女帝眉目肃穆,兀自品味一番诗句,眼里的赞赏溢于言表。</P>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P>
若以长安为题,是可大肆描绘长安繁华,可诗要赠给疆外部族,不如写一首可彰显国力强盛和天子威仪的诗。</P>
“这首诗甚合吾心意。”女帝的目光终于从宣纸上移开,落到殿中央的宋令仪身上,“宋女官想要什么赏赐?”</P>
“能得陛下欣赏足矣,卑职不敢邀赏。”宋令仪不卑不亢。</P>
女帝淡笑嫣然:“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洛学士来回报情况时说的这句话,吾还记得清楚。你是吾破例提拔入宫的,心怀抱负,可有觉得在区区一个八品掌籍的位置上委屈?”</P>
宋令仪微怔,升官发财不都得一步一步来嘛,哪儿有人一口气吃成胖子的,“回陛下,卑职不觉委屈,能得陛下提拔,是卑职此生最幸运的事。于陛下来说,提拔女官就在一念之间,可就是这一念之间,可抵千磨百折。”</P>
“吾念你坦诚,这赏就先欠着,你可回去想清楚了,再来与吾说。”女帝道。</P>
“谢陛下!”</P>
…………</P>
“水烫不烫?”</P>
贺箐舀了半瓢水,轻轻浇在宋令仪垂到木盆里的乌发上。宋令仪的头发又黑又亮又多,水润湿后如同质地上好的黑色绸缎。</P>
“不烫。”</P>
贺箐就加大了一点水流,宋令仪把木案上的沐膏挖了一些抹在头发上,轻轻揉出细小的泡沫。添了麻子仁和白桐叶的沐膏,散发着一种刚割过的草地那般近乎辛辣的清香。</P>
竹烟波月,院外的树上,蝉开始‘滋儿哇滋儿哇’乱叫。</P>
“你说今日陛下让你写诗,还要给你赏赐?”贺箐有些不可思议,那可是万人之上的天子,就这么容易接见一个八品女官。</P>
宋令仪轻轻“嗯”了一声</P>
“那你为何什么都不要?”贺箐疑惑</P>
宋令仪胡乱揉搓头发,“我可不是什么淡泊功名,我只是怕……”</P>
“怕什么?”</P>
当然是怕虞攸之的针对,上回在忠思门,他敲打过她,显然是想告诉她在宫里低调一些,才能走的长久。</P>
她这人死过一回,比较惜命</P>
不过这番话宋令仪不敢明说,“怕的多了,我连掌籍的工作都还没熟练,光写了一首诗,就要这要那,岂不让人觉得笑话……”</P>
“有何好笑话的?这宫中不知多少人盼着这样的机会呢!”贺箐重新舀了一瓢给宋令仪冲干净头发。直到看不到沐膏残留的白沫,贺箐才放下瓢,从旁边的架子上取过一大块麻布:“不过低调些也好,免得招人妒忌。”</P>
宋令仪抬起手来,一只手将长长的湿发挽在手里,另一只手接过贺箐递的麻布巾,两手很灵活的就把头发和麻巾牢牢绞在一起,固定在头顶,像是阿拉伯人的缠头巾一样。</P>
她眉心上还带着一点洒下来的水珠子,显得一张粉面越发像是夏日刚冒出来的荷花一样娇丽。</P>
“贺姐姐和我想法一样。”</P>
“来,换我给你舀水!”</P>
宋令仪跟贺箐调换位置,贺箐坐到小板凳上把头埋在木盆里,宋令仪舀了水给她慢慢浇着。</P>
一边舀水,一边不忘看着炉火,笑问:“贺姐姐一会儿可想煮茶喝?”</P>
“不喝了,大晚上的睡不着怎么办,你也别喝了,早些安睡。”贺箐道。</P>
这段时间以来,她与宋令仪的关系愈发好了</P>
白露已过,夜间不觉燥热,还有丝丝凉意,二人搬了两张凳子坐在院子里,舒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