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病得很重。”
“他在哪?”
“在C舱,是我把他搬上十床十的。”
医生叹了口气。“我这一趟是出来旅行度假的,好吧,好吧。”“原谅我走开一会。”他对他妻子说。他跟随着士兵向上穿过飞船的通道,同一时间,飞船正以每秒一千英里的速度,燃着橙红色的火焰穿过太空。
“我们到了。”勤务兵说。
医生从入口处转过身来,看到了那个倚壁的十床十铺上躺着的男人。那人个子很高,瘦得皮包骨头。他的身十体很虚弱,大而失色的牙齿痛苦的咬住嘴唇,留下了牙印。他的双目深陷如杯,那是一片闪闪发光的十陰十影,他的躯体已经瘦得和一具骷髅一般了,双手雪一样的白。医生拉过一把磁力椅坐下,抓住那个人病殃殃的人的手腕。
“十毛十病大概出在什么地方?”
虚弱的男人先头没说话,只是用几近无色的舌头十舔十了十舔十薄削的嘴唇。
“我在迈向死亡。”他终于说,似乎想笑一笑。
“我们会把你治好的。怎么称呼,先生?”
“苍白,和我的脸色很相配,苍白这名字很合适。”
“苍白先生。”这是他有生以来接触到的最凉的手腕,他就像在医院停十十尸十十房里给十十尸十十体加标签时碰到的那种死亡的手。冰凉的手腕上早就探不出脉象。倘若是有脉象的话,那也一定过于微弱,以至于被医生搭脉的手指间微弱的脉搏掩盖了。
“情况很糟,是不是?”苍白先生问。医生一言不发,仍用他的银制听诊器检查这半死的男人赤十十裸十的胸膛。
从听诊器中传来微弱的遥远的呼喊。一声遥远处的叹息,百万种声音一起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尖十叫,而不是一声心跳。冰冷的胸,冰冷的声音,对医生的耳朵和他自己的心而言,那是黑暗空间中的一阵十陰十风,听到时使他窒息。
“我没事的,对吧?”苍白先生问。
医生点点头:“也许你能告诉我……”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苍白先生毫无血色的脸上泛起微笑,他闭上双眼说,“我没有东西吃,我在挨饿。”
“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解决。”
“不,不,你不明白。”那人轻声说道,“我为了能及时赶上飞船才变成了这个样子。在那边,我还很健康呢——就在几分钟以前。”
医生转向勤务兵说:“是十精十神错乱。”
“不,”苍白先生说:“不是的。”
“这出了什么事?”一个声音说,是船长走进了房间,“HELLO,这位是谁?我不记得……”
“我替你省了这份心吧,”苍白先生说,“我不在乘客名单上。我是刚刚才到的。”
“你不可能是刚刚才到的!我们已经离开地球这么远了。”
苍白先生叹了口气:“我几乎就失败了。我用尽了所有能量来追赶你的船。倘使你再开的远一点的话……”
“显然是个偷渡者,”船长说,“而且还喝醉了,毫无疑问。”
“一个非常虚弱的人,”医生说,“不能移动他。我将做一次彻底的检查……”
“你会发现我完全健康,”苍白先生无力的说,他躺在十床十上,显得瘦长、苍白而且孤单,“只是需要食物。”
“我们会处理好的。”医生边说边卷起衣袖。
一个钟头过去了。医生坐回到他的磁力椅上。他在出汗:“你说的对。你完全没有病,只是饿了。但你生活在一个像我们这样丰饶富裕的文明国度里,怎么可能变成这个样子?”
“噢,你吃惊了?”那个又白又瘦的冷冰冰的人说。他是声音如一阵寒风吹过屋内。“大概一个钟头以前,他们拿走了我的食物,这是我自己的过错。几分钟之内你就会明白了。你瞧,我非常非常的老了,有人说我有一百万岁,有人说我是十亿岁。我早就算不清了。我忙得连数数的时间都没有了。”
疯了,医生想,彻头彻尾的疯了。
苍白先生微微一笑,就好像看穿了医生的想法。他摇摇疲惫的脑袋,深陷的眼窝里目光闪烁。“不,不,老,非常老。而且愚蠢。地球是我的,我占有它。十亿年了,我在地球上过的很好,拥有无上的地位。我保留着这个星球是为了自己,它为我提供食物,就如我使它保持生命的均衡。而现在,以所有黑暗势力之名,我却在这里,奄奄一息。我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死。我从没想到过我也会像所有被的人类那样被杀掉。可现在,我知道什么是害怕了,知道要死是怎么回事了。在十亿年之后,我才知道,而那是可怕的,因为这庙宇没了我可怎么办啊?”
“好了,放松点,我们会把你治好的。”
“不,不。你什么忙都帮不上。我自己玩过头了。我活得随十心十所十欲,我发动战争又重建和平。但这次我走过头了,自十杀行为,是的,我做了。到那边的舷窗口去,向外看。”苍白先生在颤十抖,“向外看。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地球,那个行星地球,在我们身后。”
“那么,稍等一会。”苍白先生说。
医生等待着。
“现在,”苍白先生十温十柔的说,“现在它就要发生了。”
令人目眩的火光充满了天空。
医生失声大叫:“我的天,我的天,这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