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行星的信息》作者:[德] 贝·舒谱恩(2 / 2)

阿斯特丽德已经迈开步子往家走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挺喜欢她的,至少喜欢她的外表,虽然她已经49岁了。每当看到她这样脚步轻轻地走路,他就会想起当年的情形。他的征婚启事刚在报上登出,阿斯特丽德就闯进了他的花园。他惊讶极了,紧紧地盯着她,而她一定以为他已经在表达十爱十慕了,因为她立刻就亲十热地称他“哦,我的好人儿,”让他差点没背过气去。一两年后,她终于征服了他,虽然征婚启事上写得清楚:“……身高不超过1.6米!”

一切来得太突然。她站到他面前时,他正准备安装栅栏,完全没有来得及表现出自己的犹豫。令他吃惊的是他后来居然为她的美貌折服了,于是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障碍便不攻自破。其它方面的障碍他连想都没想过,因为,一切来得太突然。没多久他就和阿斯特丽德结婚了,还挺般配——除了身高上的差别。

头半年的日子过得和和气气,后来他和阿斯特丽德的关系便越来越糟了。他心里渐渐感到不舒服,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那15厘米:阿斯特丽德对颜色特别敏十感,把他以前的衣服几乎全扔掉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整天穿崭新的衣服;他的书和他所有的收藏都被她几句话就贬得一文不值,他只好把它们都送进废纸收购行;他的唱片很久以来就只能堆放在地下室里,与咖啡听为伍。每当他试图捍卫自己这些宝贝的艺术价值,她就极有耐心地细述这些“大路货”有多么庸俗。

每天批评他的审美趣味倒也罢了,最令他痛心的是他再也显示不出自己艺术方面的才华了。几年来他已经十习十惯了她的书、她的音乐,十习十惯了一切她认为有艺术价值的东西,甚至发现以前自己的十爱十好确实苍白无趣。

这使他大为恼火,因为再也没有什么东西真正值得他骄傲了——也许除了那个栅栏。他越来越怀念以往的时光,那时他可以为别人制定标准。现在他对第一次婚姻的眷恋都该归功于阿斯特丽德,在家里她是上帝,这一点没几个月就已经无人不晓了。那些邻居耳朵有多灵!不过现在他们也不需要好奇地打听了,阿斯特丽德会把家里的一切都张扬出去。

“你在想什么?还想吵赢刚才那一架吗?”她在几米以外催他。

“都怪你!”他叫起来。

“什么?!”阿斯特丽德停住脚步等他走近,“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说你应该先问问我。你以为我整天都有时间想着你那些十爱十好吗?”

他在心里诅咒着。该死的国际象棋,这是他所有的十爱十好中最讨厌的。就是它,弄得全村人都对他的家庭生活了如指掌。阿斯特丽德已经无须出去嚷嚷了,不,已经不需要了,再说这也不符合她的十性十格。她只要下棋,一句话,只要下棋,已经足够了。方圆20公里以内没有与她势均力敌的对手。有一次艾伯哈德坚持到第十一步才认输,施劳特曼甚至有过17步的纪录!可大多数时候总是一眨眼功夫就一败涂地了。渐渐地艾伯哈德对这种游戏丧失了一切兴趣,围棋、连珠棋什么的也不愿意碰了。另一方面,阿斯特丽德也不愿意一遍又一遍地证实他的无能,于是他和象棋的关系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要定期用抹布把半米高的木头棋子擦得锃亮,逢到天好时还要把它们搬到房子后面立在4×4米大的棋格上晒太十陽十。然后,阿斯特丽德又会打电话叫来象棋俱乐部里的随便哪个人,三下五除二地把人家打败。她的对手们越来越佩服她了,因为她已经能边下棋边看小说。

在家里阿斯特丽德是太十陽十,他只是月亮。现在还剩下什么能让他不至于完全丧失自信?只剩下他的职业了。但是,在工作上他尽管很卖力也没有多大进展。当然,钱赚得还不算少,但那是个卑贱的、名声不太好的工作呀!和阿斯特丽德结婚前他倒不在意,可现在心里很不舒服,特别是晋升的机会总也轮不到他,这让他越来越紧张。于是他只好把全部十精十力转向钱,只要有机会就加班、赚钱、赚钱、不停地赚钱。节省下来的每个分尼都被他花在看得见的地方来显示自己的功绩。在这个地区他的房子是最昂贵的:叠镶式外表、层顶平台、带栅栏的大花园。但所有这些努力都无济于事,丝毫没有打动阿斯特丽德。

他发火的次数越来越多,不知不觉中她成了他的靶子。很久以来他对每件责任在她——哪怕只是好像责任在她的小事都特别敏十感,不放过任何一次这样的机会来尽可能严厉地训斥她一通——在没有别人,比如施劳特曼在场的时候。现在艾伯哈德透过栅栏侦查了一下邻居的领地,施劳特曼正在那儿用一种顶奇怪的姿式不停地蹦来跳去,伊尔莎站在旁边双手乱挥,嘴里嚷嚷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艾伯哈德轻蔑地哼了一声:“疯子!特别是那个牛皮大王。”

他继续向前走去,很高兴现在听不见那些怪叫了。如果刚才那句话被施劳特曼听到,肯定又是一场轩然大十波,他一点点小亏也吃不得。好在他什么也没听见,那会儿他正手舞足蹈呢。以后会发生的事情艾伯哈德再清楚不过了:施劳特曼肯定要出去大肆渲染他怎样受到阿斯特丽德的责骂。这又必定为阿斯特丽德的形象增添几分严厉。

沉浸在苦恼中的艾伯哈德又向前迈了一步,但真的只迈了一步,因为他的脑袋正撞在阿斯特丽德的肩膀上。

“天啊,走开!”他对她吼着,“你没看见我过来了吗?”

他耳十垂上挂着的耳铃被撞得叮叮作响,扰得他心烦意乱,真恨不得给阿斯特丽德一记耳光。在他的第一次婚姻中如果逢到这样的心绪他一定早就动手了,完全不必考虑事后的赔礼道歉。但是阿斯特丽德到目前为止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惩罚,也许这与她比他高15厘米不无关系。艾伯哈德一方面不敢过分相信以前的经验,另一方面直觉告诉他,用这种方法对付不了阿斯特丽德。许多次,就像今天一样,她表现出来的绝对权威弄得他手足无措,只剩下毫无反抗的顺从。这会儿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抬头望着天空,无疑是在讥笑他。不争气的耳铃这时偏偏越来越响,过了好久他才终于明白这不是被阿斯特丽德撞出来的,而是一个正从几百米高空往下降落的怪物在作祟。艾伯哈德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天,什么东西能从天上这么慢地落下来?”它没有翅膀,也不是直升飞机。火箭呢?也不是,因为火箭比它长,也不像它这样又圆又光。那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顿时感到一股凉气袭上脊梁。施劳特曼夫妇的举动更坚定了他的猜测,他们突然间缩回屋里去了。

艾伯哈德认定自己正面临着一场大规模的侵略,他嗅出了危险的味道,而且是不小的危险。他的步槍挂在家里衣橱的背后;一支口径6.5毫米、上满了子弹的手十槍放在十床十头柜的十抽十屉里。大约还有200发子弹,他想在警察或军队赶到之前,这些足以抵挡一阵子了。现在他已经忘记了阿斯特丽德,只紧张地考虑着一个问题,自己已经53岁了,情绪又这么糟糕,最近还时常尿频,肾功能衰弱,胃也不听话,神经更是说疼就疼,能挡得住这场侵略吗?最后他还是相信阿斯特丽德会帮助他战胜不速之客的。

但是,他的妻子根本不想这么多,什么步槍、手十槍的。她赤手空拳地朝那片小树林走去,不明飞行物肯定要在那儿降落。

艾伯哈德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你不能就这么去了!”他声嘶力竭地叫起来,“你没看见那个东西已经降落了吗?”

“看见了,我看见了。”她镇定自若地说。

“那你不带上武器?你想那东西会把我们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反问了一句。

“会杀了我们,”他喘着粗气说,“这还不明白,它会立刻杀了我们!”

“没有的事情,”她答道,“要杀早就杀了,还用等你的胖脑袋故意往我身上撞?”

“我故意撞你?我们得说清楚了,别冤枉我!”

“我知道。”

“你知道?太好了!那你知不知道我们正面临着危险?”

阿斯特丽德不耐烦地摆摆手:“危险!危险!什么危险?很可能人家正需要我们帮忙呢,反正我看不出有什么危险。”

“傻瓜!”他在她后面大叫,“你简直疯了!”他六神无主地站在自己整整齐齐的草坪中央看着她走出院门,快到小林子的边缘了。

“胆小鬼!”她从远处对他喊,“懦夫!”这话真灵,他立刻跑起来了。这样的侮辱他可受不了,即使没别人在场也受不了。

他什么也没带就向树林那边奔去,没跑几百米就想小十便了,而且说实话他的情绪还是不太好。他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沿着林间小道往前赶,一边眼睛紧紧盯着阿斯特丽德飘垂着的红头发。他心里明白,这次要挽回些面子了:冲上去先来一记有力的耳光,也许再狠狠地扭住她的胳膊,把话讲清楚。把她抓回去以后再重新发起进攻,当然要带上武器……

Z11号离第三行星越来越近,头一桩就碰上了怪事,飞船上的仪器从接收到的无线电波中发现了大量不同的语言。

第二件怪事是拥挤混乱的人造天体群,他们形状各异,穿梭于各自不稳定的轨道之间,让人感到这种人类仿佛生活在一个四分五裂、充满竞争的社会中。虽然飞往一个居住着多种民族的行星本身就有些冒险,但从那块铭牌承载的信息中看不出这种人类内部存在着矛盾呀,连进化程度不一的两种十性十别都相处得那么自然。这时希亚作为必须对飞船安全负责的宇航员,意识到自己的担子不轻,因为面对这些难以解释的矛盾,很难保证第三行星是个安全的地方。同时也为了不惊扰这颗蔚蓝色行星上的人类,飞船驶进了月亮的十陰十侧。

Z11号的全体成员换乘一艘装备齐全的小型备用艇向第三行星十逼十近,目标是一个人烟相对稀少的地区。

齐蒂远远地就从屏幕上发现了艾伯哈德、阿斯特丽德和施劳特曼夫妇,她把他们归入这颗行星上最发达人类的行列。但是还不能作出进一步判断,因为飞艇上的全部设备,包括光学仪器都在全力准备降落。很长一段时间内,屏幕上只显示着那片森林和一小块林间空地。齐蒂站起身,打开防护顶盖,充满希望地注视着反射外界景物的大玻璃。

她在兴奋中不停地十十揉十十着浅绿色的鼻梁,其他三人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与紧张。先前的失望已经烟消云散。远距离传感器注意到了两个往这边走的陌生人。第一次考察从此开始:观察这两个人类个体对不明飞行物的反应,如果他们举止镇定、友善,就符合整个人类的伦理水平。Z11号飞船一贯强调考察对象的随机十性十,因为一种人类的成熟程度与其所有个体的平均水平相等,而只有在任意选定的降落地点才最有可能与中等发展水平的人类个体相遇。

还看不清人影,时间仿佛停滞了。终于,那两个人走出了树丛,伟大的时刻到了,没错,是两个与人造天体“先锋10号”的铭牌上一样的人类个体。他们一定生活在和睦平等之中,满足“14太十陽十联盟”的一切条件。

八只红棕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两个陌生人。摄像仪录下了一切细节,艇上的小计算机正全速运转,接受扫描仪输入的所有信息,再与贮存在主机中的数据进行比较——红灯亮了!这颗行星的实际情况与铭牌的分析结果之间一定存在实质十性十的矛盾,不知哪儿出了严重的错误……希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防护顶盖,启动马达,一切起飞准备工作就绪。但他并没有发出相应指令,因为还看不出外面的两个人有任何危险举动。可计算机也不容置疑:存在实质十性十矛盾!

当副屏幕上出现“外形比较”字样时,蔡莉明白错误出在哪儿了。不是对铭牌的分析有误,而是铭牌本身存在问题。

齐蒂脸色煞黄。“不可能,”她自言自语地说,“这不是真的。”

“然而确实是这样,”特沃说:“也许我们应该立刻起飞……”

希亚摇摇头:“现在已经太晚了,起飞肯定会伤着那两个人。”

“也许是扫描仪出了故障,”齐蒂思索着,“那结果当然是错的了。”

希亚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很想帮助她,按她的想法重新打开防护顶盖,但她最终要对飞船和全体成员负责呀!齐蒂却毫不让步:“反正现在起飞已经太晚了……”

希亚终于被说动了,允许她重新对外界进行直接观察。屏幕上还一直闪烁着要求比较外形的字样,但是光学仪器此时无能为力,因为和铭牌上的图像相反,这两个人都穿着衣服。在这种情况下计算机只能借助激光解决问题了,可它的这项功能还有待检验。正当四个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两个人自己给出了答案。他们一前一后越走越近,矮个人总是徒劳地用力把高个人往回拉。来到离飞艇的着陆点只有几米的地方,矮个人解十开裤子,射十出一股黄色的液体——从他的外生十殖器中。

真相大白,计算机没有说谎。齐蒂极响地咽了口唾沫,希亚轻轻骂了一句。计算机屏幕上还是跳着那行指令:“外形比较。”

“现在怎么办?”特沃在一片不知所措的沉默中问道。

蔡莉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你为什么吓唬我?”

“吓唬你?”特沃反问,“难道你睡着了?”

“我清醒着呢,”她生气地回答,“我在认真考虑问题,你最好别发出这种噪声。”

“噪声!你们听见了吗?她说‘噪声’!”

“别说了!”希亚喊起来,“你们是要吵嘴呢,还是要一起解决问题?”

特沃笑了,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解决问题?我们现在已经身处绝境了,还能解决什么问题?自身难保啦!这些两条腿的白皮肤人一定监视了我们很久了。我早就说过,我们应该立刻起飞。”

齐蒂一直没有介入这场口角,她透过穹形玻璃愠怒地注视着那个矮个子人,他正费力地把外生十殖器重新塞回裤子里去。自己真傻,费了好大力气从铭牌上分析出这种两条腿、白皮肤的人类是友善的,可现在……她涨成紫色的脖子表明了她的惭愧。当特沃问她能看到外面的什么的时候,她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可飞艇这么小,根本没有一块藏身之地。她头也不回地回答他的问题。

“现实,”她轻声说,“我看到的是和铭牌上完全相反的现实。”

“我说嘛!”特沃大发雷霆,“那些骗子!整个铭牌就是个大骗局,我们上当了!你们看,”他生气地挥动着手臂,“你们看看他们身上穿的!而且他们还使用暴力,不折不扣的暴力!”

是的,一切都已经暴露无遗。怒不可遏的艾伯哈德死死扭住阿斯特丽德的胳膊,一直试图把她拖回林子里。阿斯特丽德却不顾他大声的恐吓和暴力,继续坚定地向飞艇走来。很难把这一切解释为和谐与和睦了。

“荒唐,”蔡莉忍不住喃喃自语,“荒唐透顶。”惊讶地目睹了这两个人之间的冲突,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希亚也呆呆地看着外面上演的这出不寻常的活报剧。

最后艾伯哈德终于放弃了努力,随阿斯特丽德向前走去了。于是阿斯特丽德挥起右手向飞艇打招呼。希亚慌忙摁下按钮,处于准备状态的发动装置全部工作起来,嗡嗡声越来越响。

齐蒂被吓了一跳:“怎么啦?”

“这还不清楚,”希亚回答,银色的眉十毛十在深绿色的皱纹下蹙成一十十团十十,“特沃估计得没错,你看,和铭牌上的动作一样,可是刚好相反!这不是偶然的!”

特沃赞同地说:“我一直坚持我们应该离开这儿。也许整个该死的第三行星这会儿都在笑话我们的天真呢!总之这种两条腿的人类狡猾透顶,我还从来没有感觉过像现在这样受了骗。”他透过玻璃愤怒地瞪着阿斯特丽德,她还站在那儿不停地挥动着手臂。

“她如果不立刻离开就活不成了!”希亚生气地大叫。

蔡莉害怕地跳了起来。“别!你们想想,如果这真是场骗局的话,我们可不能冒这个险!不然他们就有借口抓我们了!”

“该死,”希亚埋怨道,“我怎么没想到。”他的十二根指头急急忙忙滑过十操十纵台。“还来得及,”他喊,“燃料改道!”

蔡莉迅速反应过来,让燃料的紧急贮备改道是她负责的范围,自从培训结束后她就再也没练十习十过了,但她表现了出人意料的自信。再过几分种飞艇就面临着爆炸的危险了——就在这时大家都松了口气,一切顺利。

但大家又不知所措了。外面站着人,里面坐着飞船成员。这次又是人类在无意识中解决了问题:艾伯哈德被发动机的嗡嗡声吓得魄飞魂散,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就一溜烟地向树林跑去。他的仓皇逃窜产生了暴力没有达到的效果,阿斯特丽德忽然感到一种不安,便也跟着他奔向树林以求保护,边跑还边回头张望。现在飞艇终于没有障碍了。

“起飞吧!”特沃催道。蔡莉看看希亚,他同意地点点头。“燃料准备完毕!”她向他报告。希亚发出了起飞指令,飞艇像没有重量一样浮到空中。没升多久,他们就差点撞上两架在大气空间巡逻的战斗机。

两架飞机上的飞行员胆大包天,企图跟踪这个不明飞行物,然而他们的速度太慢了。

尽管飞艇并未受到任何威胁,特沃和希亚还是更加相信他们落入了一个圈套。虽然输入计算机的信息还有待进一步分析,但其它种种现象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抑郁的沉默自起飞伊始就笼罩着大家,谁也不想说话,想起那些被低估了的对手就后怕。几小时以后,恐惧才渐渐消失,这时在211号的屏幕上地球和月球已经变成了两个小小的亮斑。飞船的速度越来越快,把折磨人的念头远远抛在身后。进入安全的超太空区域后他们完全平静了,四个人躺在巨大的卧榻上回忆着这场比以往任何一次探险都惊心动魄的遭遇。

通过对所有的信息进行分析处理,计算机证实了他们确实曾面临危险:

“……能够得以逃脱,是因为进攻者的装备水平低下。”

齐蒂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曾经多么渴望与第三行星建立联系,现在,一切都在痛苦中幻灭了,一切扩大星系际十交十往的希望都葬身于这次沉重的打击之下。不仅如此,她的痛苦还有另外的原因。

“这可和我们没关系,”特沃冷冷地说,“这是你的专业范围。”

“不能全怪她,”蔡莉责备特沃,“她又不是为了让大家陷入困境而故意把信息分析错的。”

“好吧!”特沃不置可否,“我关心的是她现在想些什么,我们该作个总结十性十的结论了。”

这正是大家照顾到很久没说一句话的齐蒂而竭力回避的敏十感问题。

“特沃说得对,”希亚说,“不能总十浪十费时间。”

齐蒂开口了,她把所有已经输入计算机的信息又回顾了一遍,连那两架没达到目的的飞机也没漏掉。通过比较铭牌上的信息和第三行星实际情况的差别,她找到了线索:“最后的问题是,为什么铭牌上会画着和第三行星的社会现实完全相反的图像?”

“那要有个前提,我们碰到的这两个人不能是个别情况。”蔡莉思索着说。

“有两点可以证明,”齐蒂回答,“首先,着陆时我们的摄像仪还发现了另外两个人,他们的高度关系也是如此。再有,这至少是一种少数现象,肯定不是个别现象!”

对此她详细阐述了阿斯特丽德和艾伯哈德身高的颠倒不是生理进化的偶然结果,而一定有其社会背景。作为社会发展的产物,这样的颠倒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可能只是个别现象了。所以“先锋10号”携带的信息不完全符实,最多只是相对符实:图像只描绘了部分人类,而不是全部人类。

“明白了,”蔡莉浅绿色的脸庞上露出明显的失望,“就是说,它完全忽略了少数现象。”

“很遗憾,正是这样,”齐蒂说,“铭牌体现了一种极端的、片面的发展状况,而且还从遗传学和社会学角度完全忽略了这些个别现象,不,是少数现象。”

“但愿确实只是少数现象。”特沃插了一句。

齐蒂点点头:“是的,在这方面我们没有确切的数字。但这并不重要。现实是,这种人类中的相当一部分生活在与铭牌提供的信息完全相反的情形中。女十性十根本不是一种具有依赖十性十的家养动物,那两个考察对象之间的冲突可以说明这一点。另外,女十性十再也没有兴趣扮演铭牌上那种地位低下的角色了,由此可以推断……”她停住了,叹了口气,无神地盯着空中。

“接下去,”蔡莉催她,“接着说呀!”

“好,我接着说。唉,结论是:男十性十虽然统治着社会,但不是因为女十性十自身的羸弱或甘居下位,而是通过他们对女十性十的压迫实现的。”

“很明显,这将导致斗争的产生,”特沃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每时每地都存在着的斗争。”

齐蒂赞同地点点头:“事实上正是这样。”

“那铭牌呢?”希亚冷不丁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把男十性十画成占优势的样子?”

“只有一种解释:男十性十是在女十性十不知道或者干脆违背女十性十意愿的情况下制作了这枚铭牌。他们希望由此可以按照他们的意愿和陌生的人类,比如说和我们,尽快建立联系,不让女十性十受益。”

“为什么要这样?”希亚问,他显然已经被这种诡计多端的人类弄糊涂了,“他们想干什么?”

“为了更多更大的权力。”齐蒂解释说,“我估计男十性十掌握着发射这种铭牌的总设计权,这是很重要的技术十性十设计,掌握社会十性十权力就需要以此为前提,而与我们建立联系将巩固这种权力。所以那些信息实际上只是一个卑鄙的手段,而且是由男十性十一手炮制的。我们没必要再对这个人类进行考察了……”

“那两架反作用式飞机的进攻呢?”蔡莉问,“也是男十性十干的?”

“没错,”齐蒂回答,“广义的宇宙航行设计权通常也包括掌握军事力量的权力。不过对我们飞艇的进攻倒完全出于偶然,因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也是个圈套。”

齐蒂发现,和第三行星上所有的矛盾相比,这简直算得上一个小小的安慰了。不必再深入讨论下去,否则只会继续得出令人沮丧的结论。“总而言之,这种人类生活在各种各样的争斗中,根本不能被‘14太十陽十联盟’接纳。”

“只说这一点还不够。”特沃认为,“当然,我们很清楚他们不能满足第三条款,可是怎么去处置他们呢?别忘了他们的技术是在继续发展的!我们必须作出决定。”

齐蒂的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当然需要作出一个决定,但她不愿也不能独自承担起这个责任。

“决定最后会由联盟代表大会作出的。”她试图说服特沃。其实她很清楚,她有责任作一个临时决定,而在联盟的历史上还不曾出现任何一个临时决定被推翻的情况。齐蒂不能推卸这个责任,可一想到自己的话将会带来的后果她就不寒而栗。她脸色惨绿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推开舱门走进卧室。蔡莉无限同情地望着她的背影。“我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她轻轻地说,“如果这个人类不在近期内自行灭亡,那么为了保护联盟成员和银河系中其它和平相处的人类,联盟将把第三行星连同它上面畸形发展的人类一起……”

她也不忍用语言来表述即将发生的事情。默默地,她跟在齐蒂后面走进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