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的猫咪一起去旅行》作者:迈克·雷斯尼克(1 / 2)

我是在邻居家车库后面找到它的。他们退休后要搬到佛罗里达州去住。为了不用付太多去南方的海运费,他们决定处理掉一些东西。

当时我11岁。我本来是要找一本《泰山》,或者是克拉伦斯·马尔福德写的关于赫皮郎格·卡西迪的故事,或者(趁十妈十十妈十不注意)找一本十妈十十妈十不让我看的米基·史毕兰的小说。我也都找到了,不过现实却是;它们每本都要50美分,而我的身上只有一个5分的镍币。

没办法,我只好去找其他的书。最后发现,只有一本书我买得起:那就是《和我的猫咪一起去旅行》。作者是密斯·普里西拉·华莱士。

我翻看着它,希望书页中至少会藏一些半十裸十美十女的照片。可惜里面没有任何图片,只有文字。

我觉得这本书对一个正想晚些时候通过少年棒球联赛选拔的男孩来说,也过于怪异、过于十陰十柔了:封面上有浮雕样凸起的文字,卷首及卷尾的页面用优雅的缎子做的封皮,书脊是黄褐色的天鹅绒做的,甚至里面还有一个用缎带粘合而成的书签。我正准备把它放回去时,它掉下来,翻开了一页。上面说,这是仅印的200本中的第121本。

这就让整个事情不同了。5分钱就可以真正拥有一本限量发行版本:为什么不呢?我把它带到车库前,老老实实付了钱。

那个晚上我面临着一个重大的决定。我不想读一本叫《和我的猫咪一起去旅行》的书,更何况还是一个叫密斯的女人写的。可是我却为它付出了我最后的一个硬币,在下个星期以前我是不会再得到零用钱的。而其他的书我又看过太多遍了,都快翻烂了。

所以我不太积极地拿起它,读第一页,接着是第二页。突然,我感觉自己已经被传送到肯尼亚殖民地、暹罗或者亚马逊了。密斯·普里西拉·华莱士描述事物的本领让我希望我就在那,当我看完第一章时,我觉得我曾经就在那里。

当我40岁时。我最终准备承认在自己身上从未发生过什么不寻常或者让人兴奋的事:我曾经写了半本小说,不过我已经不再打算去把它写完。我花了20年时间想找一个可以十爱十的人,可是却没有找到。

我厌倦了城市的生活;厌倦了与那些总是和快乐成功相伴的人们为伍;不知为什么,快乐和成功总是躲避着我。我在中西部出生,长大,最后我搬到了威斯康星州北部的森林地区,这里有许多有着异国情调名字的小镇:马尼托沃克、明娜库洼、沃沙——当然同澳门、马拉喀以及普里西拉·华莱士书中所描述的其他一些首都还是大不相同的。

我在当地的一家周报做副编:就是那种让旅馆和房地产广告正确比让新闻报导中名字拼写正确更重要的工作。这不是世界上最具挑战十性十的工作,不过它很安逸。就我来说,我也不打算找一个有挑战十性十的工作。年轻时对成功的追求已经随着年轻时对十爱十情的梦想和年轻时的激十情一起消逝了。目前的日子,我很满足于宁静的生活。

我在一个无名的小湖边租了一幢小房子,离镇大约有15里远。不过它也不是没有吸引人的地方:它有个老式的走廊。在走廊上有一个和房子一样古老的秋千。一个伸十入湖中停放小船的码头,甚至还有最初主人用来饮马的饮马槽。这里没有空气调节器,不过我也并不真正需要它。

那是个晚夏的晚上,威斯康星州的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丝寒意。我坐在空空的火炉边,读一本描写在柏林还是布拉格,或者是我从未去过的其他城市发生的激烈的槍战加追车。我突然发现自己正在疑惑的是:这是不是就是我的未来(一个孤独的老人,夜晚坐在火炉边看通俗小说,或许腿上会盖一块毯子,唯一陪伴他的是一只虎斑猫……)

不知什么原因——可能是想到虎斑猫——我记起了《和我的猫咪一起去旅行》,我从未拥有过一只猫,她却有两只,她去每个地方它们都陪着她。

我已经有好多年都想不起来这本书了。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还留着它,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发现自己有一种找到它再读一读的冲动。

我跑去客房,那里堆放着所有搬来后还未拆封的东西。那里有大约两打装满书的箱子。我打开第一箱,接着找第二箱。我在寻找中,它出现了,就在那,像以前一样优雅,我唯一的一本限量发行版本的藏书。

接着,我打开它开始阅读。发现自己还和第一次一样入迷。它完全和我记忆中的一样奇妙。像30年前一样,我忘了时间看了个通宵,在太十陽十升起时读完了它。

那个早上我并没有太多的工作,我心里一直回想的是如此优美的描述和对世界的洞察力,现在已经不再有了。我开始怀疑普里西拉·华莱士是否还活着。她可能很老了,不过即使那样,我还是可以把那封信重新改改再寄出去。

午餐时间我顺便去了当地图书馆,想在那借回她写的别的书。书架上或是卡片目录中都找不到(它是个很十温十暖的古式风格的乡下图书馆,用计算机处理它的藏书恐怕要等到几十年后了)。

我回到办公室,用电脑搜索她。我找到了37个截然不同的普里西拉·华莱士:一位是出演低成本电十影的女星;一位在乔治敦大学教书;一位在布拉迪斯拉发当外十交十官:一位疯狂养殖展览用狮子狗;一位是南卡罗莱纳州六胞胎的年轻十妈十十妈十;甚至还有一个是星期日连环漫画社的打字机。

正当我觉得电脑不可能找到她时,一行字显示在我的屏幕上。

华莱士,普里西拉。生于1892年,死于1926年。《和我的猫咪一起去旅行》的作者。

1926年,不管是在当时或者是现在我都无法寄信了:她在我出生前几十年就已经死了。虽然如此,我还是突然有了一种失落和怨恨的感觉:怨恨如此的人却在这样年轻时就死了。

那还有张照片。看来有点像是一张陈旧的深褐色锡版照片的复制品。一个苗条、有着赤褐色头发的年轻妇女,大大的黑眼睛。不知怎么,我总觉得眼睛里有点悲伤。或许是我自己有点悲伤,因为我知道她会在34岁时死去,而所有的生命激十情也会随着死亡一起消散。我复制了一张拷贝放在书桌十抽十屉里,下班时把它带回了家。

那个晚上,在我加热吃下冷冻食品后。我坐在火炉边再次拿起《和我的猫咪一起去旅行》,随意翻看我喜欢的片段。上面有一处讲到逆着白雪蔼蔼的乞力马扎罗山庄严行进的一队大象;另一处讲到5月的早上当她穿过凡尔赛花园时那让人无法抵御的浓烈花香。然后,在书的结尾,是我最喜欢读的片段:还有这么多的地方要去看;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去做。像这样的日子,我希望我可以永远的活着。让我感到欣慰和由衷相信的是:即使在我死了很久以后,只要还有人拿起任何一册书读它,我将会再次活着。

这真是个令人安慰的信仰。比我曾经追求的还要不朽。我没有在书上做记号,也不准备留任何记号让人知道我曾在这里生活过。在我死后20年,或许至多30年,就没人会知道我的存在:一个叫伊桑·欧文的人(我的名字)。

我灌了一大口啤酒,接着读。不知为什么,她描写的每个奇异的城市和原始森林,让我觉得不再奇异和原始,它们更像是家的一部分。每当我读的时候,我都怀疑她是怎样做到这点的。

走廊上的嗒嗒声吵得我心烦意乱。该死的浣熊变得越来越大胆了。可是接着我听到非常清晰的猫叫十声。离我最近的邻居也在一里之外,对闲逛的猫来说那可是一大段距离。不过我想最少我可以出去看看,如果它戴有标牌,我可以给它的主人打个电话。否则的话,我也可以把它嘘走,免得它同当地浣熊发生麻烦而被伤害。

我打开门,走到走廊上。果真,这里有一只猫。一只小小的白猫,在它的头上和身上各有几处棕褐色的斑纹。我走近蹲下十身想要抱起它。它却后退了几步。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轻声说。

“他知道的,”一个娇柔的声音回答道,“他只是有点害羞”。

我转过身:她就在那,坐在我走廊的秋千上。她打了个手势,猫咪穿过走廊,跳到她膝盖上。

今天早些时候我看过这张脸。这张脸曾在深褐色照片中凝视着我。我研究了她几个小时,直到我记得她的每个细节。

是她!

“真是个美丽的夜晚,是吗?”她说,而我只能张口结舌地看着她,“非常安静。鸟儿也睡了。”她停了一下,“只有蝉儿还没睡,在为我们唱着小夜曲。”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我只是看着她,等她消失。

“你看起来很苍白。”片刻后她注意到了。

“你看起来很真实。”我最终发出嘶哑的声音。

“当然,”她微笑着,“我是真实的。”

“你是密斯·普里西拉·华莱士,我考虑你的时间太长了,我都产生幻觉了。”

“我看起来像幻觉吗?”

“我不知道,”我承认,“以前我没产生过幻觉,所以我也不知道它们像什么:它们应该像你,”我停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它们可能看起来很糟糕,可是你却很美丽。”

她笑了起来。猫因为她身十子的颤十动站了起来,她开始轻轻地抚十摸它:“我相信你是想让我脸红。”

“你能脸红吗?”我问,在那时,当然我没有这种愿望。

“当然能。”她回答说,“虽然从塔希提岛回来后我怀疑过,但是事实自己给了我答案。”接着她问:“你在读《和我的猫咪一起去旅行》吗?”

“是的,从我孩提时代起那就是我最珍十爱十的藏书了。

“是礼物吗?”她问。

“不,是我自己买的。”

“真的?那太让我满足了。”

“终于能见到给我带来很多欢乐的作者才真让人满足呢!”我说,再次感觉自己像一个笨拙的孩子。

她看起来很迷惑,好像她正打算问个问题,然后改变了主意,再次微笑起来。

“真是个非常可十爱十的地方,”她说,“湖边只有你一家

“是的。”

“还有人住在这里吗?”

“只有我。”

“你喜欢独处。”她说。她只是这样讲,而不是表示疑问。

“那并不奇怪,”我回答道,“很明显,人们看来并不很喜欢我。”

见什么鬼了,我要对你讲这些?甚至在自己心里我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你看来是个很好的人,”她说,“我很难相信人们会不喜欢你。”

“或许我有些夸大其词,”我承认,“他们大多是注意不到我的。”我不安地换了个说法,“我不是要对你表白什么。”

“你是一个人,你不得不对什么人讲一下心里话。”她回答,“我想你只是需要多一点点自信。”

“可能。”

她注视我很长时间:“你看来像是正在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

“我正等着你消失。”

“那很糟吗?”

“是的,”我马上回答,“那会很糟糕。”

“你为什么不仅仅接受我就在这里的事实?如果你错了,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我点点头:“好吧,你是普里西拉·华莱士。不错,她会这样说的。”

“你知道我是谁。你愿意告诉我你是谁吗?”

“我叫伊桑·欧文。”

“伊桑?”她重复着,“真好听。”

“你真的认为这名字好听?”

“如果不这样想我是不会这么说的。”她停了一下,“我该叫你伊桑?还是叫你欧文先生?”

“伊桑,一定叫我伊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认识你一辈子了。”我再次感到有些难为情,“当我还是个孩子时,作为你的书迷我甚至还给你写了一封信,不过它被退回来了。”

“如果收到我会很高兴的,”她说,“我从来就没收到一封书迷的来信,不管是谁写的。”

“我相信一定有成百上千的人想给你写信。或许他们找不到你的地址。”

“或许。”她怀疑地说。

“实际上。就是今天我还想重新把它发出去呢。”

“不管想说什么你都可以亲自告诉我。”猫咪从她身上跳下来,向走廊走去。“依着栏杆,你看来很不舒服。伊桑,为什么你不过来坐在我旁边呢?”

“我很荣幸。”我说着站起来,不过,接着我重新想了想,改变了主意,“不,我最好还是不过去。”

“我32了。”她开心地说,“我不再需要一个社十交十女伴了。”

“同我一起,你不需要。”我说,“另外,我想现在再也不会有什么社十交十女伴了。”

“那还有什么问题?”

“讲真话?”我说,“如果我挨着你;有些地方我的胯骨会挤到你,或许我会碰到你的手,那么……”

“那么什么?”

“那么我可不想发现你并不真的存在。”

“可是我真的在这儿!”

“我希望是真的。”我说,“如果我站在这的话,我会更容易让自己相信的。”

她耸耸肩:“如你所愿。”

“今夜我已经如愿了。”我说。

“那为什么我们不坐下来,享受这微风,欣赏威斯康星州的夜景呢?”

“只要你高兴。”我说。

“来这就让我很高兴了。知道我的书还有人在读更让我高兴。”她沉默了一会儿,凝视着黑暗处,“什么日子了,伊桑?”

“4月17。”

“我是说哪一年了。”

“2004年。”

她看来很吃惊:“已经过那么久了!”

“从什么?……”我犹豫地问。

“从我死后,”她说,“我知道我一定在很久以前就死了。我没有明天,而我的昨天都在很久以前。可是一个新的千年,也……”她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太久了。”

“你生于1892年,在—个多世纪以前。”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从电脑上搜索到的。”

“我不知道电脑是什么,”她说,接着突然问,“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时间、怎么死的吗?”

“我知道是什么时间,却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请别告诉我。”她说,“我32岁了,正在写我的书的最后一页,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你告诉我,那就太不公平了。”

“好的。”我说,借用了她的话:“如你所愿。”

“你发誓?”

“我发誓。”

突然,小白猫有些紧张地注视着院子。

“它看到它的兄弟了。”普里西拉说。

“可能是浣熊,”我说,“它们可是很讨厌的。”

“不,”她坚持,“我熟悉它的每个动作,是它的兄弟在那儿。”

果真,片刻后,我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猫鸣声。白猫跳过走廊,朝那边跑去。

“我最好在它们迷路前跟上它们。”普里西拉说着站起“在巴西发生过这样的事,有一两天我都找不到它们。”

“我拿个电筒陪你—起去。”我说。

“不,你会吓着它们的。那会让它们跑得更远。”她站起来,凝视着我,“你看来是个很好的人,伊桑。很高兴我们能见面。”她有些悲伤地笑笑,“我只希望你不会太孤单。”

在我能开口撒谎,告诉她我过着很充实很完美的生活,完全不孤单前,她走进院子,走入黑暗。突然我有个感觉,她不会再回来了。“我们还会见面吗?”在她走出视线前我问她。

“那完全取决于你,不是吗?”她从黑暗中回答。

我坐在秋千上等她和猫咪重新出现。最后尽管很冷,我还是睡着了。当太十陽十照到秋千上时我醒了。

我是一个人。

我用了半天的时间,才让自己相信昨晚发生的只是一个梦。它并不像我做过的其他梦,因为我记得它的每个细节:她说的每个字,她的每个动作。当然她并没有真的出现过,但是我却不能把普里西拉·华莱士赶出自己的脑海。最后我停下工作,用我的电脑想再搜索更多关于她的事情。

在她的名字下除了那个简短的概要外,我没找到什么。我试着搜索《和我的猫咪一起去旅行》,也没有搜索到什么。

我试了一个又一个方法,却没有一个链接有结果,历史已经完全湮没了她。我唯一拥有她生活过的证据:除了那本书,就是电脑里那个概要,十几个字,两个日期。

当我最终看向窗外时,才意识到夜已经降临了。其他的人都回家了(周报是不需要上夜班的)。我顺便在一个乡间饭馆吃了个火腿三明治,喝了一杯咖啡,然后回湖边。

我从电视上看完十点新闻,站起来,再次拿起她的书,想让自己确信她确实在那个时期生活过。几分钟后,我发现自己并不能平静下来,就把书放回桌子上,想出去呼吸些新鲜空气。

她坐在秋千上,就在昨晚坐的位置。旁边是另一只猫,一只黑猫,只有爪子和两个眼圈是白的。

她注意到我在看猫。“这是‘瞪眼’,”她说,“我想这个名字很合适它,对吗?”

“我想是的。”我有点心烦意乱地回答。

“那个白的叫‘哈哈’,它喜欢恶作剧。”

“你回来了。”最终我说。

“当然。”

“我正在读你的书,”我说,“我从未曾遇到过像你这样热十爱十生活的人。”

“有太多可十爱十的事情了!”

“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点。我宁愿通过你的眼睛去看。那感觉像是每天早上你在一个崭新的世界里重生。”我说,“我想那就是为什么我留着你的书,为什么我会不断去重读它:我想分享你的见闻和感受。”

“你可以自己去感受。”

我摇摇头:“我更喜欢你的感受。”

“可怜的伊桑,”她真诚地说,“你从来没有十爱十过任何东西,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