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人杰译
县治安官本·兰德的眼神很严肃。他开口道:“孩子,没关系的。你觉得有几分战战兢兢,这很自然。可假如你所讲的故事确有其事的话,就甭担心。别为无中生有的事情烦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孩子。”
“治安官大人,事情发生在三小时之前,”艾伦比自叙道,“我很抱歉,我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到达镇子里,还不得不把你吵醒。可姐姐歇斯底里了一段时间。我得试着让她安静下来,接着我在启动那辆破车子时又遇上了点麻烦。”
“别为把我吵醒这件事担心,孩子。担任治安官就是一份全天候待命的差事。不管怎样,现在还不算太晚;我今天晚上刚巧早早就上了十床十。现在让我把一些头绪理清楚。你说你名叫卢·艾伦比。这可是个好名字,艾伦比。你是过去在库柏威尔经营畜牧业的那位兰斯·艾伦比的亲属?我和兰斯一起上的学……现在谈谈那位自称来自未来的伙计……”
历史研究部门的主管直到最后一秒钟还是疑虑重重。他争辩道:“我依旧坚持原来的看法,这个项目根本不可行。它其中包含的悖论是我们目前无法解决的——”
马瑟博士,那位声名显赫的物理学家颇有礼貌地打断了主管的话:“确实如此,先生,你熟悉二分说吗?”
主管并不知晓啥叫二分说,所以他一言未发,暗示自己想要马瑟做进一步解释。
“芝诺①提出了二分说。他是希腊哲学家,大约生活在远古的某位先知出生前的五百年。远古的人采用那位先知的诞生日来标示历法的起点。二分说表明了,走完任何给定的路程都是不可能的。理由如下:首先,你走过一半的路程,然后就还剩下一半的路程,接着你又走过剩下路程的一半,如此重复之。推论得知,你所要走完的路程总将剩余一部分,因此走完是不可能的。”
【①芝诺(公元前490~前425):古希腊著名数学家,提出了数个芝诺悖论,如二分说、阿喀琉斯追龟说等。】
“一点也不类同,”主管反驳道,“首先,你的那位希腊人假定任何整体是由无数个部分组成的,而其本身也必须是无限的。可是我们知道,无数个部分组成了一个有限的总体。此外——”
马瑟优雅地微笑着,举起了一只手掌:“先生,请等一下,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没有否认我们如今理解了芝诺的悖论。但是请相信我,在久远的数个世纪里,人类之中最聪慧的脑袋对其都无法解释。”
主管老练地说:“马瑟博士,我理解不了你的论点。请原谅我的无知。芝诺的这套二分说悖论与你所筹划的对于过去的探险有什么潜在的关联?”
“先生,我只是在打个比方。芝诺构思这个悖论,是为了证明人不可能走完任何一段距离。远古的人没法解释它,但这妨碍了人类走完某段路程了吗?显然没有。今天,我的助手与我已经设计出一个方法来将我们的这位年轻朋友——扬·奥伯林——送到遥远的过去。有人立即就指出了悖论——他会不会杀死自己的祖先,或是改变了历史?我不会宣称自己能够解释清楚这一显而易见的悖论是如何在时间旅行中被克服的;我所知的全部情况,就是时间旅行是可行的。当然,总有一日,一些比我更聪明的家伙会解决好悖论问题,但是在此之前,我们应该继续利用时间旅行方法,而甭去管悖论不悖论。”
扬·奥伯林之前正稍带不安地静坐着,倾听着他的天才上司的对话。此刻,他清了清喉咙,出声道:“我想,实验的时刻已经到了。”
主管不再继续坚持他的反对意见,停住了谈话。他带着疑虑,扫视起放置在实验室角落里的设备。
马瑟迅速地瞄了一眼时钟,接着就急急忙忙地向他的学生十交十待最后的指示。
“所有这些我们之前全都讲过,扬,但是归结到一句话——你大概会回到所谓的20世纪中叶;具体在哪里,我们也不清楚。当地的语言会是美式英语,你已经完完整整地学过了;这么讲来,你不会遇上麻烦。你会出现在北美洲的美利坚合众国,远古的一个国家——就如古人所称呼的——国家是某种政治的一部分,它的功能我们还不是很清楚。你探险的一项任务就是要确定那时的人类为什么会分崩离析成许多个国家,而不是共同拥有一个政十府。
“扬,你将不得不自己去应付所发生的情况。我们的历史含糊不清。对于你将要遇上何种状况,我们提供不了多少情报。”
主管插话进来:“奥伯林,我对这次探险十分悲观,但你自愿参加进来,我也没权力干涉。你最重要的使命就是留下一条音讯,确保它会传到我们手上。假使你成功了,我们将实施其他的安排,以稳定其他的历史时间段。如果你失败了——”
“他不会失败的。”马瑟说。
主管摇了摇头,抓起奥伯林的手,向他道别。
扬·奥伯林走向时间机器,登上狭小的平台。他死死地攥十住仪表盘上的金属把手,倾其全力隐藏住内心的畏缩情绪。
治安官说:“那么,这个小伙——你说他告诉你,他来自于未来?”
卢·艾伦比点了点头:“大约是四千年后的未来。他说过那是3200年之类的话,但如果从现在算起,就是约四千年以后了;他们在此期间变换了计数系统。”
“孩子,你没有发觉这全是十胡十说八道?从你十交十代的样子看,我估摸十着你有点着他的魔了。”
男孩十舔十了十舔十嘴唇。“我是有点相信他,”他固执地辩解道,“他身上有些东西;他与众不同。我不是指身十体上的差异,不是说你决不会误认他是这个年代的人,而是有种……某种不同的地方。有点儿——呃——就像他整个人处于和谐平静的状态;还给我留下这么个印象,他所来自的地方每个人都过得很平和。他很机灵,聪明得一塌糊涂。而且他也并没有发疯。”
“孩子,那么他来这里干吗呢?”治安官的话音里稍稍带着点挖苦的成份。
“他是——似乎是一名学生。从他的叙述来看,在他的年代里几乎每个人都是学生。他们已经解决了生产与分配中的所有难题,没人需要担心安全;事实上,他们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所忧虑的那些事情。”在卢·艾伦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向往。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讲道,“他回到过去,到我们这个年代来做研究。看起来,他们不大了解过去。其间发生了某些事情——有好几百年糟糕透顶的日子——多数的书籍与记录遗失了。未来的人拥有一些书籍和记录,但不是很多。所以他们没了解多少我们的情况,并想要填补空白。”
“孩子,你全信了?他有什么证据吗?”
这是最危险的一环;这是头等风险可能出现的地方。实际上,他们对于40个世纪以前的具体地貌、树丛或是建筑物的分布情况一无所知。假如他现身于错误的地点,这也许就意味着顷刻的死亡。
扬·奥伯林是幸运的,他没有撞到任何东西。事实上,他根本撞不到任何东西。他出现在10英尺高的虚空中,脚下是犁整过的农田。跌落过程很狼狈,不过松十软的土壤保护了他;一只脚踝似乎扭到了,可是还不算太坏。他痛苦地站起身来,打量起周围。
有农田的存在,单单这个就足以让他知道马瑟的方法至少是部分成功了。他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农业依旧是人类经济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说明这儿的文明肯定早于他所来自的文明。
约在半英里开外的地方,林木茂密;不是公园,更不是他的时代里规划用来放养那些受控制的野生动物的林地。一块自十由生长着树木的林地——几乎难以置信。然而,他必须逐渐适应这些难以置信之事;在所有的历史时间段之中,对于这个时期人们了解得最少。肯定有许多怪事。
在他的右侧,一幢木制建筑坐落在几百码以外。尽管建筑外表原始简陋,但它无疑是人类的住所。无须耽搁,他必须与同类直接接触。他跛着步子,笨拙地向前进,去与20世纪来一次亲密接触。
看上去女孩没有觉察到他唐突的来访,不过当他走到农舍的庭院时,她早已守在门边,等着招呼奥伯林了。
她的衣裙肯定属于另一个年代,因为在奥伯林的时代,种族里的女十性十成员的衣着并不是设计用来诱十惑男十性十的。女孩的着装色彩明快、颇有品味,还极力衬托出年轻女十性十的胴十体轮廓。不仅仅是女孩的服装让他瞠目结舌,还有她唇上的一抹靓色。奥伯林一下子就意识到,这抹颜色不可能是与生俱来的。他曾经读过,远古的女十性十使用各式各样的粉彩和胭脂,施于她们的脸上——不知以哪一种手法。既然他亲眼见到了,也就更无疑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