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视器》作者:约翰·理查德·德罗思(1 / 2)

我在激流中勇进,

任凭艰难险阻,

挡不住我勇往直前——

我将上下求索。

——奥维德《变形记》

那是个奇怪的机器,没有一个零件能动,但是他本能地知道,那是一台机器。他绕着机器小心地慢慢转了一圈,不知道该干什么,或从哪儿开始。跟上星期、上个月、去年甚至十年前比,它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然而它确实不同了。这表现在一个很简单的方面——它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从表面上看,它很平常,没什么特别的,平静无奇,没有任何危险。也许那正是它能长期呆在那儿,并能默然忍耐下去的秘诀吧。

那是一只箱子,一只大金属箱子,已经陷进地表,它足有齐腰高。它的四条边都正好是十八英寸宽。箱子顶是平的;箱子上根本没有螺栓、铆钉、通风孔、折叶、把手或是旋钮。惟一特别的地方就是一个古怪的标志——在面向东面的箱面上有个五边形,那算不上一个完美的五边形,因为五条边的长度都各不相等,显得有些古怪、不平衡。这箱子既奇怪又平常,没人能多注意他几秒钟。

一个凉爽的早晨,罗伯特·摩根一边绕着箱子转来转去,一边用手指轻划着那箱子粗糙的表面,还用关节敲敲选好的部位——查查里面是空心还是满的。他不时地停下来,好看着那些用五颜六色的笔涂写的字画。他在找他自己的名字,那是在他九岁那一年,有一次跟他父亲去打猎时写下的,但它已经被其他一些名字或词句给盖上了。

他弯腰,刮下一条森林管理处涂的绿色涂料,露出底下灰色的箱子面。那可能是森林管理处在夏天的时候,雇的一些十来岁的孩子们涂的——他们让孩子们在没有大自然色彩的地方随便画。

罗伯特摩根继续围着箱子转,他在猜想,在回忆。他第一次看见这个箱子是在什么时候?是那次跟他父亲打猎的时候吗?还是跟他哥哥一起远足的时候?或者是那次他和童子军的同伴们在这里宿营的时候?当时他们还把这箱子当作靶子玩投石游戏呢。想起过去这些事,他笑了。他记不清第一次看见箱子是那一次了,但是那没关系——它还在这儿,而旦一直在这儿,这才是重要的。

没人过多地考虑这箱子放在这儿的目的是什么,有人想当然地把它当作某个公共设施的一个部件;也有人猜想它是控制地下煤气管道或电缆的什么装置;还有人把它当成了预防森林大火的传感仪。它只不过是放在森林中的许多奇奇怪怪的金属箱子当中的一个,这些箱子让你觉得,森林里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远离尘嚣。

他停下,在箱子的东面跪下,仔细审视着那只五边形。就是这个奇怪的记号激起了他的好奇心。昨天的报纸刊登了一则消息,说人们在挖水库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古代的图腾。那个木制的图腾几乎变成了化石,专家们估计它已经有两千多年了。

这是一次重大的发现,有很高的考古价值。那篇文章刊登在头版,并附有一张大大的彩色照片。就是那张照片引起了摩根的注意。照片上,图腾和发现它的人站在一起,它足有八英尺高,上面刻画着各种各样的神和祭祀的动物,它们依照各自的重要十性十和力量大小的顺序,摞在一起,最下面的是一个像熊一样的神,从它往上,还有六个不同的图形,最上面的是一只大鹰。而在鹰的上面,柱子的顶端处,刻着一只四方的箱子,在箱子的一面,有一个奇怪的,歪歪扭扭的五边形。

罗伯特·摩根是个工程师并且十爱十管闲事。他善于透过表面看事物的本质。图腾柱上部的那个四四方方的正方体看起来很奇怪,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不规则的五边形上,他活了这么大,只在另外一个地方见过这样的标志。他的脑子里产生了一种想法,把图腾和那只老金属箱子联系起来了。

他在晨报上看见那张照片之后,就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打电话。他需要向自己证明,那奇怪的联系只不过是一个少有的巧合。他必须找到那箱子的主人,必须弄清楚那箱子放在那这些年的目的是什么。

森林管理处声称那箱子不是他们的,但很可能属于某个公用事业公司,不应该去碰它。然而每个公用事业公司都否认他们曾在森林的那个地区放置过设备。每个公司都建议他问问别的公司,而所有公司都一致认为箱子放在那儿会有一些目的,——不应该去碰它。整个城市,县、州甚至内务部都拒绝认领它,但他们的建议是相同的——它呆在那儿是有原因的,所以别去碰它。

他最后的电话打到了军方。他们声称不知道有防御设施安放在国家森林里——但是又说,如果它是一件重武器,那就别去碰它。摩根终于认识到那箱子不属于任何人。他打算跟那个发现了图腾的考古学家取得联系,但是那个人现在出名了,根本不愿意给摩根回电话,他认为摩根这个傻瓜是想用森林里的一只金属箱子来冲淡他的重大发现。

那箱子,或者说是机器,归摩根所有了。现在到了该弄清它庐山真面目的时候啦。他拿来了工具,可是工具根本派不上用场;那箱子连个缝隙都没有,工具既插不进去也钉不进去。箱子角的接缝非常紧密,即使是刀片也插不进去。那金属也很结实,无论用锤子砸,还是卡车拖,都不会奏效,这一点,摩根很清楚,因为一个当地的机械师以前试过了。

那个机械师的名字叫比利·吉色普。他以为,如果他给这个箱子接上一根电缆,那么他在山下邻近公路的煤气站就能偷到更多的电了。一开始,比利用的是喷灯,它只烧掉了一些油漆,并把底下的灰色烧黑了,但却没有让金属熔化分毫。他想从箱子的底部挖,可是箱底插十进了坚十硬的岩石。他启用了大锤和起重卡车,但都没有成功。最后,他准备用炸药炸开箱子,却被森林看护员逮捕了。他被指控破坏公用事业公司或者政十府的财产。可是没人知道比利破坏的究竟是谁的财产。然而法庭相信那箱子肯定有用,所以不能碰它。

摩根在箱子边仔细研究了一个小时,想找到打开它的办法。他觉得秘密肯定在那个五边形上,他在五边形的一条边上推,拉,滑十动,结果什么也没发生。他按顺序地在那个记号的每一条边上重复了同样的动作。

他试第四遍的时候,那条边啪的一声弹了出来,并与原来的位置呈直角。他又在第五条边上滑十动,可是这条边没有动。他又重新在前三条边上试着,又一条边弹了出来,与原来位置垂直。他注意到第一个弹起来的边是最短的那边条,第二个弹起来的是第二短的边——这是规则。

他由短到长,按顺序试了剩下的每条边。每条边接连弹起,都与原先的位置呈九十度角。就在最后一条边弹起的一瞬间,箱子的整个这一面开始慢慢下滑。里面又是一块板面,那上面又凸起一个六边形。

摩根被搞糊涂了。他猜出了五边形标记的秘密,并成功地打开了箱子;可眼前又出现了一个箱面,这又是一扇隐藏秘密的门。这就像打开一个保险箱,结果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保险箱。

里面这一层跟外面的一样——也涂满了字迹,但却是另一种字迹,是印第安象形字。至于那个六边形,它跟五边形一样,也不规则。六条边长度不等,显得很古怪。这又是一个要解的谜,是通向机器内部的第二步。

由于这次的基本规则同五边形的规则相同,所以只花了几分钟就打开了第二个板面。只有一点不同,各边弹起的顺序是从长到短,这与五边形相反。就在六边形的最后一条边弹起之后,这个板面慢慢打开了。又一扇灰色的板面在它后面等着呢。

摩根往后退了一步,盯着这个箱子,脑子里只想着一个问题。难道这就是那种经过十精十心设计,在没有破译各种密码之前不能进入的保险箱吗?

尽管这箱子很结实,但每层板面都像纸一样薄。现在已经打开了两层,但从厚度看,打开的这两层总共不到0.8英寸。摩根无法想像距离机器中心还有多厚,因为他是个很实际的人,他只注意现实。

工程师把问题抛到一边,开始琢摸第三层。目前两层一样,这一层也涂满了字迹。大部分字迹已经模糊了,但有几行字还很清楚。那是西班牙文——cajadeDios.摩根想起他在高中学的西班牙语——“上帝的箱子”,他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在这些奇怪的字的下面是名字和日期——列昂,1594。

在第三层的中心是十六根杆儿,它们构成了两个八边形,同样,也很奇特,不规则。这次还加上了新东西——每个八边形的中心各有一个按钮。摩根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两个按钮打开了八边形的各条边。规则同前两层一样,一个八边形的边是从短到长依次打开的,而另一个八边形都恰恰相反。

当最后一根小杆儿弹起之后,灰色的箱面慢慢滑十下来——它后面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板面。

第四层同样涂着字迹,但这次的字是用粗糙的工具写的,而且由于这一层和上一层板面贴得太近,所以,字迹都被弄模糊了。这儿又是一堆小杆儿,共30条,组成三个十边形,两个是规则的,一个不规则。沿着这些小杆儿,是几个按钮,同时又有新东西——一个电动开关。

有前面那几个规则作参考,没有十五分钟,摩根就打开了第四层。随着那层薄薄的板面慢慢打开,摩根急切地要进入机器内部的希望又不得不暂时放在一边了,他的面前是第五道关。

同样,又是一堆模糊的字迹包围着一些开关,按钮和小杆——组成了复杂的多边形。跟前几次一样,摩根按照前面的规则,再加上一些新做法,他只用了十七分钟就打开了第五层,然后又出现了灰色的金属面。

按同样的程序,又打开了六层,每打开一层就会有一些字迹。这些字迹有时是一些还能看懂的名字和日期,日期离现在越来越近——1630,1689,1707。每一层上的谜都比上一层的要更复杂,更难解。要解十开每一个谜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打开每一层板面的方法也是由低级简单向高级复杂不断发展的,比如从简单到复杂的机械手段,再到运用水力学,电子技术,最后又采用了化学手段。

从十一层到十七层包含了所有这些不同的技术,每一层比上一层更具复杂,需要更长的时间和更严密的思考。这七层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几乎完全没有了字迹。每一层上只有两个黑体大写字母:

“T.E.”

打开第十七层正好花了五十六分钟。已经是上午了,罗伯特·摩根坐在不断缩小的金属箱的十陰十凉里,看着这最后一层慢慢倒下,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呼吸急促起来。他面前是第十八扇门;可是这次他注意到的不是那些猜不透的谜,而是一行黑体小字:

“我只能到此为止啦……祝你好运!”

这行字的下面是日期和签名:

“T·十爱十迪生——1921.7.19”

这个名字的首字母正是前七层上出现的字母T.E。

过了好几分钟,罗伯特·摩根才完全相信他看见的话。这下他可明白了,前面每一层上的字迹都是签名和对已经打开过这个箱子,要弄清它的秘密的人的评论。

每一层上的名字和日期,都表示有个人打开过上一层板面,并且到此为止了。每一板面都比上一层要求的技术水平高。十爱十迪生的签名排在最后,他是进入箱子里最深的人,他打开的板面比他前面的人多。

摩根仔细检查着这个最新板面的开起启系统,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究竟进了多深了。他已经解十开了一整套科学与数学之谜。作为一名工程师,他的学识与经验使他成功地到达了机器的这层深度,但他不敢确信究竟还能打开多少层。自从一九二一年以来,科学技术在各个领域都取得了许多新成就。这些最新技术成就是不是足以使他打开所有板面,发现箱子里的内容还不好说。

他看了一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他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把注意力又集中到下一个板面上了。他的脑子里已经装了很多打开这些门的规则了,然而这层板面又给他出了新的更加复杂的难题,他得为此付出更多的十精十力和巨大的体力。

有十几种化学成份需要按正确顺序加以更换和混合。这些化学成份被装在玻璃试管内,插满了整个板面,要十操十作这些试管,既没有电流,也没有热感丝。

在汞和另一种重液体,也许是镍中有均衡的气泡。这两种化学成份被固定在一排光感仪,压力杆儿和磁流改变器上。摩根前额上的汗水,顺着眼眉流进了他的眼睛。

他干了一小时二十分钟才把这层打开,后面是第十九层门,上面又排列着新的仪器。但是这层没有了字,首字母、日期和名字一类的东西。没有人曾经到过这扇门——没有人曾经到过第十九层或面对着打开这一层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