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上的凤凰》作者:罗伯特·E·霍华德(2 / 2)

通过月光下墙壁上的影子,索思看到那可怕的东西低下它畸形的头颅,如同一只骇人的猎犬嗅着拖鞋的气味。接着那令人恶心的头向后一甩,然后转身像一股风似的穿过树林不见了。斯泰吉亚欣喜若狂地张开双臂,他的牙齿和双眼在月光下烁烁闪光。

当一名在墙外站岗的卫兵看到一个双眼冒着火光的巨大黑影大步跃过围墙,然后旋风般从他身旁飞奔而过时,惊恐地大声叫喊起来。但是它消失得如此迅速,惊魂未定的士兵甚至不敢肯定那究竟是他的一场梦,还是一个幻觉。

当世界年少,人类幼弱,夜晚的魔鬼横行无忌,是我以烈焰和钢刃,以及毒树的汁液与西特搏斗;岁月如梭,如今我沉睡在这暗无天日的群山岩心,你们可还记得是谁为挽救人类的灵魂而与巨蛇搏斗?

在宽敞的国王寝宫的金色圆顶之下,国王科南已经进入了梦乡。穿过纷乱的灰色迷雾,他听到一声不同寻常的呼唤,声音微弱而又遥远,尽管他无法理解它的含义,但却无法抗拒它的召唤。

他手握长剑,像在云中行走一般穿过灰色的迷雾,随着他的前进,那个声音愈加清晰起来,最终他听明白了——那个穿越时空的声音所呼唤的正是他自己的名字。

现在迷雾渐渐散去,他看到他身处一个巨大的黑色走廊之中,这个走廊就像是从一块黑色的石头中凿出来的。这里没有一丝灯光,但是由于某种魔力,他可以看清周围的一切。地板、天花板和墙壁都经过十精十心打磨,闪耀着淡淡的光芒,在它们上面雕琢着古时候的英雄和几乎已经被世人遗忘的古神。看着无名先人巨大模糊的轮廓,他颤十抖了。不知为什么,他深知几个世纪以来,从没有人类涉足这条黑色走廊。

他走到一条宽阔的、由岩石凿刻而成的阶梯前,在通道的两边蚀刻着深奥的符号,它们是如此古老而又骇人,令科南国王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每一层台阶上都雕刻着古蛇西特那令人恶心的图形,当他踏上台阶时,他的脚正好踩在蛇的头上,好像这正是古人的设计意图。但即使这样,也不能让他感到轻松。

那个声音依然在呼唤他,最终,他穿过一片肉十眼无法看透的黑暗,来到一间陌生的地十穴十,看到一个模糊的白须飘飘的身影端坐在坟墓上。科南十毛十骨悚然,手里紧十握住宝剑,但那身影十陰十森森地开始说话了。

“哦,人类,你可知道我是谁?”

“以克罗姆的名义起誓,我不知道!”国王发誓道。

“人类,”古者说,“我是埃佩米特罗斯。”

“但贤人埃佩米特罗斯早在五百年前就已逝去了!”科南结结巴巴地说。

“注意听!”古者以命令的口吻说,“如同一颗石子丢入黑色的湖水激起的涟漪会波及到远方的彼岸,在看不见的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像波十浪十一样将我从沉睡中惊醒。我选定了你,西梅里亚的科南,你注定要成就一番丰功伟业。但是你的国家现在面临毁灭,而你的剑无法帮助你对抗它。”

“你的话里充满谜语,”科南不安地说,“只要告诉我敌人的名字,我就劈开他的头颅。”

“你野蛮人的强悍可以打败血肉之躯的敌人,”古者回答,“我之所以必需庇护你,是因为你将要与之对抗的并非凡人。有很多超出人们想象的黑暗世界,那里到处是无名的怪物。恶魔可能会在邪恶法师的召唤下,从外部空间来到这个世界作恶行凶。哦,国王啊,在你的宫殿里盘踞着一条毒蛇,一个潜伏十在你的王国里来自斯泰吉亚的外来人,他的灵魂里充满了黑暗的智慧。如同一个熟睡的人能梦见毒蛇在他身旁爬动,我已经感觉到一个凶恶的西特信徒的出现。他为拥有可怕的力量而忘乎所以,而他要向他的敌人所发起的攻击将毁灭整个王国。我将你召唤来,就是要赐予你能打败他和他的地狱猎犬的武器。”

“但是为什么?”科南迷惑不解地问,“人们说你沉睡在戈拉米拉的黑岩深处,当阿基洛尼亚需要帮助时,你的魂灵就会展开无形的翅膀前往支援,但是我——我只是一个外来人,一个野蛮人。”

“安静!”幽灵的声音在巨大十陰十暗的洞十穴十里回荡,“你的命运与阿基洛尼亚紧密相连。你命中注定要经历大风大十浪十,而一个疯狂的巫师不应改变帝王的命运。很久以前,西特盘踞在这个世界上,好像巨蟒缠绕着它的猎物。我与另外三名凡人历尽一生与他搏斗。我将它赶回十陰十暗神秘的南方,但是在黑暗的斯泰吉亚,那里的人依然将被我们视作大恶魔的西特当成神灵一般膜拜。因此当我与西特搏斗,我也不得不与他的崇拜者和他的信徒战斗。拔十出你的剑。”

科南疑惑地照做了。古者伸出一根枯骨般的手指,在靠近沉重的银质护手的宽大的剑刃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符号在十陰十暗的地十穴十里闪耀着白色火焰般的亮光。接着,地十穴十、坟墓和古者都瞬间消失了,科南惊慌失措地一下子从金色圆顶的寝宫中的十床十上跳起来。当他站起身时,脑子里依然充满了那奇怪的梦境,接着他意识到他的剑正握在他的手中。当他看到宽阔的剑刃上蚀刻着一个标记——一只凤凰的轮廓时,他感到脖子后的汗十毛十都竖了起来。他还想起了在那个地十穴十里的坟墓上,他觉得他曾看到了相似的浮雕。现在他开始怀疑这个标记是否只是一个简单的浮雕形象。这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令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就在他站在那儿思索这一切时,屋外走廊传来一阵鬼祟的响动声,他立刻警觉起来。不容一丝迟疑,他开始穿戴铠甲。此时的他又变回了那个野蛮人,如同陷入困境的狼一般多疑而警觉。

关于有教养的行为、美丽的假象、十陰十谋诡计以及谎言,我究竟了解多少?

我,出生在荒凉贫瘠的土地之上,成长于蓝天白云之下。

说什么如簧的巧舌、智者的狡猾,当长剑高歌他们都必败无疑;前来受死吧,狗东西——在我成为一名国王之前,我就已经是一个男人。

二十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穿过寂静的王宫走廊。他们光着脚,或是在脚上裹十着柔软的皮革,蹑手蹑脚地走在厚厚的地毯或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而不发出一点声响。插在过道壁龛里的火把照在匕首,长剑和锋利的斧刃上反射着红光。

“都放松点!”阿斯凯伦特嘘声道,“不管是谁,停止那该死的喘气声!夜班军官已经把走廊里的大部分卫兵调走了,剩下的也都被灌醉了,但是我们还是要小心谨慎。回来!有卫兵过来了。”

他们相互拥挤着躲到一簇雕有纹饰的柱子后面,而几乎同时,十名身穿黑甲的高大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当他们看到指挥官带领他们离开执勤岗位时,都面露疑惑之色。这名军官的面色更加苍白;当卫兵经过隐藏的谋反者时,可以看到他用一只颤十抖的手从额头上抹去汗水。他还年轻,背叛国王对他来说并不容易。他在内心中诅咒他喜十爱十铺张的虚荣心,为此他欠下一大笔高利贷并使他陷入这场政治十陰十谋。

卫兵们“叮叮当当”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好极了!”阿斯凯伦特咧嘴笑道,“失去了卫兵保护的科南正在熟睡。快行动!如果他们发现我们的刺杀行动,我们就完了——但是国王一死,就没有人再会支持他。”

“没错,快行动!”里纳尔多喊道,他的一双碧眼与高举过头的剑芒相映成辉。“我的剑渴望鲜血!我已经听到秃鹰聚集的鸣叫!上吧!”

他们毫无顾忌地迅速跑过走廊,在一扇镀金的大门前停下,门上有阿基洛尼亚王家龙的标志。

“格罗梅尔!”阿斯凯伦特厉声喊道,“撞开这扇门!”

大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他强壮的身躯撞向门板,大门在撞击下弯曲并发出一声呻十吟。他再一次弯下十身撞过去。随着门闩喀嚓断开和木头爆裂的响声,大门四分五裂,木头碎屑飞向屋内。

“冲进去!”阿斯凯伦特情绪高昂地吼叫道。

“冲进去!”里纳尔多欢呼道,“杀死暴君!”

他们突然惊腭地停了下来。科南正面对着他们,但不是他们所期望的那样刚从睡梦中惊醒、困惑而且赤身十裸十体、毫无防备如同等待屠宰的羔羊,这是一个绝对清醒的野蛮人,他已经穿好了一半盔甲,手里还握着长剑,准备与他们做困兽之斗。

有好一会儿,这个场面像是凝固了一般——四个反叛贵族站在破碎的门框内,他们身后是一群蓬头垢面的人,看到科南手握长剑、双眼喷火,巨人般屹立在烛光昏暗的寝宫中间,所有人都惊得呆住了。在那一瞬间,阿斯凯伦特看到在国王的睡榻旁的一张小桌上放着银色权杖和纤细的金色头环,那正是阿基洛尼亚王冠。看到这一切,他的野心再次令他疯狂。

“上啊,恶棍们!”逃犯大叫道,“他是一人对二十人,而且他没有戴头盔!”

确实如此,科南没有时间戴上沉重的钢盔,也没有来得及在胸铠上绑护腰甲片,甚至没有机会从墙上取下那面巨大的盾牌。尽管如此,除了沃尔马纳和格罗梅尔身穿全套铠甲外,科南还是比其他敌人防护得更好。

国王怒目而视,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人。他不认识阿斯凯伦特,也无法透过面罩认出这些身着盔甲的谋反者,而里纳尔多也已经用他的垂边帽遮住了双眼。但是没有时间猜疑。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十声,杀手们涌进房间。格罗梅尔一马当先,他就像一只冲十刺的公牛,头向下低着,长剑压低,朝着对手的小腹刺去。科南跳起来迎了上去,猛虎扑食一般将他全部的力量凝聚在挥舞长剑的手臂上。巨大的钢刃尖啸着在空中划了个弧形,劈进波索尼人的头盔。刀刃和头盔一起碎裂,格罗梅尔毫无生气的躯体翻倒在地板上。科南向后跳开,手里依然紧十握着已经破碎的剑十柄十。

“格罗梅尔!”他怒声道,看到打碎的头颅从裂开的头盔下露出来时,他的双眼中闪出惊愕的目光。接着其他人朝他冲了过来。一只匕首从他的胸甲和后板甲间掠过,同时还有一把剑刃划过他的眼前。他用左臂推开手持匕首的攻击者,并像拳击似的将破碎的剑十柄十击进那名剑士的太十陽十十穴十。那人的脑浆溅了他一脸。

“你们五个,看住门口!”阿斯凯伦特声嘶力竭地喊道。他围着那个刀剑十交十击乒乓作响的漩涡跳来跳去,深怕科南会冲出他们的包围逃跑。歹徒们暂时向后撤去,他们的头领抓住几个人推向唯一的出口。科南利用这短暂机会跃向墙边,他从墙壁上扯下一十柄十古老的战斧。这十柄十战斧挂在那里近半个世纪,但时光似乎丝毫没有触及到它。

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他背靠着墙壁,面向不断围拢的包围圈,接着他冲向重重人群。他从来不是一个防御型的战士,即使面对压倒优势的敌人,他也总是主动出击,要是换作别人,恐怕早已命丧当场。但科南并不指望活下来,而是渴望在倒下之前杀伤尽可能多的敌人。他野蛮人的灵魂在他的心中燃十烧,古老英雄的颂歌在他的耳畔边回响。

随着他从墙边向前跃起,他一斧头砍断一个恶徒的肩膀,接着又以骇人的反手一击砸碎了另一个人的头骨。好几把长剑恶狠狠地围着他刺来,但是死亡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与他擦肩而过。西梅里亚人以令人目眩的速度不停地移动着。他如同一只在一群狒狒间跳跃的猛虎,一会儿侧步,一会儿旋转,不给敌人任何可趁之机,同时他用战斧在自身的周围抡出了一个死亡的光圈。

开始时,刺客们凶猛地围着他,乱哄哄的你拥我挤的瞎刺一气。但是没有一会儿工夫,他们突然向后退却——地板上的两具十十尸十十体无言地证明了国王的狂怒,尽管科南自己的手臂,脖颈和双十腿上也受了伤并流血不止。

“懦夫!”里纳尔多尖十叫起来,一面扯下他插着羽十毛十的帽子,双眼中充满了狂十热的光芒。“你们就这样从战斗中退缩,让暴君继续活在人世?如果你们这样想的话,那就滚出去吧!”

他冲向前,用剑疯狂地乱砍。但是科南认出了他,迅速有力地一斧砍断他的长剑,同时另一只手用力将他推倒在地板上。接着国王朝位于左手的阿斯凯伦特砍去,逃犯急忙低头向后跳开,这才勉强保住了自己的小命。恶棍们再一次围拢过来,只见科南把战斧抡得嗡嗡作响。一个披头散发的恶棍弯腰躲过斧头,俯冲到国王的腿下。他想抱住国王的双十腿将其扳倒,但随即发现国王如同一座金刚铁塔般纹丝不动。他向上望去,只见战斧飞落下来,他已躲闪不及。与此同时,他的一名同伙双手举剑砍在国王的左肩甲上,一直伤及钢甲下的肩膀。瞬间,科南的胸甲上满是鲜血。

沃尔马纳急躁地向两旁推搡开攻击者,费力地挤到前面,朝着科南毫无防护的头颅挥出致命的一击。国王向下使劲一低头,长剑“唰”的一下从他的头顶上扫过,并削下几缕黑发。

科南将身十体重心移至脚后跟,然后斧头从侧面抡过去。战斧“咔嚓”一声劈开了钢制胸甲,沃尔马纳瘫倒下去,他的整个左半身连同盔甲被砍了一个大洞。

“沃尔马纳!”科南气喘吁吁地喊道,“我认得你这个来自地狱的矮子——”

科南站起身,正好看到里纳尔多发疯似地冲了过来。他不顾一切,且毫无防护,全部的武器只是一把匕首。科南举起战斧向后跃开。

“里纳尔多!”科南焦急地大声喊道,“退后!我不想杀你-”

“去死吧,暴君!”疯狂的吟游诗人尖声叫道,低头飞冲向国王。科南迟疑着不愿出手,结果一切都太迟了。钢刃刺中了他没有防护的侧腰,引起一阵巨痛,这时他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极度绝望,他做出了反击。

里纳尔多脑袋开花,倒了下去,科南蹒跚地向墙边靠去,鲜血从他紧捂着伤口的手指缝间涌十出。

“现在上啊,杀死他!”阿斯凯伦特大叫道。

科南靠在墙上,手举着战斧。他站在那里,好像一尊不可战胜的原始雕像——双十腿分开,头向前伸着,一手扶着墙壁,一手高举着战斧;一块块钢铁般坚十硬的肌肉纠结隆十起,狂怒的表情像是在做死亡呐喊,他的双眼透过蒙在眼睛上血雾射十出可怕的目光。人们踌躇着——尽管他们是一群疯狂而放十荡的罪犯,但他们毕竟来自于一个被称作文明人的种族,有着文明的背景;而站在这里的是一个野蛮人——一个天生的杀手。他们不由得向后退缩,垂死的猛虎依然能致人于死地。

科南感觉到了他们的胆怯,他咧开嘴,露出悲伤而粗野的笑容。

“谁先死?”他从破裂而鲜血淋淋的双十唇十间含糊不清地说。

阿斯凯伦特像一只狼似地一跃向前,突然半截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停住,从空中一下子摔躺在地上,躲过了裹十着风声朝他砍来的致命一击。当科南收回落空的斧头,将其再次抡出时,他狂乱地翻身爬起夺路而逃。这一次斧子砸进了距离阿斯凯伦特双十腿旁边光滑的地板里有几英尺深。

另一个亡命徒错判形势,选择这个时机冲了上来,他的同伙们踌躇地跟随在他身后。他企图在西梅里亚人从地板上拔十出战斧之前杀死科南,但是他打错了算盘。血红的战斧瞬间抬起,并向下砍来,一个鲜血淋淋的扭曲身十体向后飞去,砸在跟在后面的攻击者的腿上。

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歹徒突然惊恐地尖十叫起来,一个黑色丑陋的十陰十影越过墙头,落在地上。除了阿斯凯伦特,所有人都转过身去看怎么回事,这一看不要紧,所有人都像受惊的狗一样嚎叫起来。他们惊慌失措地叫嚷咒骂着,争相恐后地冲出房门,在走廊里尖十叫着奔跑逃命去了。

阿斯凯伦特看也没朝大门看一眼,他的眼睛紧盯着受伤的国王。他以为是打斗的声音惊动了王宫,引来了皇家卫兵,虽然当时他也觉得奇怪,他那些穷凶极恶的恶徒们竟然会在打斗时发出如此惊恐的尖十叫。科南也没有望向门口,他的双目燃十烧着怒火,如同一只垂死的恶狼,死死地瞪着逃犯。在这个生死关头,阿斯凯伦特依然不忘他的玩世不恭。

“看来一切都要失去了,特别是荣耀。”他低声说,“不管怎样,国王将站着死去,还有——”无论他还想说什么,都已经不得而知了,因为话没说完,他就无声无息地向科南扑了过去。而此时西梅里亚人正不得不用握斧的手臂擦去遮住双目的鲜血。

但几乎就在他开始向前冲去的同时,有一股奇怪的气流突然袭来,一个可怕的物体重重地撞击在他的双肩上。他一头栽倒在地,伴随着一阵剧痛,一双大爪子抠进他的肉中。阿斯凯伦特在攻击者的身下绝望地挣扎,他拼命扭过头来,看见的却是一张梦魇般的疯狂面孔。他明白,蹲伏十在他身上的这个巨大黑色的东西绝不是来自人类,或是任何一个健全的世界。面对着即将咬住他喉咙的淌着口水的尖牙,和那双死死瞪着他的黄色眼珠,阿斯凯伦特四肢瘫十软,就像幼十嫩的玉米苗遭遇致命的狂风而枯萎。

它那可怕的面孔不仅仅是一张野兽的脸。它可能曾经是一个古老、邪恶的木乃伊,被人注入了魔鬼的生命。逃犯睁大双眼,在疯狂中他觉得有一道暗影笼罩了他,他发现这张可怕的脸竟与他的十奴十隶索思-阿蒙有着一丝可怕的相似。这时,阿斯凯伦特的玩世不恭和无所不能的人生哲学早已荡然无存,滴着涎水的尖牙还未咬到他,他就鬼嚎一声,然后呜呼哀哉了。

科南一边摇晃着甩掉睫十毛十上滴落的血珠,一边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情景。开始他以为是一头巨大的黑色猎犬站立在阿斯凯伦特扭曲的十十尸十十体上,但随着视力的恢复,他发现那既不是一只猎犬,也不是一只狒狒。

听到阿斯凯伦特垂死的尖十叫,他大吼一声,踉跄着离开墙边,鼓足勇气,用尽全身力量将战斧抛向正跳过来的恐怖东西。斧头砸在怪物的歪脑袋上,发出一声闷响,不仅没有砸碎它的脑壳,相反却斜飞了出去。国王被怪物巨大的身躯撞得飞起,落在了房间的另一端。

滴着涎水的血盆大口咬向科南挡在喉咙前的手臂,但怪物似乎并不急于咬死他。它残忍的目光越过科南被咬住的手臂直射进国王的双眼,此时,国王的眼中露出如同阿斯凯伦特毫无生气的双眼中一般的惊恐。科南感觉到他的灵魂正在枯萎,并且一点一点地被十抽十十离开他的躯体,淹没在那双黄色的充满无边恐惧的深井,可怕而无形的混沌在他四周滋长,吞噬着他的生命和理智。那双眼睛变得越来越巨大,透过它们,西梅里亚人看见了外空间里的无形黑十洞,看见了暗无天日的深渊,还看见了蛰伏十在那里的地狱般亵渎神明的魔鬼。他想张开他流血的双十唇,喊出他的憎恨和与厌恶,但从他的喉咙中发出的只是干涩的“嘎嘎”声。

但是这曾经让阿斯凯伦特吓瘫致死的恐惧却激起了西梅里亚人内心深处极度狂十暴的愤怒。他像火山爆发似地猛然翻身而起,不顾手臂被撕十裂的疼痛,拖着怪物的身躯向后跃去。这时,他向外挥出的另一只手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已经被打斗弄得晕头转向的他突然意识到那是他的断裂的宝剑。

他本能地抓住它,并鼓起全部勇气,将它像匕首一样刺了出去。断剑深深地扎进怪物的身十体中,怪物痛苦地张开那张令人憎恶的大嘴,松开了科南的手臂。国王被猛地甩到一旁,他用一只手支撑着身十体,不解地望去,只见怪物剧烈地十抽十搐着,粘十稠的鲜血从被断剑撕十裂的巨大伤口中喷十涌而出。他观望着,怪物慢慢地停止了挣扎。它躺在地上,时不时地十抽十动一下,那双令人十毛十骨悚然的死眼向上翻着。科南眨着眼睛,抖掉流到他眼中的鲜血;他似乎看到那东西正在溶化分解成一滩粘十稠的物质。

然后,他听见了嘈杂的人声,看见寝宫里挤满了被惊醒的宫廷成员——有骑士、贵族、小十姐、手持武器的士兵、顾问。众人你推我搡,大呼小叫。黑龙军十十团十十士兵们也到场了,他们愤怒得发狂,手握剑十柄十,不停地诅咒发誓,嘴里不时冒出异国的脏话。但是看不到年轻的门前卫兵指挥官的影子,尽管后来到处搜查他,却始终一无所获。

“格罗梅尔!沃尔马纳!里纳尔多!”高级顾问帕布利乌斯惊呼道,他站在十十尸十十体中间,两只胖乎乎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黑心的叛徒!他们都该被吊死!叫卫兵来。”

“卫兵已经在这里了,你这个老傻瓜!”黑龙军十十团十十指挥官帕伦泰兹轻蔑地呵斥道,由于紧张,他忘记了帕布利乌斯的官阶。“你最好不要像猫叫春似地乱嚷一气。来帮我们为国王包扎伤口。他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当然,当然!”帕布利乌斯喊道,他一向是一个计划多于行动的人。“我们必须包扎他的伤口。把皇宫里所有的医师都叫到这里来!哦,我的陛下,这真是国家的耻辱!是您杀死了他们全部吗?”

人们将国王抬到十床十上躺下。“酒!”国王在十床十上气喘吁吁地喊道。一杯酒很快端到他鲜血淋淋的唇边,他如饥似渴地将它一饮而尽。

“太棒了!”他喃喃地说着,又躺了回去,“杀戮是一件令人口干舌燥的讨厌活儿。”血止住了,野蛮人的内在生命力又开始复苏了。

“先处理我肋部的刀伤,”他向宫廷医师吩咐道,“里纳尔多在这里以锋利的铁笔为我谱写了一首致命之歌。”

“我们早就应该把他吊死,”帕布利乌斯急促不清地说,“诗人没一个好东西——这是谁?”

他紧张地用他穿着凉鞋的脚趾碰了碰阿斯凯伦特的十十尸十十体“以米特拉之名!”指挥官惊呼道,“这是阿斯凯伦特,曾经的休恩伯爵!是什么魔鬼的十陰十谋将他从沙漠中的巢十穴十带到这里来的。”

“但是为什么他的表情如此惊恐?”帕布利乌斯小声说着,向一旁退去。他瞪大双眼,感到他粗胖的脖颈后的汗十毛十都竖十起来了。其他人望着逃犯的十十尸十十体,也都一言不发。

“要是你们看到了他和我所看到的东西,”国王不顾医师们的抗议,坐起身来咆哮道,“你们就不会这么奇怪了。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他突然停住了,嘴巴依然张得大大的,手指徒劳地指着。他看着刚才那怪物死去的地方,现在却只有空荡荡的地板。

“克罗姆啊!”他咒骂道,“那个东西生于腐臭污物,现在又融回污臭了。”

“国王神志不清了。”一个贵族耳语道。科南听到了,他用野蛮人的赌咒发起誓来。

“向巴德布、莫里根、马莎和尼曼发誓!”他愤怒地断言,“我清醒得很!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斯泰吉亚的木乃伊和狒狒的混合十体。它从大门冲进来,阿斯凯伦特手下的流十氓们看见它后四散逃窜。它杀死了正要杀死我的阿斯凯伦特,然后朝我奔来。我杀死了它——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我的斧子砸在它的头上,就像打在岩石上一样崩开了。我想是圣人埃佩米特罗斯帮助了我——”

“听听,他怎么提到埃佩米特罗斯,那个人一千五百年前就死了!”他们彼此窃窃私语道。

“以伊米尔之名发誓!”国王咆哮道,“今晚我曾与埃佩米特罗斯十交十谈过!他在我的梦中召唤我。我穿过布满古神浮雕的黑石长廊,走过刻着西特图形的高大石阶,最后走进一间地十穴十,里面有一座雕饰着凤凰图案的坟墓——”

“以米特拉之名,国王陛下,不要再说了!”一位面色死灰的米特拉高阶牧师惊呼起来。

科南仰起头颅,好像一只甩动鬣十毛十的雄狮。他像愤怒的雄狮一般咆哮道:“我是十奴十隶吗,要按照你的命令闭上嘴?”

“不,不,陛下!”高阶牧师颤十抖道,但并非出于畏惧王室的权威。“我无意冒犯。”他低头凑到国王耳边,用只有科南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

“我的国王,凡夫俗子是无法理解这件事的。这个由未知力量在戈拉米拉群山中心深处凿出的黑石长廊,和一千五百年前埃佩米特罗斯安息的由凤凰守卫的墓十穴十,只有核心圈内的牧师才知道。自从那时起,就没有活人涉足过那里。那些被他选中的牧师们,在将圣人的遗体安置在地十穴十中后,封死了走廊通往外面的出口,因此没有人能够找到它。如今即使是高阶牧师也不知道它的位置所在。只有米特拉侍僧的核心成员知道埃佩米特罗斯的安息地在戈拉米拉山的黑岩中心,那也只能是由高阶牧师以口传的方式传给少数被选中的人,并且他们会非常严格地保守这个秘密。这是米特拉的一个神秘的宗教仪式。

“我不知道埃佩米特罗斯用了什么魔法将我召唤了去,”科南回答,“但是我确实和他十交十谈了,他还在我的剑上作了记号。我不知道那个记号为什么能够令它致恶魔于死地,或是那个记号后面隐藏着怎样的魔法;尽管那把剑砍在格罗梅尔的头盔上时折断了,但却依然足以杀死那可怕的怪物。”

“让我看看您的剑。”高阶牧师突然嗓音干涩地耳语道。

科南十抽十出那把已经毁坏的武器,高阶牧师惊呼起来,并跪倒在地。

“米特拉保卫我们打败了黑暗的势力!”他气喘嘘嘘地说,“今晚国王确实曾与埃佩米特罗斯十交十谈!在那剑上——除他之外,没有人能留下那个秘密的标记——这是永远盘踞在他的墓地上的不朽凤凰的标志!拿蜡烛来,快!再看看国王说那恶鬼死去的地方!”

那个地方被一块破屏风挡住了。他们将屏风推到一旁,用烛火照得亮亮的。当他们望过去时,一阵令人颤十抖的寂静降临在众人之中。接着有人双膝跪倒在地,口中呼唤着米特拉的名字,有的人则尖十叫着夺门而出。在那块怪物死去的地板上,有一块巨大的、永远无法被洗净的污迹,好像一块有形的十陰十影;怪物的血渍清楚地留下了它的轮廓,而这个轮廓所显示的东西决不会存在于任何健全或是正常的世界中。

地上的污迹十陰十森而恐怖,好像斯泰吉亚黑暗的大十陆上一位端坐在昏暗神庙内十陰十暗祭坛上的古怪神灵所投下的十陰十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