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女郎》作者:[德] 贝·舒谱恩(1 / 2)

高红军译

我们尼奥肖的故事是从坎迪?勃朗开始的。其实在大一些的城市里,这类事一定早就发生了,只是那里没有追根究底而已。

当初,坎迪从堪萨斯城来到我们这里时,我才十岁;那时连我都明白,一个身段苗条、面庞俏十丽的姑十娘十,名字又那么迷人,呆在我们这个偏僻的地方太委屈了。她应该生活在纽约,可以拍摄各种广告照片——穿着坦肩的晚礼服或者黑色花边的内十衣,或者擦着泡沫丰富的香皂。不过,无论为哪种商品作广告,她首先体现的都是十爱十情。“十爱十情”这个字眼儿同“坎迪”的芳名相结合是再合适不过了。

据说,女人的美,也同衣服一样,一时有一时的风尚。也许,在我曾祖父看来,坎迪的玉足和腰肢过于纤细,大十腿和胸脯又太丰十腴;然而尼奥肖的年轻人却都为这位陌生女郎的美貌所倾倒,觉得她增加一分则太胖,减少一分则太瘦。

坎迪到来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城,其速度超过了邮局不慎打破一瓶代购的香水的新闻。她还没走进旅馆,人们就已蜂拥而至。有几个幸运儿抢先占了前厅里的扶手椅,其余的人都麇集在周围,嘁嘁喳喳地议论,像到了牲口市一样。

我倒很走运,因为是最年幼的,所以就钻到这位女客面前,在最近处看见了她那金黄色的长发、蔚蓝色的双眸和猩红色的嘴唇。她的身十体散发出一股新割的干草味,我很喜欢这个味儿。

城里立刻评头评足地议论起来,自然,多嘴多舌的主要是妇女。有的说坎迪是已婚的妇女,谁也休想追求,不久她丈夫也要来。有的说,不对,她还没结婚,虽然已经到结婚年龄了。也有人说她是寡十妇;还有人公开表示愤慨,说一看外表就知道她是干哪一行的,司法官准许这种人到尼奥肖,而且让她进旅馆,不知是何居心!

起初,人们把好叫作“勃朗字”,一种介于“小十姐”和“太太”之间的称呼,谁也没弄清她有没有丈夫。不过我可头一天就弄清楚了。她手上没戴订婚戒指,更重要的是,她还答应跟我结婚。她是在日班值勤马弗?金基德递给她的旅客登记簿上签名之后答应我的。马弗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登记簿的签名上。

“坎迪!”他愉快地叹道。

围在周围的男人也都愉快地赞叹了一句。恰在此时我钻出来说:“坎迪小十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低垂目光看了我一眼,格格地笑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我听见了她蜜甜的声音。

我怔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名字。

“吉姆。”我说。

“好吧,愿意嫁给你,吉姆。我答应你。快点长大吧。”

然而后来她并没嫁给我,而是嫁给了马弗?金基德那个最不漂亮的青年,同他一起留在尼奥肖,为他建立起一个舒适安逸的家庭。那班好论人非的人都说,他们的婚姻不会美满,坎迪日后一定抛弃马弗,不然的话,马弗可能沦为酒鬼,他可能为了坎迪去盗窃旅馆帐房的钱财,最后弄得蹲班房或者被杀死在地下室里。

可是这些事一件也没发生。马弗婚后便不再去台球社闲荡,他每晚都在家里度过,还上了函授大学,最后当上了旅馆经理。坎迪对谁都很好,无论对马弗,还是对旁人。她深居简出,从不背地里说人坏话,从不出去串门,从不跟人调十情,大概这一点最使那些十爱十饶舌的妇女恼火。至于城里的未婚青年,他们不久就去物色别的对象了。在坎迪结婚以后,我们城里又来了一个特蕾西。你会以为她们俩是孪生姊妹,虽然特蕾西的头发是红色的,五官也稍有不同。她同坎迪一样,生得天使一般,是个体态娉婷的美十女,合乎男人的理想。她嫁给了十温十斯洛大夫。不错,结婚时十温十斯洛还不是医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弗雷德?十温十斯洛,绝非令人欣慕的未婚夫。然而后来十经过努力学十习十,他成了医生;弗雷德自己说,他是靠了特蕾西的帮助才获得成功的。

在特蕾西之后,来了个丘秋,不久又来了个叫作金的,金之后是达拉斯,最后是艾普丽尔;那时,我已年满十八岁,艾普丽尔就成了我的妻子。她同坎迪一样,是黄头发。身段也象坎迪,仿佛是一个模子铸的。起初这使我有些不安:是不是因为他们外貌相似我才十爱十上艾普丽尔的呢?但艾普丽尔是个理想的妻子,我从没因为娶了她而感到后悔。请你找找看,还有没有能说出这种话来的丈夫!

艾普丽尔具备一个贤良妻女应有的一切美德。她举止稳重,但不冷漠;十温十存亲十热,但不专断;关心我的事业,但不妄加干涉。她的烹调技术十分高明。每日清晨她都早早起十床十,为我准备一顿丰盛的早点;我中午回家时,又给我烧好味美可口而又热量充足的午餐。到正餐时,她总给拿出些使我意外高兴的佳肴。她还给我补袜子,钉钮扣,熨衬衫,擦皮鞋。当我们尼奥肖家家户户拉上窗帘的时候,她凭着美丽的面庞和身段足可尽到妻子的义务,使任何作丈夫的都感到满意。除此之外,她每星期六都刷洗一次汽车。别的地方怎样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尼奥肖,任何人对妻子的要求都莫过于此了。

然而城里的长舌妇们还是不停地议论。

“真奇怪,这些姑十娘十是哪儿来的?”

“姑十娘十的确挺好,我不否认,可是我们家的简哪一点比她差呢?我看这样中看不中吃的女人做馅饼不见得比我们的简强!”

“是什么魔鬼把她们弄到这儿来的,还这么迷人?莫非她们在别处找不到丈夫?”

有些人推测说:“总是有点不大妙,等着瞧吧。不久就能看见倒楣的丈夫!”

谁知不幸的却是另外一些人——在坎迪来以前结婚的人。而在此以后娶了妻子的,包括鄙人在内,生活都安排得很美满。

我在银行谋得了一个职位,工作兢兢业业,如今熬到了第一副行长。我知道,一年以后老贝利一退休,我就可以接替他。

杰斯?霍尔娶了丘秋之后,修完法律系,成了全城首屈一指的律师。莱治?辛普森娶了金,后来被选为参议员。拜仑?乔治,达拉斯的丈夫,如今拥有一个自动售货的商店网。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在艾普丽之后,又有许多这样的姑十娘十来到我们城市,而且一个个都结了婚。她们的丈夫全都功成名就。那些不幸去世的人,则在生前留下遗言,让她们再嫁,从而帮助后来的丈夫获得升迁的机会。

我惋惜的是我们当地的少女。她们并不是那种邋遢姑十娘十,只是她们无法同坎迪和艾普丽尔那些人竞争。

这还不算完。你且听我讲下去。

我们每逢星期六都在一起玩扑克牌。晚上我们六个人在旅馆聚会:马弗、十温十斯洛医生、我、杰斯、拜仑和莱治,如果后者在城里的话。如今要说的这个星期六,正赶上国会休假,莱治回家。

我走出家门时,艾普丽尔并没数落我。她从来不责备我。不过我自己倒感到心情沉重,所以走到门口时回过头来说:“说真的,我离开你,你不生气吗?”

她用纤细的手指抻平我衬衫的领子,吻了我一下。她现在看上去仍同二十年前一样年轻,也许倒更标致了。

“哪儿的话!”她回答说,毫无某些女人特有的讽刺口吻。“你不是每周有六个晚上都同我在一起吗?你完全有权利同男人们一起消消遣遣。”说着就把我推到门外。

打扑克的时候,大夫忽然无端地问了一句:“朋友们,你们觉得奇怪吗?我们六个结婚的幸福男人,谁都没有一男半女。”

莱治哈哈大笑起来:“大概这正是我们幸福的原因吧。我的熟人,凡有子女的,都很神经质,感到很苦恼。动不动就情绪烦躁,举止失常。”

“可是你也得想想,毕竟外来的姑十娘十没有一个成为母亲的。”大夫固执地说。

“哪会呀……”拜仑本想反驳,可是他一对生小孩的夫妇都没说出来。

“这样一来,我们尼奥肖渐渐地就没有孩子了,”大夫继续说,“有一阵子我以为年轻的司法官或者琼斯夫妇要添丁进口,可是结果没有,你瞧。”

“为什么呢?”杰斯钉住了问道。

“实话实说吧,特蕾西不能生育。”大夫同样爽直地回答,“我想要孩子,所以没过多久我就叫她去检查了一次。等我了解真实情况之后,”大夫耸了耸肩膀,“我只好用一句俗话来安慰自己了,没有绝对幸福的人。”

“不过这件事我倒怨自己。”拜仑说。

“我也是,”马弗说,“依我看,埋怨坎迪是毫无道理的。”

我们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当然,毫无道理。接着我们缄默了很长时间。我甚至忘记了我手中有三张主牌和一个对儿。

“这么说……”我打破了沉默。

“什么这么说?”马弗反问道。

“你身为大夫,对这件事又如何解释呢?”

“许是他们全都不能生育吧。”大夫挺不高兴地答道。

“可是为什么呢?”杰斯又问道。

“为什么偏偏都是外来人?”

谈话有些令人不快了。于是我便说:“我们接着玩牌吧。”

可是杰斯又犯了老十毛十病,他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他每次出庭辩论时,别人都很难同他争辩。

“她们都是从哪儿来的?有谁问过自己的妻子没有?”

第一个回答的是马弗:“坎迪是从新泽西州帕塞伊克来的。我看见过她手提箱上的标签。”

“丘秋也是从那儿来的。”杰斯说,停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我亲自问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