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关于艺术和死亡的故事,女作者描写的很残忍。有一种扭曲的恐惧。(《美国历年获奖科幻读物丛书》-南方画报出版社)
作者简介
安妮斯·谢泼德,51岁,曾在世界许多地方生活过。她生于印度,一个兄弟在外国武装部队里,另一兄弟从事狩猎,她在澳大利亚呆了很长时间。安妮斯在欧洲许多国家接受过教育,她一直是位多面手教师,既能教特殊教育又能教速成课。目前她是亚利桑那州麦沙的一位五年级教师。她有三个女儿,其中一个获得了“突克森小十姐”称号,将继续参加美国小十姐竞选。安妮斯16岁时在瑞士开始写作,当时是因为不会讲瑞士语,很孤独。几年后她丈夫使她对科幻小说产生了兴趣。总之,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学者伊太郎正等着拥有他灵魂的人,那人会以老样子准时到的,笑容可掬,充满自信,永远是伊太郎世界的主人。因为那个人清楚,学者也清楚,钱已经买到了一切。
伊太郎转动着弧形靠背椅,从侧面看,黑色的和服罩在他那苍白的身十体上就像个的框架。他看着门口,一边用很高的假声哼着歌。
门打开时,一瞬间他会看到没有玻璃或石头相隔的外部世界。一个多世纪以来,博物馆一直是他的监狱,他惟一见得到的现实世界。
他,歌舞伎大师,是国家珍藏的杰作,新亚洲联盟现存艺术的权威作品。至今他还在被展览着。在这所十精十致堡垒的某间内室里,计算机控制并检查他的健康状况,判断他的感情,监督管理这个被保护的环境。器官银行向他提供必要的替换品,基因更换使他长生不老。
他,梨园学者,是无价之宝,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是他把古典歌舞伎由古日本戏剧形式变成了人和宝贝昆虫间的一场艺术十性十战斗。这些昆虫,伊太郎知道他们也在等待着他现在正寻求的解脱。他们的巢是他们的监狱,正像博物馆是他的监狱一样。这些昆虫是他的一部分,甚至现在他们也正等着和他一起在追求享乐的窥十十婬十十狂面前表演。
学者挺十直身十子,想起了他的合同和那个以财富为十交十换向他提供长生不老的人。
“我要请求他,”伊太郎想,“我,伊太郎要求他让我到外面呆上一小时,只要一小时就行,去闻闻空气,摸十摸花草,感受一下夏天,只要给我一小时,我再也不会向他请求了。”
伊太郎每年都提出这个请求,回答也总是一个,你是我们的,我们要保护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他还要请求,因为只要尝试就会有希望。
伊太郎伸出手,并不注意基因十操十纵下曲线的那种不自然的美。他的手指在空中有节奏地伸屈着,表达了他的痛苦。自十由对他而言是无价的。开门声和权威者坚定的步伐声打破了他的梦幻。伊太郎抬起头时,通向房间的门已经关上了。自十由只是一丝光亮,转瞬即逝。他开始有些生气了。即为自己的梦想也为这个此刻正站在他前面玻璃门厅里的人而生气。
“伊太郎,老朋友,好久不见了。”这位新东京博物馆长微笑着说,他以手示意他们之间无法直接握手,然后坐在了一把那边展览用的独特椅子上。
“主人,我以感谢问候你。”伊太郎以训练有素的谦恭姿态向来人鞠躬问好。然而又被他们之间截然不同的问候方式逗乐了。他用的是歌舞伎中诗歌式的强调句,而那个人用的是古英国殖民者的含蓄表达法,这种表达法,甚至几个世纪之后,仍为许多高官津津乐道。
“我听说你要和我谈谈,有急事吗?”山本馆长的语调暗示着他对此很惊讶。
而学者知道这个人对他一年一次的要求早有准备。歌舞伎大师的技巧和美丽已在纪念日那天被买下了,多年来已把他的艺术当作一件艺术品加以印记,封闭和传播。那时他已经四十岁了,是众多梨园学者中的璀璨明珠,他生来就为那些研究这种古典艺术的前辈而骄傲,他知道正是这种自豪感蒙蔽了他,使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我想买一小时自十由,”伊太郎说,“为了这惟一仅存的欢乐我愿意退还你付给我的几百万元。”
“但你现在是自十由的,”山本朝四周比划着,“看看你四周,你有想要的一切,就像当初你接受合同时我们许诺的那样。你的愿望就是我们的命令,但要合情合理”
“我只希望获得一小会儿自十由,主人,这不合理吗?”伊太郎用他那明显表现出愤怒的手指敲打着秃头顶。
“当然了,亲十爱十的朋友,你的要求很合理,但我对这事儿说得不算,你属于联盟,他们为你投了保险,没有他们的允许,别说把你带出去,就是把你关起来也是不可能的,你只不过是一种投资。”
伊太郎从山本的微笑中明白了他的请求又一次被拒绝了,山本表面上的善意与他眼中的冷淡极不协调。
“我没签过有这么多限制的合同。”伊太郎压抑着怒火说道。长久以来的愤怒简直都激不起反抗了。
“过去人们无法知道合同的限制会涉及到哪些方面,”山本用权威的口气说道。“我只做份内的事,就如同你应做你份内的事,政治就是如此,如果你有不满和反抗,联盟本身也会产生混乱,我不能冒这个险。”
学者起身开始踱步,每一步都那么缓慢那么优雅,像在排练一样,他知道梦想毫无希望了,他以歌舞伎表演中木偶似的动作来表现他希望的破灭。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主人。”伊太郎故意把假声变成了男低音好像他正在舞台上为诸神表演。“我已把我的生命,甚至我的灵魂都十交十给了你,请允许我拥有对自己艺术的自主权,如果我要模仿生活,我就必须深入生活。”
山本移动着笨重的身十体,明显地不耐烦了,“你这样说像你是个有潜在力的艺术家,革新者。”他说,“我实在不想打破你的幻想,伊太郎,你不再是个创造者,而是被创造者,一件艺术品,你完全属于你自己。”他停下来,假装样掸身上的灰,然后像父亲抚十慰小孩子那样把身十子倾向伊太郎,“别再想自十由,想你的灵魂了,好像没有了他们你就活不成似的,你的生命属于博物馆,属于联盟,是我们使你的艺术有价值的。”
“但我是个创造者。”伊太郎愤怒地朝空中挥动着双臂,双膝跪倒地上做了个“mie”形,这是传统歌舞伎表演中表示强调的动作。
“创造者?”山本站了起来,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我再说一遍,伊太郎,你完全搞错了,你现在不是艺术家了,你只是在做一项工作,你是我们创造出来的,我们要你这样做,明白吗?你有你的规范,我们也有我们的规范,还是遵守你的规范快活地过日子吧,下次我们再谈,好吗?”山本说完朝他鞠了个躬。
梨园学者的愤怒达到了极限,愤怒驱使他要进行报复,害怕山本看出他的想法,他赶忙把身十子背向这个他曾渴望见到的人。
不是创造者!不是艺术家!学者伊太郎因受侮辱而怒火中烧,发誓要报复。
一个世纪前,他,歌舞伎大师,被授与演员所能得到的最高舞台荣誉称号。别人称他“Danfuro二十五”。他是第二十五位获得这个荣誉称号的人。他把arogoto超人形象塑造得极其完美以便无愧于此称号。为了给拒绝改变和不受约束的艺术带来新的气息,他和宝贝昆虫一起把他的艺术由过去形式转换成未来形式,同时也买到了长生不老。
伊太郎在大厅里走着,愤怒地制定着报复计划。
他对自己的世界艺术搜集品置之不理,他穿过这些设计装潢十精十美的房间,无视那许许多多新颖、独特、怪异的物品,这些都是买来给他打发寂寞的。无论他周围环境如何富丽堂皇,也不管他如何经常地进行实验或挥霍了多少钱财,这个地方只是个监狱,监狱这个词深深地印在他的脑子里。
伊太郎快步经过那些因害怕污染了他实验室的家而未曾打开过的窗子,经过能反射十出他流线型身材使之具有某种韵味的玻璃,玻璃里照出的影是他惟一真正的陪伴。他已被改变了自我,仅管只是个影子,悄无声息,却是个容得下他的家。当他在许许多多的镜子前舞蹈,他变成了许许多的人,然而没有一个是真实的。
伊太郎走进化妆室,然后呢?他能感觉到他们——那些宝贝昆虫正看着他。很长时间他才使自己稳定下来,看着倚墙而放的大玻璃巢。他心中充满了混杂着恐惧的骄傲,这些昆虫属于他,歌舞使大师,他们是他的配角,被从遥远的世界偷来又被毫无尊严地买了下来,他们吞十食着他的艺术,也许某一天,如果他失控了,他们也会把他吃掉的。
伊太郎停下来,身十体转了180度,然后做了个“mie”动作,就像一位恋人想要拥抱自己十爱十人那样伸出双臂,听我说,他轻声说道,他知道他们一定在听着,在艺术上他们有一种直觉的默契感。
伊太郎走近他们,像被梦幻拖拉困扰着,他们渴望解脱的愿望和他一样强吗?如果那样的话,他们的愤怒是不是也如同他一样呢?美丽的生物!
伊太郎十爱十抚地把手掌平放在玻璃巢上然而他们的美丽是死气沉沉的,成群长着翅膀的小东西按着彩虹的色彩排列着,甚至如此熟悉他们的伊太郎也感到有种力在推着他去看他们,十爱十他们。
伊太郎伸伸腿,然后快速收回,身十子向前双膝着地臣服地低下了头。他知道如果有可能,这些昆虫会杀死他,这些色彩绚丽,发着亮光与他十性十质不同的生物已成了他十裸十露身十体上富丽然而废弃了的戏装。每天当他们和他一起表演这种死亡舞蹈时,每天当他们一起满足那些源源不断来看他表演的人不健康的幻想时,伊太郎感到像是他们威胁下的人质,因为像古阿玛扎尼尔的比拉鱼一样,他们在极度饥饿时会以人肉为食。但你们不敢伤害我,对吧?
伊太郎抬头看着他十爱十着的对手们,低吟着他的同情。
这些昆虫不在乎一会儿来看他们表演的人是谁,只要他们的王后平静地躺在他身上,他们就会很十温十驯的。然而这些虫后,不管他们跳动的身十体如何看似渺小且脆弱,他们却是恐惧的蕴藏地,也正是他所要控制的。但是对于聚在他身边观看的人,他,伊太郎,总是处于危险之中,因为广告小册子怎么能详述到此细节呢?
伊太郎扫了一眼钟,意识到必须抓紧时间了,装饰全身即需要时间,也需要耐心,他迅速脱十下衣服,坐在巨大的镀金镜子前开始化妆。
这些宝贝昆虫正看着他。他在眼角处十精十心地放了一粒植物种子,这个几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古老仪式要求动作十精十练,设计巧妙,激十情爆发,如果没有这些,就如同公开的歌舞伎表演而没有观众一样残酷。
一个小时之内,种子开始刺激眼睛下面敏十感的皮肤,使之肿胀成一种连化妆都无法模仿的十精十致形状。然后,他打开一瓶瓶的植物混合物,这些东西会使他身十体各不同部位产生过敏发应。接下来是润饰,这儿一下,那儿一下,刷于轻轻地触碰着身十体,画出皮肤刺激部位的形状。
他知道这种设计本身可以用油彩来创作,但这些肿起部位,会使设计更具立体感。如果没有这种受虐的暗示,他形象的吸引人之处也就不会引起窥十十婬十十狂们的想象了。作为一件活的艺术品他不仅要展示身十体,体现痛苦,而且还要显示出克服它的能力。接下来还要有更多的幻想,因为他的艺术不允许平庸。每个观众都应该感到变化之处,感到他的舞蹈、他的幻想和对传统角色的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