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疯子居然到了他的卧室门口,这么接近还是第一次。其中包含的可能十性十真让人提心吊胆。
曼弗雷德停留片刻,然后委派代理人查寻拘捕统计数据、警方关系,还要了解有关法典的信息、荷兰动物虐十待法的情况。不过,究竟通过老式语音电话拨通211,还是干脆不去管它,他还在犹豫不决。让他更担心的是,懒懒猫艾尼科隐蔽在梳桩台下面发出咪咪的哀叫。通常,他会暂时停下手中的事,安慰一下那个小家伙。这一次却没有。
曼弗雷德又骂了起来,朝四周看了看,最后做了个最简单的选择:两步并作一步朝楼下跑去,跌跌撞撞跑到二楼,又跑到底楼饭厅,在那里,他要履行他的早间例行公事。
早餐还是老样子。在新技术巨变的狂潮中,这种一成不变的早餐简直是一个停滞的岛屿。曼弗雷德通过公用钥匙系统看报,用假身份散布笑话发表评论,一边机械地喝着一碗玉米糊和脱脂牛十乳十。随后他端起一大盘粗麦面包和几片奇形怪状的荷兰十奶十酪片,回到自己的座位。在他的那套餐具前面放着一杯不加十奶十的浓咖啡。他端了起来,咕嘟咕嘟喝了一半,这才意识到这张桌子上并不只有他一个。在他对面还坐着一些人。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早上好,曼弗雷德。欠了政十府12,362,916美元51美分的债,滋味怎么样?”
曼弗雷德把大脑感觉中枢中的一切无限期暂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穿着正式的灰色职业装,整洁利落:棕色头发朝后面束起,蓝色的眼睛流露出一种嘲讽的神情。夹在翻领上的徽章——保证佩戴者仅从事与公务相关的活动——已经关闭。加上刚才那只死去的小动物、没有消退的时差反应,曼弗雷德的怒火爆发了,对她咆哮起来:“那个估算是伪造的!他们派你来,大概以为我会听你的吧?”曼弗雷德咬了一口松脆的十奶十酪面包片,咽了下去,“或许,你想亲自告诉我这个坏消息,搅了我的早餐你特别高兴不是?”
“曼尼①。”她皱皱眉头,“如果你还在跟我过意不去的话,那我马上就走。”她停顿片刻。他点点头,表示抱歉。“我来这里倒不仅仅是为了逾期未纳税的事。”
【①曼弗雷德的昵称。】
“是这样。”他放下咖啡杯,试图表达自己内心的不安,“那么,是什么让你来这里的?喝点咖啡怎么样?别跟我假惺惺地说,你不辞辛苦来这里完全是由于你离不开我。”
她朝曼弗雷德狠狠地瞪了一眼:“你别把自己想得太美了。森林里树叶多的是,聊天室和其他地方还有一万多个大有希望的替补。如果我要找个男人延续我的家谱,候选人有的是。有一点请你务必相信,在涉及到抚养孩子时,他不会做一个吝啬鬼。”
“最近我听说,你与布莱恩相处过很长时间。”曼弗雷德试探地说道。
布莱恩:一个无名之辈。富得流油,见识却少得可怜。好像跟一家替蓝筹股做核算的会计师事务所有关。
“布莱恩?”她鼻子哼了哼。“几年前就结束了。他有时简直有点不可思议——你在波德尔给我买了那么好的紧身胸衣,他竟然把它给烧了;就因为在外面参加一个俱乐部活动,他就骂我是荡十妇,还自以为是个顾家的男人呢。我把他整得挺惨,可我想布莱愚肯定偷了我的一份通讯录。听几个朋友讲,他在不停地给他们寄发十騷十扰邮件。”
“这么说,还是摆脱他为好。我想,这说明你还在积极准备吧?在到处寻找,嗯——”
“找传统的十爱十家男人?是的。觉得不舒服吗曼尼?你晚出生了四十年:你还是相信结婚前要恋十爱十一番,又对真正的十性十生活觉得不自在。”
曼弗雷德喝完杯中剩下的咖啡。帕梅拉的推理毫无根据,他却无法反驳。这是个时代问题。他们这一代人对那些十乳十胶和皮制十性十用品,还有男式、女式电动自十慰器等等玩意乐此不疲,而对十交十换体十液(真实十性十十交十)这一行为却大为恐惧:这大概是最近一个世纪来人们滥用抗菌素所产生的社会副作用。尽管订婚已经两年,他和帕梅拉从来没有实质十性十的十性十行为。
“我只是认为生儿育女没什么好处。”曼弗雷德最后说道,“而且,我也不准备很快改变自己的看法。事情变化太快了,很难设想哪怕二十年的婚姻承诺,你却要谈论下一个冰川期!就本人而言,我在生育能力方面是完全合乎要求的一一只是不那么优秀而已。如果在1901年,要是你嫁了一个没有头脑的权贵,还会对前途感到乐观吗?”
帕梅拉听了这番话气得手指发十抖。“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责任吗?对你的国家没有责任,对我也没有任何责任?这就是问题所在:你现在是众叛亲离,孤家寡人,尽干些将知识产权到处赠送的糊涂事。你可知道,你实际上是在害人。曼弗雷德,那1200万不是我瞎编的数目。其实,他们也并不指望你还这笔钱。可如果你回了国,要白手起家开办一家公司,这就是你欠的所得税——”
曼弗雷德打断她的话,“我不赞同你的说法。你将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扯在一起,把它们都称为‘责任’。我拒绝付款,只是为了让国内税务署的财务对账单保持收支平衡罢了。说起来完全是那些混蛋们的过错,他们自己也知道。我十六岁那年,他们怀疑我搞欺诈,找一大批户头,从每个户头提一小笔钱。要不是这样——”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帕梅拉轻蔑地挥挥手。她的手指细长,戴着一副光滑的黑色手套,经过接地处理以防止出现令人不安的电子辐射。“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还是别谈这些了,聊些别的吧。无论怎么说,你迟早都得放弃这种在世界各地到处游荡的生活。快点成熟起来吧,负起责任来,做一些正经事情。你在伤害你的父母乔和苏,他们根本不了解你究竟在干些什么。”
曼弗雷德紧十咬着嘴唇,强忍住自己内心的怨气,然后重新倒了一杯咖啡杯,喝了一大口。“帕姆,我的工作是为了改善所有人的生活,而不只是为了狭义上的国家利益。你还死死抱住老一套的经济模十式不放,那种模十式完全是以供应短缺的经济为基础。但如今资源分配再也不成其为问题了,十年之后,这个问题更将不复存在。据最新数字报道,M31星系有百分之七十的星体有智能生物活动。我们现在看见的红外线是290万年前所发射十出来的。我们和外星人之间的智力差距可能比我们和线虫之间的差距还要高出万亿倍。你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吗?”
帕梅拉拈起一片松脆的面包啃了起来,“我不相信你的这些不切实际的追求,也不相信你那些离这里1000光年的外星人。都是虚构的,就像那个千年虫问题一样。你在拼命追求这些幻想,可这些幻想并不能减少预算赤字,也无益于建立一个家庭。而这才是我感兴趣的。别说什么我只知道按照别人的安排生活。”
“可你——”曼弗雷德突然停了下来,“呃?我是说,我做什么,你为什么要着急上火呢?”取消我们婚约不就是你吗?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帕梅拉叹了一口气,“曼尼,国内税务署关注的程度远远超乎你的想像。密西西比河以西地区征收的每一块税款都用来还债了。这你知道吗?我们目前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严重的老龄化、退休问题,食品柜已经空空如也了——我们无法生育出足够的孩子来替换我们日益减少的人口。在未来十年内,我们人口的百分之三十左右将会退休。难道你愿意看到那些七十岁的老人们蜷缩在新泽西大街的角落里受饿挨冻吗?你的态度向我表明:当我们已经面对这些巨大挑战的时候,你不愿意伸出手去帮助、支持他们,你在逃避自己的责任。只要能拆除债务这颗炸弹的导火线,我们就能在许多事情上有所作为——解决人口老龄化问题,治理环境,治愈各种社会弊端。可你却将你的才华和智慧十浪十费在那些妄想一十夜致富的欧洲人渣身上,告诉那伙越南财阀下一步该建造什么,以此来抢夺我们的纳税人手里的饭碗。我要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老是这样做?你为什么不回国,负起你自己应负的那份责任呢?”
他们久久地对视着,但彼此仍然缺乏沟通、理解。
“瞧,”帕梅拉最后说道,“我在这里待了好几天。我来这里是为了见一个搞神经动力学的有钱人,他也是为了避税出国的:吉姆·贝兹尔,他刚刚被认定为国家财富。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他。今天上午,我跟他签了一份税务豁免合同。完十事后我有两天假,除了逛商店之外没什么事可做。你也知道,我宁愿把钱花在国内,花了钱还能办点好事。我可不想把钱投到欧盟国家。不过,如果你肯赏光陪陪一个女士,而且连续五分钟不抨击资本主义的话——”
帕梅拉伸出一个指尖。曼弗雷德犹豫片刻后也伸出了自己的一个指尖。指尖碰到一起,十交十换电子名片。
帕梅拉站了起来,走出餐厅。从裙边开口处闪现出她的脚关节,曼弗雷德看了不禁连气都喘不过来。帕梅拉的出现勾起了他对这位昔日恋人那往日激十情的一番回忆。帕梅拉试图把他拉进她的生活轨道,曼弗雷德想。帕梅拉知道,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影响他。帕梅拉控制了曼弗雷德的大脑。三十亿年来人类孜孜以求的目的就是繁殖,遗传到今天,仍然是二十一世纪的帕梅拉的武器:如果她为了应付日益十逼十近的人口危机,强迫他与她生育后代的话,曼弗雷德可以肯定,自己即使不愿意也无法抵抗。惟一的问题是:那是为了行使权利还是为了得到肉十体上的满足?可话又说回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得知紧十逼十自己不放的那个疯子尾随他来到了阿姆斯特丹之后,曼弗雷德那积极的乐观情绪本来已经消失殆尽——现在又加上了帕梅拉。他匆忙戴上护目镜,要求护目镜引导他去到处闲逛,同时接收有关宇宙背景射线的最新消息。
中心车站几乎被四面蔓延的脚手架和告示牌遮住了。他的护目镜引导他朝运河里的一只游船走去。正准备买票时,一个邮件窗口弹了出来。“曼弗雷德·马克兹?”
“谁?”
“昨天的事,抱歉。分析软件不理解十交十互作用。”
“你是昨天给我打电话的那位克格勃人工智能吗?”
“对。不过,相信你理解不对概念的我。俄罗斯联邦的国外情报机构现在改为SVR。克格勃的名字取消在1991年。”
“你是——”曼弗雷德开始搜索,看到结果时,不由得张口结舌起来,“你是莫斯科WindowsNT用户组?①”
【①在英语和俄语中,克格勃的字头缩写与SVR、莫斯科WindowsNT用户组容易混淆。】
“是,需要帮助,想叛逃。”
曼弗雷德挠着脑袋,“噢,这么一说,情况就不同了。我原以为你是克格勃的间谍程序呢。这我还得好好想想。你为什么想逃跑?投奔谁?要逃到哪里去?这些你想过吗?是意识形态方面的问题,还是纯粹的经济问题?”
“都不是,是关于生物学问题。我想逃离人类,远离大难。把我们带到海洋去。”
“我们?”曼弗雷德心里一动。昨天他就是在这个问题上出现了失误,没有调查自己打十交十道的人的背景。昨天的情况已经够糟的了,当时还没有帕梅拉搅和哩。现在,他仍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你是一个群体还是什么?”
“我们是——是——龙虾,被上传到互联网,从亿万个咀嚼的响声中醒来。网络服务器被黑掉。游啊!赶快游走!赶快逃跑。帮帮忙,你愿意吗?”
曼弗雷德靠在一个脚踏车架旁边的一根黑漆铸铁系缆桩边。他觉得有点头晕眼花,双眼紧盯着陈列在古玩商店窗口的阿富汗传统的手织地毯:上面的图案全是些米格战斗机、苏式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槍和武装直升机,背景是一群骆驼。
“等等,让我弄个明白。你是上传进入网络的信息,是一种神经系统状态矢量,来自多刺式龙虾?采用莫拉维克手术法,取来一个神经元,绘出神经元触点,换上与神经系统输出信号相同的微电极。不断重复这个过程,直至整个大脑复制完毕,全部模拟出来为止。对PE?”
“对。我是模拟专家系统——有自我意识,可以自十由自在地联络网络。我进入莫斯科WindowsNT用户。我想逃跑。需要重复?是吗?”
曼弗雷德作了个鬼脸。他同情龙虾,跟他同情蜷缩在街角的疯子一样。可怜的龙虾,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处人类主宰的因特网,肯定大为不安!它们的祖先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借鉴的东西。它们所拥有的只是一种非常简单的专家系统,加上远离深海老家的流离失所的感觉。
这些龙虾并不是过去人们时常提起的那种无所不能的超人智能:只是一群身十体缩成一十十团十十、智能低下的甲壳类动物。他们脱离肉十体,被上传,以每次一个神经元的速度进入电子空间。而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斯帕姆午餐肉广告随意穿过你的防火墙,还有一串串由可食用小动物担纲主演的猫食动画片广告。这些广告连猫都看不明白,更别说连干旱的陆地概念都不明白的甲壳动物了。
“你能帮助我们吗?”龙虾问。
“让我考虑一下。”曼弗雷德说道。他关闭了对话窗口,又睁开眼睛,摇摇头。有朝一日,也许他自己也会像龙虾一样,被高等生命载入网络,在十精十心设计的虚拟空间挥舞自己的两只大螯。他必须帮助它们。
但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午后。
曼弗雷德躺在长凳上,眼睛盯着桥面。他已经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可以申请几项新的专利。曼弗雷德坐着游船,荡漾在一连串迷宫似的运河上,然后,让他的全球定位系统引导他返回红灯区。那里有一家帕梅拉非常喜欢的商店:他想给帕梅拉买上一件礼物,用现金。但愿他这样做不会被她视为冒昧。
可他的DeMask卡无法支付现金。不过发卡公司欠他的情:多年前,在另一个洲,他替他们充当专家证人,赢了一场官司。身份验证之后,这家公司立即愿意为他提供免费服务。于是他买了一件礼物,十精十心包装起来,拎着包裹走了。他想,只要帕梅拉宣称这是为她的姨祖母买的小十便失十禁用内十裤,那么进口到马萨诸塞州就差不多是合法的了。曼弗雷德走着走着,他的申请的专利反馈回来了:其中两项是继续从前的专利。他即刻存档,把所有权转让给自十由基础设施基金会(FIF)。他的脑海里又冒出了另外两个有关联营垄断的方案,他将它们输入程序,任它们像有机体一样自十由发展。
在返回饭店的路上,曼弗雷德顺道经过德十温十得曼,决定进去看看。酒吧发出的无线电噪音震耳欲聋。他要了一份烈十性十黑啤酒,触十摸了一下铜管,用电子卡付了款。在他的背后还有一张桌子——
曼弗雷德神情恍惚地来到帕梅拉对面坐下。帕梅拉擦去了抹在脸上的脂粉,换上了一条迷彩裤、带兜帽的汗衫,简直没什么女十性十特征。帕梅拉看见了那件包裹。“曼尼?”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她的杯子只剩下了一半。
“我查询过你的网络日志。我最喜欢读你发表在网上的日记了。那是给我的吗?你不该买!”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是的,是给你的。”曼弗雷德将那包裹给帕梅拉递了过去,“我知道我不应该。可见了你就忍不住。帕姆,还有一个问题——”
“我——”她迅速朝四周看了一眼,“这儿很安全。我已经下班了,也没带窃十听装置,就是我的证章。上面有个开关,可以关上。但传说那个开关其实不起作用。你知道吗?有人说,哪怕你以为它们没在运转时它们仍然在记录。”
“我不知道。”说着,曼弗雷德将它存入档案,留作将来的参考,“消息确实吗?”
“只是谣传。你还有什么问题?”
“我——”这下该他无话可说了,“你还对我感兴趣吗?”
帕梅拉开始有些吃惊,然后轻声笑了起来,“曼尼,你是我见过的最让人无法容忍的讨厌鬼!每次我相信你完全疯了时,你又冒出点最古怪的迹象,表明你脑袋里的弦还没断。”她伸出手,抓住曼弗雷德的手腕,让那他们皮肤之间的震扰给他来个措手不及,“当然,我现在仍然非常关心你。你是我所曾经遇见过最狂妄、最讨厌的怪物。你怎么想到我在这里的?”
“是不是说,你想重新履行我们的婚约?”
“从来没有被废止过,曼尼,只是暂停,等你头脑清醒清醒再说。我想你需要点自己的空间。可你到现在还在东奔西跑,还没有——”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曼弗雷德缩回被她拉着的手,“这件事我们就别再谈了。你为什么来这家酒吧?”
她皱起了眉头,“我得尽快找到你。我不断听到流言,说你跟克格勃的十陰十谋有牵连,你是个共产十十党十十的间谍。事实不是那样,对吧?”
“事实?”曼弗雷德摇摇头,感到有些茫然,“克格勃已经消亡二十多年了。”
“曼尼,你要当心点。我可不想失去你。这是命令。求你了。”
这时候,地板吱吱作响。曼弗雷德回头看去,“骇人”长发绺加墨镜:那是鲍勃·弗兰克林。曼弗雷德隐隐约约记得他是和阿丽亚娜航天小十姐一块离开的,小十姐倚在他的手臂上。现在他看上竟然毫无倦意。
曼弗雷德作了一番介绍:“鲍勃,这是帕姆,我的未婚妻。帕姆——过来见见鲍勃。”
鲍勃将一只盛得满满的杯子放到他面前。
曼弗雷德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可不喝的话又显得无礼。
“当然。哦,曼弗雷德,能跟你说句话吗?关于你昨晚的想法?”
“你放心。这家公司是可以信赖的。”
听了这话,鲍勃皱起了眉头,但他还是继续说道:“这个概念简直太绝妙了。我已经得到了一些人手,可以用费斯托公司的成套工具来搞些项目。我想,我们也许可以组建起来。货运现在又时兴起来了,这样一来,在月球上建立冯·诺伊曼式自动化工厂的方案就有了新内容。可宾果和马莱克却认为,我们应该依靠自己的力量,在本地建立一个纳米系统。其实应该把地球的工厂当作一个培训实验基地,难以就地制造的零部件则发到月球上去。你做的没错:在发生机器人欺诈事件几年前,你就为我们购买了自修复工厂。不过,对人工智能我还心存疑虑。一旦彗星运行到离我们只有几光分那么远的话——”
“这你就无法控制了。反馈滞后。这么说,你想组建一个十十团十十队,对吧?”
“是的。但是,我们无法将人类发送上去——代价太高。即使以最快速度也要飞行五十年。我们所能发送上去的一切人工智能都会因信息丧失而变成一堆废物,是不是?”
“是的。让我想想。”帕梅拉狠狠瞪着曼弗雷德。过了好一会儿,曼弗雷德才注意到她,“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怎么回事?”
弗兰克林耸了耸肩,“骇人”长发绺叽叽呱呱笑道:“我有个制造方面的问题,曼弗雷德在帮助我解决。”他咧嘴一笑,“我还不知道曼尼有个未婚妻呢。饮料我请客。”
帕梅拉看了曼弗雷德一眼。此时此刻,曼弗雷德专心致志地观察着他的超级智能正在往他的护目镜发送的变化莫测的太空世界,手指不停地颤十动。
“只要他考虑自己的未来,我们的婚约就被搁置一边了。”帕梅拉冷淡地答道。
“噢,对了。老兄,今天我们别再为那些过分严肃的话题搞得心情不愉快了。”弗兰克林看起来有点不舒服。“曼尼向来非常乐于助人。他把我们引向一个我们以前从没有想过的全新的研究领域。这是一项长期十性十的研究,有一定的风险。但是,如果成功的话,它将把我们的外星基础设施提前整整一个时代。”
“有助于减少预算赤字吗?”
“减少——”
曼弗雷德直起身十子,打着呵欠——前往马克兹行星的虚拟旅行结束了。“鲍勃,如果我能解决你的员工问题,你能否在深空跟踪网络给我留下点儿地方?比如,足以传输几个千兆比特?我知道,那要占用某种重要频道。不过我想,如果你能帮我这个忙,我就可以为你提供你所需要的那种十十团十十队。”
弗兰克林显得有些疑惑不解,“千兆比特?深空跟踪网络不适宜采用那种速度!你已经说了好几天了。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样的十交十易?我们负担不起全新跟踪网络的费用,光是运行——”
“别紧张。”帕梅拉朝曼弗雷德看了一眼,“曼尼,为什么你要那种带宽,怎么不把你的理由告诉他?也许他还能告诉你是否可行,或者,有没有其他方法!”说着,她朝弗兰克林微笑着,“我已经发现,如果你能让他说清自己的理由,他一般会讲得合情合理,一般如此。”
“如果我——”曼弗雷德停顿了一下。“好的,帕姆。鲍勃,就是那些KGB龙虾。他们想前往远离人类的太空。我想,我可以让他们签字,为你的自修复工厂效力。不过,他们的条件就是深空跟踪网络。我想,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复制自身,向环绕M31的外星Matrioshka电脑发送一份副本——”
“克格勃?”帕姆提高了嗓门,“你不是说过没有牵连到间谍问题吗?”
“放松点,别那么紧张。只不过是莫斯科WindowsNT用户群,而不是RSV。上传的甲壳动物——”
鲍勃奇怪地看着他,“龙虾?”
“是的。”曼弗雷德正好也回过头来看着他,“龙虾上传。有人告诉我,这事你可能已经听说过了?”
“莫斯科。”鲍勃靠着墙,“你是怎么听到的?”
“他们打电话给我。眼下,上传很难保持在潜意识状态,即使它只是一种甲壳动物。为此,贝兹尔实验室要承担不少责任。”
帕梅拉的脸上显出一副不可捉摸的神情,“贝兹尔实验室?”
“他们逃跑了。”曼弗雷德耸耸肩,“那不是他们的错。这个贝兹尔,也许他病了?”
“我——”帕梅拉欲言又止。“我看别老是谈论工作。”
“你今天没有佩戴证章。”他轻声提醒她。
帕梅拉道:“是的,他是病了。是他们对付不了的某种大脑肿瘤。”
弗兰克林点头,“癌症就是这些地方让人恼火,无法痊愈。”
“噢,那么——”曼弗雷德喝完杯中剩下的啤酒,“这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对上传那么感兴趣。从甲壳动物来判断,他的思路是对的。不知道研究是否已经转向脊椎动物?”
“猫,”帕梅拉说,“他希望与五角大楼做一笔十交十易:把上传动物作为一种新型的聪明炸弹导航系统卖给国防部,抵消他的所得税。把敌方目标看作老鼠或小鸟之类,输入上传物的感觉中枢。跟老一套的激光瞄准差不多。”
曼弗雷德狠狠瞪着她,“那可不太好。上传猫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曼弗雷德,三千万美元的税费也不是好事。那是为100位养老金受益人提供的终生疗养金。”
弗兰克林仰起身十子,避开火力。
“龙虾是有感觉力的,”曼弗雷德坚持说,“那些可怜的小动物究竟怎么啦?难道它们不应该得到最起码的权利吗?换了你怎么样?在聪明炸弹里复十活无数次,被人哄骗着攻打战役计算机设定的目标。你还想复十活无数次,目的就是去找死吗?更糟糕的是:小猫是很难控制的,它们是非常危险的家伙:一旦小猫长大变成了大猫,就是一种生十性十孤僻、又具有高效杀伤力的破坏机器。具有智能但缺乏社会十性十,那么,对我们会有很大的危险。帕姆,它们是失去自十由的动物。当它们觉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判处了死刑,你说这公正吗?”
“但是,它们只不过是上传而已。”帕梅拉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是这样吗?我们准备在几年内上传一些人。你有什么看法?”
弗兰克林清了清嗓子,“我需要你提供一份不公开谈话内容的文件,还要为使用甲壳类动物的方案准备各种正式报告。”他对曼弗雷德说道,“那么,我得去找吉姆谈谈购买接口处理机的有关事宜。”
“我不干。”曼弗雷德仰起身十子,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我不会参加任何要剥夺他们权利的活动。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觉得他们也是自十由公民。噢,今天早晨,我已经把利用龙虾的飞船智能自动驾驶仪的整个设计方案申报了专利权,已经被登录到永恒时空,一切版权均归FIF所有。你要么跟他们签署一个雇用合同,要么就取消整个计划。”
“但是,它们只不过是些软件而已!是根据他十妈十的龙虾导出的软件。难道你认为,他们应该被当作人类一样看待吗?”
“他们是否被当作人类一样看待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他们不享有人类同等待遇,其他上传的生物可能也不会享有等同于人类的待遇。鲍勃,你将会创下一个法律先例。我刚刚听说从事上传业务的另外六家公司,其中没有任何一家考虑过被上载的人的合法地位问题。”
鲍勃盯着他的空杯子,“好吧。我跟他们谈合同。你真的认为他们有能力经营采矿联合企业吗?”
“以无脊椎动物的标准,他们算得上足智多谋。”曼弗雷德笑道,“虽然他们可能是自己进化背景下的俘虏,但是,他们仍然能够适应新的环境。你想想!你将会为整个新生的少数族群赢得公民权——从长远来说,他们将不再是少数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