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基姆是一名个体出租车司机。可谁钻进他那辆破车,都会自认倒霉:座位上的弹簧七倒八歪,有一根索十性十赤十十裸十十裸十地钻出来,使你坐在上面如坐针毡。一天晚上,斯基姆驾驶着他那破车,来到斯莱德街揽客。也就因为他那辆车太寒酸了,他不敢到繁华热闹的市中心商业区去兜揽生意。他也要面子呢!就算他硬着头皮不要面子,人家也不肯光顾也那辆破车的。只有斯莱德街两旁破旧的房星才与他那辆破车相配。斯莱德街一带住的都是穷人,穷人们一般是坐不起出租车的,但万不得已时,也会冲他扬起手来。
可不!一位矮小壮实的老头举起手杖,叫住了他的车。
这个老头其貌不扬,穿得也很马虎,但那举止神情中却有一种绅士风度。
绅士拉开车门,上了车。不一会儿,后座上就传“吱吱呀呀”的响声。
“再有一分钟,他就要骂十娘十了!”斯基姆握住方向盘,准备承受一顿臭骂。
然而,绅士没有发火,甚至连一句牢十騷十话也没有,只是嘴里念念叨叨的,自说自话,只不过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斯基姆不免有些惊异,忍不住从反光镜里盯住这位矮子绅士的脸仔细端详起来:他有一张圆圆的丰润的脸,高高的脑门下有一对细小的眼睛。此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得意的事,正不住地摇头晃脑,一个劲地自言自语。斯基姆料定他是个怪人,至少脑子有点十毛十病。
如果斯基姆能经常读报的话,他一定能认出这个怪老头是谁了。可他向来没有读报的十习十惯。偶尔有个乘客把读过的报纸扔在座位上,他捡起来也只看那些职业棒球赛和篮球赛的报道。所以,如今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坐在他的车内,他还认不出哩。
不错,这位怪人就是哲学家兼物理学家伯因坦博士。只要一提起这位博士的大名,美国的科学家们就会毫无例外地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苦笑。
这天,博士去斯莱德街访问他唯一的好朋友麦克福教授。他和教授大谈特谈他的“四维空间”理论之后,出教授家的门,正好遇上斯基姆的车。此时已近黄昏,上行人稀少,灯光昏暗,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伯因坦博士坐在车里,一心只想着他的“四维”理论,压根儿没注意到屁十股下面的坐垫。可不是,他仍在兴致勃勃地继续发表他那不容置辩的理论。仿佛教授还在他的面前。
“不错,教授,这是绝对的真理!现实世界是由两种空间结构重叠而成的。当然,这可不同于宗教家所说的两个世界。他们称人死了,灵魂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们是科学家,不能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说法。可我们也不能光相信自己的肉十眼,只相信肉十眼看见的三维空间。与这个空间相重叠的还有一个四维空间——怎么?你不信?这个看不见的四维世界是确实存在的,我可以暂时把它叫做透明空间……”
“喂,先生,你去哪儿?往哪个方向……”斯基姆回头望着博士。
博士正在一个劲地比划,仍没有回过神来。
斯基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自言自语说:“什么三维空间四维空间,我看应当先去医院治治脑子,找一位十精十神病医生……”
车子驶过两条街,斯基姆又一次回过头来看看后座:瞧他,这位疯子还在傻乎乎地笑着,竟然自己与自己争论起来。
“怎么样,麦克福登教授?一个人想要从第三空间进入第四空间,成为透明人,其实办法很简单。吃药?哦,不,这种办法已经过时了,老掉牙了。灵魂升天吗?我早已经说过,纯属子虚乌有。四维空间这个看不见的世界,瞧!就在这儿——和我们在同一空间共存。你在皱眉头?怎么回事,教授?你不信,还是不懂?那好,我就给你……”
车子此时正好拐过布里斯大街,来到十字路口,有个冒失鬼开的车突然抢到斯基姆的车子前面,好险哪!斯基姆连忙刹住车。
“笨蛋!”他愤愤地骂了一声。正巧,话音刚落,前方亮起了红灯,那辆横十冲十直十撞的车也就停在他的前面。双方各不买账,开始对骂起来。直到绿灯亮了,才各自偃旗息鼓,重新踩动油门。
可是才穿过十字路口,斯基姆又突然刹住了车。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从反光镜里望见,他的乘客不见了影踪。
斯基姆以为这怪老头发起了怪病,躺在座位上了。他回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座位上竟空无一人!
斯基姆索十性十把车停下,细细把后座看了一遍,还是没,有人影儿。
“好家伙,坐了车不付钱,溜之大吉!”
可再一想,又不对。车门紧关着,从没有打开过,他怎么溜走的?这倒是怪了。奇事一桩!
斯基姆认真地检查了后座,发现那里留下了几样东西:
镀金怀表一只,银币、镍币、铜币共计87美元,折叠小刀一把,鞋带扣眼12只,金边眼镜一副,皮带扣一只,鞋带头四只,拉链齿147个。
不用说,这全是伯因坦博士留下的。凭这些,你就不能怀疑他想白乘车了。
所有这些东西全部落在一块不太干净的麂皮上。斯基姆很快就明白了:怪不得这位先生没有发牢十騷十,原来他把这块麂皮垫在身十子下面,那些七高八低的破弹簧就扎不到他的屁十股了。
可是斯基姆还是弄不明白这位怪乘客是怎么离开车子的。反正他已经留下了这么多值钱东西,足足抵得上几倍的车钱了,又何必为这莫名其妙的怪事去伤脑筋呢!他把那块金怀表和87美元塞十进口袋,仍把那块麂皮铺在后座上,好让以后坐上来的乘客少骂他几声。
第二天早晨,斯基姆照样养足了十精十神,驾驶着他那破车出门兜揽生意。
没多久,他便看见他的婶母思茜十妈十站在人行道上向他招手。这位身胖体重的婶母经常搭乘他的车,可是从不曾付过钱。可不,这回她又要白乘他的车去超级市场。斯基姆虽然一肚子的不情愿,可又得罪不起她,只得乖乖地请她上车。思茜十妈十毫无愧色地坐在车子的后座上,还倚老卖老,一路上不住地教训斯基姆,直到车子驶进排满高级轿车的停车场。
“婶婶,到了。您请……”可是当斯基姆转过脸去时,后座上空无一人,哪里还有思茜十妈十的影子!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斯基姆不由得倒十抽十了一口冷气,跨出车门,目瞪口呆地朝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爬进了后座。
他在后座上看见了一把镍币,共17美元,一只有点损伤的结婚戒指,一个口红盒和几只发夹、别针。座椅下滚落着一双鞋,那当然是思茜十妈十脱十下的。
那座位上仍然铺着那位怪绅士留下的麂皮,那上面完好无损,就连蚂蚁也无法钻下去,更不用说思茜十妈十这样的胖子了。
“即使想白搭车也用不着脱了鞋赤着脚溜走啊!”斯基姆实在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把婶母留下的鞋子、戒指、钱、发夹、别针,统统包了起来,以便以后有一天再遇见思茜十妈十时,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他把这一包东西放回在那铺着麂皮的后座上,然后就去喷水池去洗了洗脸。令他又一次大吃一惊的是,当他回到车里的时候,发现那块手帕不见了,其他物品全都留在座位上。这是谁干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斯基姆突然像被浇了一盆冰水,
浑身打起颤来。他担心自己不知不觉中卷进了一桩不知内幕的犯罪事件中。他大声喊道:“我什么都没干!和我什么都不相干……”
只听得“嘎”一声,车后门打开了,钻进来一个戴呢帽的男人。
“小伙子,开车!”他用一种不容争辩的语气对斯基姆说。
“您要去哪儿?”
一个硬十邦十邦冷冰冰的东西顶在斯基姆的背上,那人说:“笔直朝前走,不许声张!”
斯基姆只得顺从地发动车子,只觉得胸腔十内“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后背上那硬十邦十邦的东西愈顶愈紧,车子也愈开愈快,一直开出市区,来到郊外。这时,斯基姆好容易壮着胆子挤出一句话:“先生,我是个老老实实干活的人,您就行行好吧。”
没有回答。
“我早上出门还没做过一笔生意,只有我婶母搭乘过我的车,留下17美元、一只戒指,如果你想要,就在你坐的后座上……”
仍没有回答。斯基姆回头一看,后座上又没了人影!他忙刹住车,只见后座上又多了几样东西:17块手表,三只戒指,一块纯白玉,一只宝石项圈,甚至还有两颗大金牙。
望着这一大堆东西,斯基姆突然觉得自己成了窝赃犯。他禁不住抱着脑袋痛苦地叫了起来:“天哪,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可没有犯罪,这不是我干的!”他想立刻去报告警察,但他又马上想起,警察局里有个叫鲁登的家伙,心眼儿坏透了,有好几次没事还找自己的茬儿,如今自己送上门去,能说得清楚吗?
于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他照旧开着车子做他的生意。
第三天的晚报上,登出了一条大字标题的新闻:
鬼怪作崇!市内52人去向不明!
在所有去向不明的失踪者名单里,思茜十妈十的名字排在最前面。消息说,至今没有一点线索。
隔天的日报上,以醒目的位置继续报道:据可靠消息,失踪者都是乘坐出租车后不知去向的。只要查到那辆车和驾驶员,这案子就水落石出了。
这一天,斯基姆没有做成一笔生意。因为报上登了那条消息,谁还敢坐出租车呢?直到傍晚,才有人叫住了他的车。
一个胖乎乎的男人,眯缝着一对小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斯基姆的车,说:“到布希街拐弯处。”
那人上车后,摊开一张报纸,突然说:“喂!司机,你这辆车是魔鬼车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读起了报上有关“魔鬼驾驶出租车把乘客拐向死亡的天国”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