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缺了一个合叶,前花园很久没有修整过了,但是那些花木却长满了含苞未开的花十蕾。她撬开门闩,走了进去,看到七张小十床十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上面满是灰尘。
她又回到十陽十光底下,眼睛被照得眯了起来。一个小矮人站在花园门口,用一种遗憾的表情注视着她,一只手捻着一顶尖头红帽。
“往这走,”他说,“往这走可以见到公主。”
女猎人十分惊奇。经过这么多年之后,她苦苦寻猎的目标就被一个森林侏儒如此随意地说了出来,是的,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她手握匕首跟了上去。
小矮人领着她朝上游方向走去,跨过一座桥,来到了一片草地,草地的四周长满了樱桃树,粉十红色的樱桃花散发着清香。
在一处平台上,放着一具水晶棺材。棺材里躺着一个姑十娘十,她长着乌黑的头发,身穿雪白的裙子,挂着红绶带。裙子已经是太小了:裙子的上部紧紧地包裹十着她的胸部,她的腿伸到裙子外面,就像是两根十十毛十十茸十茸的棍子。
“公主就躺在这,”小矮人说,“她很久以前就来到我们这里了,是逃命来的。她中了一个咒语,所以她像死人似的睡着了。”
“我们?”
“我的六个兄弟和我。但是他们全都去世了,我是最后的一位守卫了。”
女猎人凝视着被保护得相当完好的公主,问道:“你知道她是公主,为什么不来城堡求助呢?”
“城堡!”小矮人说,“咒语就是从城堡发出的。”
“确实是的。”女猎人说。
“求求你,”小矮人说,此时他手中的红帽变成了一块破布,“求求你,给她一个吻,她就会醒过来。”
女猎人低下头凝视着他。她那身打猎的皮衣使她胸脯平平,这倒是真的,但是她知道她的身材女十性十味道十足,而且她的细十腰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不是男人,”她说,“也不是王子,我无法用我的嘴唇击破魔力。”
小矮人把脸埋在那顶被他捻变了形的帽子里,伤心地哭了起来。
女猎人抬起她那穿着靴子的脚,一脚踢在棺材盖上。水晶棺材被踢成碎片。
女猎人举起匕首,然后把它全部插十入到公主的胸膛。
小矮人尖十叫起来。“什么!你在干什么?”他整个人扑向女猎人,但是她伸出一只手,把他推回去。他摔倒在地上。
女猎人将匕首向下拉开了一个口。她伸出双手,把姑十娘十的胸膛撕十开,把心脏取出来。她把它放进她那只随身带着的狩猎背袋中,就像是把一只用箭射下来的野鸡装进去。
“你是为王后干活的!你是王后的女猎人!”小矮人叫喊道,而且再次向她发起攻击。
“我不是!”女猎人说。
“女猎人把公主带入森林,而回来的只有女猎人自己。你企图杀掉她!”这次小矮人扑到了她身上,把她扑倒在地上,拳打脚踢。
她伸出手抓住他,把他扔出去。他被一棵树拦住,砰然摔倒在地上,没能立即站起来。女猎人慢慢地站起来,吸了几口气,然后跪到地上,把熟睡中的公主的双手割下来。
“不!不,不,不!”小矮人十大声喊道,但是他不敢走过去,因为他此时对她已经感到害怕了。
女猎人将割下的双手也放进她的狩猎背袋中。她把匕首插十进刀鞘中,然后拿起她的弓。她离开了森林里的这块空地,离开了那个在哭喊的小矮人,离开了这个此时既没有心脏也没有双手的公主。
女猎人十大步穿过森林,朝城堡走去。
蔷薇长得越来越多了,把通往城堡大门的路都给堵住了,她越是接近城堡,它们就越是想堵住她的路。她十抽十出匕首,挥刀把它们砍掉。它们都很凶猛,刺穿了她的手套,插十进了她的皮衣,使得她每前进一步都会感觉到有刺在扎她。但是,她一路挥刀砍杀,直至走到城堡大门。
诗人在院子里等待她。
“现在结束了,”他望着森林深处说,“你给王后带来了她想要的东西。你瞧瞧她在城堡周围布下的障碍。”他从大门伸出一只手指去触十摸那些蔷薇,而这些蔷薇则像是伸出热情的手向他靠过来。他把手指十抽十回,手指上面已经有了一滴血。
“那些蔷薇不是王后的蔷薇,”女猎人说,“它们想阻止我回来。”
“但是它们会是谁的蔷薇呢?”诗人问。
“你是这里的观察官,各种事件的记录者。解释这些事情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责任。”
诗人把眼光盯在她的狩猎背袋上。他伸出带血的手指,对着那微微十隆十起的背袋。“嘿,”他拨十弄了一下狩猎背袋,喊了起来,“那颗幼稚的心就在背袋里面。”
女猎人转身摆脱诗人,但是他的血留了下来,一个带血的指印留在狩猎背袋上。“它几乎都不跳动了,”她说,“你为什么不跑去告诉你的主子我已经把东西找回来了?”
诗人还未来得及回答,城堡发出一阵轻微的轰隆声,所有的房门和窗口都因此而收缩了几英寸。
“这种事又发生了。”诗人说,惊恐地抬头看着塔楼,似乎担心它会倒塌下来压在他身上。
“我的房间每天晚上都有这种事发生。”女猎人说,说完就转身走开了。
“但跟这次不同,”诗人说,“这次……这次是所有事情的结束。”
他无力地伸出手,想抓住背袋。她从他身边闪开,做好准备,以防他像小矮人那样突然攻击她。但是,他看到自己无法接近她,就只好站到一旁,肩膀耷十拉着,一副失败者的样子。
“我会做证人的。”诗人咕哝道。他晃晃荡荡地离开了,就像一股孤独的柴火烟飘走了。
女猎人进入城堡。
王后不在日光浴十室,但是国王在。他弓着身十子,很孤独的样子,似乎没有注意到女猎人进入房间。她转过身十子打算离开。
“女猎人,”他发怒了,她看到他手里拿着两块破碎的餐碟,“你找到她了吗?你找到我姑十娘十了吗?”
女猎人看着他,而他则在企图把破碎的餐碟拼回原样,一次接一次地拼着。
“她从来就不是你的姑十娘十。”她说,然后离去。
王后不在大厅。王后不在厨房,她既不在高塔,也不在地牢。
女猎人找遍了城堡的其余地方,什么也没找到。最后,她回到她的房间,而王后就在那里,眼睛凝视着墙上那条小裂缝,而这个裂缝曾经是一扇窗口。
“你差点儿就来不及了。”王后说,半转过身十子。女猎人注意到王后把一只手指插在裂缝里,一股刺骨的寒风从那里呼啸而过。
“这么说你知道我找到她了?”
“当然啦,”王后说,一面银镜从她的披风底下滑落下来,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就像樱桃果园中的水晶棺材摔碎了的样子。
“你的镜子!”女猎人说着赶紧往前跑,但已经太迟了,她没能接住它。
“别管它。我们再也不需要这种镜子了。”王后的笑容跟平常一样安详,尽管墙上的裂缝越来越小,把她的手指压得紧紧的,切开了肌肉。
“窗口……”女猎人说。
“快!让我看看她。让我看看公主的手和心脏。”王后恳求道。
女猎人打开她的狩猎背袋,但是在触十摸十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她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它们是她的呢?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欺骗你呢?”
“你在那里不会找到任何其他东西的。”
女猎人把心脏递给王后。王后把它捧在她那只可以自十由活动的手中,心脏就开始跳动起来。女猎人看得呆住了。
“那些手,”王后说,“把它们取出来,安上去,安到你的手套十上。”
女猎人犹豫了,她无法明白这怎么能做得到。但是在王后的催促下,她从狩猎背袋中取出右手,把带着手套的指尖毫不费劲地从腕关节烂肉的地方滑十进去。那只手滑十到她的手上,往上滑十到她手掌根,直至腕关节对腕关节,将肌肉融合成手套以及将手套融合成肌肉。只一会儿,就看不出这只手不是她自己的手了,而且它就像是她自己的右手那样动了起来,甚至动得更快。同样的奇迹在她的左手也出现了。
“来,把心脏从我这拿走,把它放到你胸前。”
女猎人神志恍惚地把心脏拿起来放在胸前,使劲按,让它穿过她的狩猎皮衣,穿过她的皮肤和骨头。在肌肉把它覆盖之后,心脏在她的胸膛里,徐徐跳动起来。
此时,女猎人醒过来了,在她醒过来之前,好像有上千位王子吻过她。
一束亮光突然照射进来,使她头昏眼花,原来是墙上那条裂缝扩大成一扇宽大的窗户了。房间角落里的那张窄小简陋的十床十也变成了一张适于王族子孙睡的豪华大十床十。
女猎人眨着眼睛,低头看着她那双平十滑无皱的靴子和那双苍白漂亮的手:“这是一种什么魔力?”
“这是一种魔力,但它是时间的杰作。”王后说。
女猎人摇摇头,迷惑不解:“我已经……丢失了。”
“也许,你是丢失了,但是,你又把你自己找回来了。你看一下镜子吧,我亲十爱十的。”王后说。
女猎人透过那宽大的窗口,凝视着外面的田野。她抬起头,让她的脸迎接吹拂过来的夏季微风,呼吸着空气,惊奇地看着枝叶茂盛的树木。
“太美了,继母。”女猎人说,把她那双新的手按在胸前,感受着她那颗新的心脏在她皮肤下面的跳动,“真是太美了。”
王后激动得眼睛发光:“就像你那么美,公主,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