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英里》作者:本·博瓦(2 / 2)

“我可以从拖橇的压缩箱中补充一些。”

“你疯了!你回不来的!”

“也许吧。”这是空军的一个秘密。如果他们现在发现我干的这件事,那我就完了,人人都知道,无法隐瞒……报纸、电视,每一个人!

“为了救神父,你这等于是自十杀!你这样做也会把我置于死地的!”

“也许他现在已经死了,”金斯曼说,“我到那儿插上一个标灯,其他宇航员来时就可找到他。我很快就回来。”

他把拖撬升到环形山里面的坡上,身十子探出平板上的拦杆寻找他扦在那儿的标灯,同时留意听着无线电里发出的短促而尖利的信号声。几分钟之后,他已把拖橇平板下的几条腿叉十开停在了神父头上的最后一步台阶上。

“勒穆瓦纳神父!”

金斯曼屏息倾听,听到了极其微弱的呼吸声,听起来更象是喘气声。快!呼吸微弱,已到最后关头了!

神父的面罩模糊不清,金斯曼只能看到自己头盔灯的反光。但在他的脑海里,却呈现了另一张脸一张充满对死亡恐怖的脸。

他转过头来,看着山外的地平线。地平线近在咫尺,地平线外,星星照耀着,一眨也不眨。这时,他记起了那首诗的全部:

广漠的空间不能把我吓住,

在星星间在星星上没有人迹。

那些近在家乡的荒漠,

倒使我害怕心灵的寂寞。

金斯曼转过头来,现在,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他在拖橇的小型绞盘机上装上了一根绳子,把绳子的另一头钩住神父罐式宇航服胸前的金属环。然后他拆下平板上的栏杆,开动绞盘机;同时自己伏下十身十子,抓住神父的肩膀,慢慢借助绞盘机的力量把神父拉出缝隙。

神父的宇航服十分笨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把神父拖到了拖橇边上。他关掉绞盘机,把神父拖到平板上,并立即打开拖橇上的供氧设备,把一根管子通入神父宇航服的氧气紧急备用箱。

神父的氧气再生器已砸碎了,老家伙已奄奄一息。当紧急备用氧气箱充满氧气后,他拔下管子,插十进再生器里。

“你死了,我也活不了啦。”金斯曼说。他把宇航服内充足了新鲜氧气,排十出了浊气,这些氧气原来应用于拖橇回基地的路上。

金斯曼把神父绑在平板上,然后开动发动机,拖橇就慢慢上升。在快到山顶时,火箭发动机停转了,拖橇正好停在一个台阶上。紧急备用氧气箱内只剩一点氧气,他拆下平板,在孔里系上绞盘上用的那根线,临时做成了一个手拉拖橇。他小心翼翼地把平板抬到地上,再拿下紧急氧气备用箱绑在平板上。

他把绳子绕在手里,弯下十身十子拉起拖橇来。尽管月球引力较地球小得多,但其重量仍犹如在拉一辆卡车。

他一步一步向环形山的山顶上爬,整整花了半小时。

他又可以看到基地了,那么渺小,那么遥远,犹如在梦中。

他听到了一声呻十吟声。

“行了,坚持住,可别死在我手里!别让我白费力气!”

“金斯曼!”是博克的声音,“你怎么样?”

金斯曼回答说:“我在把他拖回基地。别再打扰我们,我想他还活着,我得节省力气!”

有一次,他伏十在地上爬着时,头盔撞上了临时做成的拖橇的边沿,一下子失去了知觉。他吃力地站起来走到氧气箱边,重新给两件宇航服充氧气。

金斯曼气喘吁吁地对神父说:“你不能死在我手里。你能理解我吗?你不能死!我得向你解释清楚……我并不想杀死她,我甚至根本不知道她是个女人。你不可能知道,只有靠得很近才能看清面罩后面的脸。她想杀我,我正在侦察他们的卫星……我怎么知道,他们竟让一个女孩子做宇航员?你不能死!我得向你解释清楚……要早知道,我只要把她推开就行了,根本没有必要杀死她,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撕十裂了她的输氧管。我不知道她是个姑十娘十,当知道时已太晚了。我真的不知道……”

他们到了山脚下,金斯曼跪下来休息了一下。他又踉踉跄跄重新站了起来,把绳子往肩上一背又弯腰拉起拖撬来。他勉强可以看到基地上无线电天线杆顶端的灯光。

“把他留下来,切特,”博克不知在什么地方求他,“你不可能把他拖回来!”

“闭嘴!……”

一步又一步,不要想,不要数步子,什么也不要想!就象一匹没有思想的马在耕地。往前拖,一次一步,向无线电天线杆走去……

“你可别死在我眼前,别死……别死啊……”

一切都变黑了,开始是几个黑点,然后是一片漆黑。金斯曼瞥见眼前的荒漠奇怪地倾斜起来,那些肃穆的星星从他眼前溜过,然后是一片漆黑。

“我累了。”他听到自己这么说,声音显得十分遥远,十分遥远。

有一会儿,他感到自己在向下掉,落入无限的黑暗之中。最后,连这种感觉也消失了,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他听到一阵阵颤十动声嗡嗡作响。黑暗开始变了,在周围呈现了灰白色。金斯曼睁开双眼,看到地下基地低低的弯曲的天花板。那嗡嗡声是电动机发出来的,给了这小小的地下基地以光明、十温十暖和新鲜空气。

“你好了吗?”博克俯身问,他那胖胖的圆脸皱着眉头,愁容满面。

金斯曼无力地点了点头。

“勒穆瓦纳神父也会好起来的。”博克说,他站在两张十床十之间狭窄的空间,神父醒来了,但躺着一动也不动。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但却视而不见。他那罐状宇航服已脱十下来了,一只手臂还绑上了石膏。

博克向他们解释说:“我从地球上收到了有关医疗的指示,他们已派出一个救援队,再过30小时就可到达了。他受了惊吓,一只手臂断了,其他一切正常……只是累坏了,但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金斯曼在十床十上坐了起来,背靠着弯曲的金属墙。他的头盔拿下来了,靴子也脱了,但身上还穿着宇航服。

“你走出去把我们拖回来的?”

博克点了点头:“你们离基地只一英里。我在无线电里听到了你的声音,后来,你不讲话了。我就不得不走出基地。”

“你救了我的命!”

“你救了神父的命!”

金斯曼停下来想了一下:“我说了许多十胡十话,是吗?”

“呃……是的。”

“人家听得懂吗?”

博克不安地缩了缩肩膀:“听得懂一点。你的话……呃……你的话自动录音机都录了下来……这你知道。一切谈话都会自动录下来的,我毫无办法。”

糟啦!现在人人都知道了。

“还有更好的消息哪!”博克走到神父十床十头的架子上,拿下一只小小的塑料盒,“你看看这里面的东西。”

金斯曼接过盒子,里面是一小块冰块,有一半已融化成水了。

“这块冰嵌在他靴子跟上的防滑针之间,这确实是水!我还尝了一下呢,是水,一点也不错!”

“他总算找到了,”金斯曼说,“他的名字将载入史册!”

博克坐在基地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切特,你刚才在路上说些什么啊……”

金斯曼以为自己会有一阵子紧张,结果只是感到漠然置之:“我知道,地球上那些人会听这些录音的。”

“一直有谣传说,在一次军事行动中,空军杀死了一个俄国宇航员,可我没想到……”

“神父捉摸出来了,”金斯曼说,“或者说,他至少猜出来了。”

“这对你来说太痛苦了。”博克说。

“对她来说就更痛苦了。”

“他们会对你怎样?”

金斯曼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报纸也许会把这事十捅十出去。也许,我将被禁止飞行,一切都很难说。情况可能会很糟!”

“我……深感遗憾。”博克无可奈何地说,声音十分低沉。

“没关系。”

金斯曼确实感到无所谓,这倒反而使自己吃了一惊。他坐直身十子:“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他们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吧,我都对付得了。即使他们不让我飞行,并向新闻界披露这件事……我想我承受得了。我杀了她,我得承担责任。”

勒穆瓦纳神父缓缓摇动着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没关系,”他声音嘶哑,低声说,“没关系!”

神父转过头来看着金斯曼,接着又把视线从宇航员的脸上转到塑料盒上,盒子还在金斯曼的手里,然后,又把视线回到金斯曼的脸上。“没关系,”他重复说,“我们刚才并没有下地狱,我们到的是炼狱,在那儿我们洗涤了一切罪恶。现在我们赎完罪出来了。”他微笑了。然后他闭上眼睛,安详地睡着了,脸上还留着那笑容。在那长满十胡十子的憔悴苍老的脸上,那笑容显得出奇的十温十柔。他微笑着去迎接世界,或去迎接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