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河》作者:迈克尔·格林(2 / 2)

第二周后,查理的母亲不再听大夫们各陈其词了。查理仍然沉睡不醒。他们用试管和针头喂他食物。每隔几天,大夫们就要进行一番检查或扫描之类的事。布伦达守在查理身边。到时候,她要更换尿布、给他洗澡、梳头发,把他抱在膝上好长时间。护十士们自动凑钱,为查理买了一台录音机。他们还在查理病房墙上挂了一些广告画。

查理整整睡了六十七天。当他醒来时,他感到特别累,又立刻倒下睡着了。查理的母亲哭叫着:“该死,查理。梅肯。

伯哈德!“但医生们说一切都结束了。

并没结束。

查理变了。他高高兴兴地回家了。但这个世界是一个黑暗的地方。从那天早晨“昏厥”以来(他母亲是这么说的〕,什么都记不得了。然而……

几周的时间过去了,他身十体慢慢恢复,有力气了。头晕和时常的恶心渐渐消失。很快,他就可以上学了。虽然查理耽误了一个月的课程,但布伦达相信查理稍加努力就可以赶上。当查理健康状况继续好转时,她开始觉得生活中最严重的时刻现在已过去。

可是,就在查理准备返回学校的那一天,他在车库里找东西,看到他的篮球在除雪机底下。那是一天晚上,鲍勃。

伍德沃德从医院回来时,布伦达不在家,他感到寂寞无卿,把这只篮球踢到那里去的。球上有一块脏油渍,沾上死臭虫。查理朝窗户走去,把球拿到有亮光处。

突然,他闻到肉桂气味。

“考,”查理低语说道,“卡尔吗?”

第二天早晨,查理没去上学。当布伦达走进房间要叫醒他时,她发现查理在地板上,身十体蜷缩着倒在一堆呕吐物和尿便中,他的脸僵硬,茫然,犹如一副面具。

查理开始恢复各种记忆,起初,这些记忆模糊、不集中,但很快,它们比在真实的世界里都更清晰,或者对查理来说是如此。

泰克曼的人们,他的祖父母和他们的父母——他们都是在船上出生的。他是第四代,从未见过泰莎——他们的家乡。

从未站在家乡的海岸上,呼吸一下大海的芳十香气息,或观赏家乡的月亮,家乡的月亮像一串珍珠垂挂在一片火红的高山之上。

当他漫游在郊区的各个街道上,全部房屋黑暗、沉寂。泰克曼感到无比惭愧。不知道他们自己的世界,而种植者们一次又一次成功地把别人的家园变成了可怕的恶梦。作为这个集十十团十十的成员,十穴十巢种植者,泰克曼知道他是有罪的。他所执行的每一项任务都像针灼似的刺痛他的心。他怎么会变得如此盲目呢?

桦树在轻风中抖动,但橡树叶十分平静。泰克曼继续漫游,月亮退到地平线后。他经过的每一个庭院都是十精十心设计的。幼苗都用绳子系好,豌豆大的石子铺成的花园,在街上路灯的辉映下,雕刻出来的灌木丛错落有序。

在这附近有鬼魂出没——泰克曼能感到他们的存在:一位年轻妇女,怨恨一位不忠的情十人而自十杀;三个孩子被一位喝醉酒的警察追杀;一位从未发表过任何作品的老作家。在泰克曼度过的几个小时里,他就至少碰到了五六个鬼魂。看上去,至少现在来说,这个世界的死者还在沉睡。

当他倾听着孩子们梦中发出的轻声笑语,一种孤独感向他袭来。他在想:船是否已离开了这个世界,是否会有人费心告诉他的前妻,伍拉,关于她丈夫的愚蠢的行为。

他要休息一下。黎明刚刚开始,他很累。

顺着下一个车道,他退到黑暗之中,他看见在一块软十软的草地上有一棵弯曲的小枫树。他伸展四肢,打开隐形斗篷,心里想着那位东方少女,睡着了……

他梦见一个与现存的十穴十巢不一样的十穴十巢。这个十穴十巢拥有的是和平的希望,不是痛苦。从看不见的某个地方,他的队员们在向他呼喊。

“泰克——曼,”他们呼叫,“泰克曼,醒一醒。”

当他终于醒来时,汉弗莱正倚在他身边,咧着嘴笑,“晚上睡得不错吗?亲十爱十的?”它问道。“天都亮了,快起来,B·K·泰克曼,你死到临头了。”

“别动”,泰克曼说道。“我——”

汉弗莱伸出双手。每一只拳头握着一把银色匕首,刀刃上刻着种植者符号。“不是我!”泰克曼发誓,躲开匕首,就跑。不!我!

一指匕首插在他的左侧,刺过肋骨,扎破了一只肺。另一把匕首刺进右大十腿———一下,两下,——然后刺到大十腿十根。

汉弗莱又猛十刺一下,向后退一步,检查伤口。

泰克曼呜咽着,在地上爬了几英尺,就再也爬不动了。他脸贴着草地,一动不动,除了受伤的腿在十抽十搐,似乎想要跳舞似的。

他能看见汉弗莱站在车库旁,摆十弄着小型帆船上的无线电。“第七山峰呼叫牧羊人。第七山峰呼叫牧羊人,”它说着,要与船上通话。“第七山峰呼叫——该死!”它“砰”地放下话筒,转身怒视着泰克曼。它从腰带上取下一把匕首,轻轻地吹着口哨,朝他走去。然而它又犹豫起来,好像要重新考虑一下。

泰克曼失去知觉好一会儿。当疼痛使他苏醒过来时,他的第二颗心脏停止跳动。随着最后一下较长的喘动,他的肺也崩溃了,他看到汉弗莱在车道上拍打篮球,并把篮球朝车库门上投去。偶尔,它抬头看看灰色的天气,诅咒着,挥舞着匕首。它在等什么呢?泰克曼很纳闷。

接着,无线电发出响声。“牧羊人呼叫第七山峰”,“牧羊人呼叫第七山峰。”

汉弗莱把匕首插十进篮球,扔到一边,急忙朝那个小型帆船奔去。泰克曼的耳鸣使他无法听清谈话内容。他又昏过去,一会儿醒来时,看见汉弗莱赫然站在他旁边。

“再见,”它说,没等泰克曼作出任何反应,它吻了他面颊一下,说,“过一会儿,他们要给你辐射,我也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煞费苦心。”

它若有所思,弯下十身,用刀割了泰克曼一缕头发,站起来,把这个纪念品小心翼翼地放到前胸的口袋里。“走吧,”汉弗莱告诉他。“多谢,玩的开心。”

在车道上,它扔下一个东西,这个东西马上开始旋转。然后,汉弗莱爬上帆船,躺下来,在车库上方发射。“它一定是与一艘空间飞行器约定会合点”,泰克曼想到。

接着,立刻,死亡向他发动袭击。

他感觉到死亡探测、震动,触及到他全身的细胞。随着身十体元气的消耗,大脑里出现了令人厌恶的一块块黑暗。似乎要永远这样继续下去。

当这个男孩跑出房门时,泰克曼一下抓住他的脚,把他拽倒,他这样做时,什么也没想。由于一时的软弱,想到这样死掉,使他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恐俱。他害怕了。他抓住这个小男孩,就像有人要被淹死或掉进深渊时一样。这个孩子挣扎着,但泰克曼死死抱住不放。

直到他意识到是射线,而不是死亡时。

当天空开始吼叫时,他对这个孩子说话。他说,“对不起。”

然后,他松手了。

但太迟了。

当查理和泰克曼在射线里裹在一起的几秒钟期间,他们最强烈的和最近的各种记忆被搅乱、被十交十换。泰克曼知道这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意味着什么。当泰克曼恢复了伤口,因犯背叛和破坏罪而受到审判,最后在船上的劳役集中营里他要眼六年苦刑,他认为这是一件幸事。

但查理——查理过得并不好。他在医院里沉睡了六十七天,接着在家里又度过了三年,生活在一场漫长无止境的恶梦里。

他刚过十岁,布伦达把他送到一所特殊学校里。她没有办法。即使使用十药物,对他也不起作用。每隔一个周末,她来看查理,大部分时候她自己来,有时和鲍勃。伍德沃德或另一个男人一起来。查理回家过圣诞节、劳动节、感恩节和国庆节。无论天气好坏,他总在后门附近的草地上,一次就躺上好几个小时,特别平静、安宁,布伦达感到特别奇怪。

查理,除了说:“他对不起”,从不讲话。在学校里,他惟一真正的朋友是一位年轻的东方少女,一位老师的助手。每当查理情况特别糟糕时,她通常都在那里帮忙。每当他在手工课上做了什么东西,他就送给她。每当汉弗莱们找他,她就照顾它们,没有大惊小怪。

查理通过在休息室看到播放的电视,知道这些十穴十巢已孵化出,恐怖和秘密具有一张人类的脸庞,妒忌正在扼杀上千上万人。他从未告诉任何人关于泰克曼、播种者或十穴十巢的事。

他从未告诉任何人播种者是怎样在这里或在成千上万其他世界上种植十穴十巢,以制止已经遍及好多星系的入侵。他从未泄漏他知道有成千上万艘播种者船只,多少世纪以来,参观过各个星球和播种十穴十巢——然而他们的整个行动又是多么徒劳无益。因为入侵者并不需要来自被播种的行星的任何资源,所以入侵者只是绕过这些行星,而不会受到十穴十巢很大影响的。

这一切查理从未跟任何人说过。

好多年过去了。布伦达又结婚了,患癌症,去世了。查理的好朋友——托斯——一天晚上,遭到强十暴和毒打,不久,她就辞去了学校里的工作,搬走了。查理由于服用新药,患出十血溃疡。恶毒从地平线上升起,寂寞是一条石河。

但后来,在一个冬天的清晨,有一个D·C·在足球场上出现,查理劝说它同意把他带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