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工海克》作者:[美] 埃莉诺·阿纳森(1 / 2)

刘利华译

1978年,埃莉诺·阿纳森发表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剑鱼史密斯》,后来又写了《熊大王的女儿》、《到复十活站》等作品。1991年,她最有名的长篇小说《铁族的女人》刚一发表,就受到广泛的好评,并获得了小詹姆斯·提普垂纪念奖。阿纳森的短篇小说经常发表在《阿西莫夫科幻小说》、《幻想与科幻杂志》、《惊奇》、《轨道》和《世外桃源》等杂志上。她最新的长篇小说是《剑环》。2000年,阿纳森的短篇小说《收获恒星》入围雨果奖。

下面这篇作品中,作者描述了一个奇异星球的中世纪时代,以及这个时代的科学是如何诞生的......这也是关于一个女人的动人故事这个叛逆、聪明的女人超越她生活的时代,看到了别人拒绝看到的东西。

南方大十陆的东北海岸是一个多山地带,很多小海湾都是良港。这里的海水很深,陡峭的山坡和灰色悬崖可以挡住吹来的风。小山上覆盖着深色的森林。这里有布满鹅十卵十石的海滩,还有很多小城镇。

这一地区属于热带气候,极地的海流有时会沿着海岸流过来,带来大量的鱼和雨水。当地的家庭有的以打鱼为生,有的依靠内陆茂密的半热带森林为生。森林里生长着黑檀木和闪亮的灰树,还有大量观赏植物:有夜间开花的星花,有白天开花的天空花,以及树中女王火焰之冠。前两种树被伐作木材,后三种植物的树苗被移植在花盆中,运到遥远的港口,那里许多富裕的家庭会买去装点他们的庭院。

当然,这个星球上任何一个地方的暖房里现在都能培育树苗,但大多数人还是更喜欢野生森林中收集的树苗。在野生环境中,它们由南方的大飞虫授粉,由海岸的雨水浇灌,最后再由一个森林人把它们挖出来,森林人的前辈世世代代都是挖掘工和制陶工。这种树苗比人工培育的更好。这个领域出现了许多著名品牌,比如“海岸雨”,它的标志是一个手持铁铲的森林人,还有一只夜间甲虫,张开宽阔的十毛十十茸十茸的翅膀,飞在花朵之上。

这里讲述的是一个女孩的故事。她出生在一个海边城镇,母亲是一名优秀的渔民,父亲是一个水手。通常说来,一个像她父亲那样远离亲属的陌生男人,人家是不会要求他让任何女人怀孕的。但这个男人既聪明又有礼貌,还有最奇妙的皮十毛十:不是这个地区常见的灰色皮十毛十,而是金褐色的。他的眼睛是清澈的浅黄色,耳朵很大,向外伸展,使他看起来机警聪明,很吸引人。这种长相很难令人拒绝!图沃镇的主妇们渴望她们的子孙后代也拥有这些外貌特征。

摆在他前面的是漫漫长途,谁也不知道他最后能不能到达自己的故乡。但他同意了她们的提议。一个男人应该服从家里年长的妇女,或服从附近的女族长。他的相貌在自己的国家是很普通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机会抚育后代。除非能取得一些令人瞩目的成就,他才能有自己的孩子,而他了解自己,所以并没有这个打算。他是自己想要孩子吗?

有些男人想。或许,经过大洋上的冒险、返回家乡以前,他想在这个陌生的海岸留下些什么,以证明他曾经来过?我们不知道理由。他和我们女主人公的母亲十交十配了。但没等孩子出生,他便乘商船去了北方,什么也没留下,只留下了一个骨制项链和图沃·海克。

当父母亲的十毛十发是红色和灰色时,通常会生下暗褐色皮十毛十的孩子。但或许海克的父亲不是第一个来到图沃海岸的红色水手,或许她的母亲也有红色基因,隐藏了几代以后,这种基因最终表现出来。不管怎么说,生下的孩子有着红色的皮十毛十、巨大的耳朵和明亮的绿色眼睛。多么美丽啊!她的家人叫她火焰之冠。

五岁的时候,她的母亲死去了。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沿着海岸的洋流向东流去,把图沃人的鱼群带往大海深处。图沃人跟随着洋流,在茫茫大海中航行几天之后,一场风暴吞没了整个船队。母亲、婶婶、叔叔和堂兄妹们都不见了。什么都没有回来,只有几片碎木块:破碎的桅杆和船桨。于是,图沃镇只剩下了老人和孩子。

在森林里没有亲属们吗?有一些,但图沃人一直依靠海洋为生。

附近的家族提出愿意收养这些幸存者。“不,谢谢你们。”图沃女族长说,“这个海湾的名字叫做图沃港。我们的家族留在这里,我们也要留在这里。”

“既然如此,随你们的心愿吧。”附近的家族说。

海克在一个几乎空荡荡的城镇中长大。为家族提供收入的森林人十大部分不住在镇上。留在镇里的成员大部分已经皮十毛十变自,腰板也弯了:都是祖父祖母那一辈的,他们不会想把最后的岁月耗费在修整房子、照看孩子上。所以,海克长成了一个野孩子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她并不是个坏孩子。海克喜欢独处,在鹅十卵十石海滩上游荡,爬上悬崖。这些悬崖由沉积岩构成,多数被风雨侵蚀,坍塌了,并不特别难爬。海克可以从坍塌的石堆走上去,或是从长满灌木的陡峭沟壑中爬上去。她寻求的不是冒险,而是孤独。假如你是个喜欢新词、新思想的人,或许可以说,她寻求的还有“亲近自然”。在那时,自然被称为“五方面”,抑或“水、风、云、树叶和石头”。虽然她是个水手的女儿,被森林抚育,她却对树叶和水不感兴趣。她研究的是岩石以及岩石中的东西。这些岩石都是沉积岩,她在里面发现的不是水晶,而是化石。

当然,她并不是第一个看到贝壳被掩埋在悬崖中的人,但她强烈的好奇心不同寻常。这些贝壳是怎么被埋在悬崖中的?它们是怎么变成石头的?为什么很多贝壳看起来很陌生?

于是她问她的亲戚。“它们一直就在那里。”一个婶祖母说。“一场风暴引起了很高的潮汐,形成了那种样子。”另一个说。

“是女神造就的,”一位年长的表兄告诉她,“我们不会对她的行为提出疑问。她自有原因,这些原因她是不会告诉我们的。”

她的伙伴,那些图沃年轻人,认为这个问题很没意思。谁在乎这些石头贝壳?“它们不像活贝壳那样闪亮,里面也没有可以吃的肉。想想活贝壳吧,海克!或是那些鱼!或是那些支撑我们家族生活的树木!”

假如她的亲属不能够回答这些问题,她就会自己去寻找答案。海克继续她的研究。东北海岸的土层没有扭曲和折叠,这一点对她的帮助很大。土层上部较新,底部较旧。爬山的时候,她就可以追踪这个地区生命的历史。

起初,海克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她找到一把锤子,把那些化石凿出来,拿到镇上一座空房子里。在那里,经过很多试验,犯过很多错误之后,她最终学会了如何清洗化石并打开它们。她称这一过程为“用锤子揭示秘密”。

现在,我们并不鼓励这种无知的试验,特别是重要的遗址。但是请记住,这个故事发生在遥远的过去。在这个星球上没有人能教海克,而她破坏的化石,也会在古生物学建立以前漫长的历史中被侵蚀。

她开始收集贝壳,把它们摆在那些被遗弃的空房子里的桌子上。想象一下:她在一个十陰十暗的房间里,光线从窗子斜照进来,地面上有厚厚的尘土,墙上画着鱼和开花的树,壁画正在剥落。海克一个穿着束腰上衣的红色少女弯着腰,摆放着她的贝壳。她已经发现了智能生物的乐趣之一:组织和分类。

这不是她的发明。所有人都会对信息进行组织分类。但是大部分人都有明确的目的,比如,对不同的鱼及其十习十惯进行组织分类。海克发现了没有明显用途的知识的快乐。或许,你还可以在一片朦胧中想象出一位年老的女人,正以极大的兴趣看着海克。老太太十毛十发雪白,穿着粗糙的束腰上衣。她光着脚,脚上沾着泥土。

一段时间之后,海克注意到,她发现的贝壳中存在着一种规律。在悬崖上部找到的贝壳看上去很熟悉,她可以在图沃海滩上看到类似或同样的贝壳。但是越到悬崖下部,石头里的生物变得越奇怪。使她迷惑不解的是,某些地层里的骨骼明显属于陆地动物。海洋是不是曾经上升,陷落,然后再次上升?这些东西有多大年纪?它们生活的年代距今有多久?海克一些年长的亲戚认为这些只是矿石,只不过形状很像动物的遗体,“这个世界充满了重复和相似,”他们告诉海克,“证明女神没什么创新的兴趣。”

但海克没有放弃自己的判断。她发现了一只鸟的骨架,如此完美,她几乎毫不费力就可以想象出这副十精十美骨骼上的肉十体和羽十毛十。这只动物的双翅假如那是它们的双翅的末端是爪子。是什么样的过程能使悬崖顶部的矿石看起来像贝壳,又是什么样的过程能形成这个可十爱十的既熟悉又不熟悉的骨架?假如女神没有创新的兴趣,如何解释在悬崖底部发现的那个多刺多节有无数腿的动物?它们的模样不像海克见过的任何动物,它们又是在模仿谁?

十五岁的时候,她的亲戚对她说:“别再做这些荒唐事了!我们是个很小的家族,挣扎在灭绝的边缘。每个人都必须工作。挑选一份有用的职业吧,我们会送你去当学徒。”

她的大多数堂兄弟姐妹都成了森林人,少数已成为水手。由于图沃族人现在只有平底小船,这些水手就跟随着附近的家族出海。但海克生活的激十情是石头。这个城市没有泥瓦匠,却有一个制陶工。

“我们的森林人需要陶器,”海克说,“拉凯年纪越来越大,把我送到她那里去吧。”

“聪明的选择。”婶伯母们赞同地说,“这么多年来,这是你第一次为家族着想。”

海克去了拉凯的房子,和她住在一起。这里大部分房间是空的,里面只有陶器。空气中飘浮着灰尘,地面上是一块块黏土。这个年老的制陶工总是与这些材料打十交十道。“年轻的时候,我到处寻找合适的泥土,”她说,“但现在我要做的事太多。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做这种工作没有坏处。如果愿意的话,你去找吧。但是你要记住,再过一年、两年或三年,我可能就不在了,再也没法子教你了。”

于是,海克开始寻找制陶的泥土。她是一个十爱十整洁的孩子,但是她记住了拉凯的警告,学十习十得很认真。她喜欢上了制造陶器。今天的制陶工可以从手工艺商店买到他们需要的材料,很多制陶工都这么做。但是在过去,每个制陶工都必须挖掘自己需要的泥土。

拉凯是在一个贫穷的城镇工作,她为陶器上釉的时候并不使用特殊的矿物。“这些又不是富有的女族长喝水用的十精十美杯子,”她对海克说,“这些是花盆。普通的釉色就可以了,使用我们这里能找到的矿物就可以了。”

于是,海克又一次发现自己拿着锤子和铁铲走在外面。她喜欢这种准备工作:挖掘泥土,从基岩中砸下矿物。研磨工作虽然不容易,感觉却很不错。研磨的时候,她喜欢手里湿土的黏十滑感。这时的海克还不知道,这些黏土在她手里时几乎像液体一样跟她那些有关石头的问题密切相关。

陶轮上塑形却很不容易,使她很受挫折。当拉凯年老的手指触到一块黏土时,它就会变成一个陶器,就像春天里植物从地面上生长起来一样,完整,完美,在海克看来几乎没费力气。但是当海克学着做的时候,做出来的东西却不成形。

“我就像一个玩泥巴的小孩儿!”

“要有耐心,多多实践。”年老的拉凯说。

海克认真听着。渐渐地,她学会了如何制陶,如何把陶器放到拉凯在房舍后面建造的窖中烧制。她的第一批作品并不好,但她还是保留了几个,用来装她心十爱十的石头。有一块红铁矿石,研磨之后,它可以制成闪亮的黑色釉料。其他都是化石:贝壳、奇怪的海洋生物,以及翅膀上有爪子的鸟。

故事讲到这里,理解海克所说的语言中的“制陶工”是很重要的。和我们的语言一样,这个词指的是一个制造陶器的人。但它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指把东西放进陶器的人。海克仍然在学十习十制造陶器,但她已经是一个把石头和骨头放进陶器里的人。这可不是一件琐事,而是科学。永远不要低估分类的重要十性十:任何知识的基础都是事实,而未经整理的事实是没有用的。

几年过去了,海克学到了老师的技能,可她的作品仍然缺少拉凯的优雅。

“这是因为那些悬崖,”老制陶工人说,“还有你从悬崖上带回来的石头。它们进入了你的灵魂,你在努力用泥土重现它们。我向植物学十习十制陶,植物是高雅对称的。但是你”

海克的一个陶器正在陶盘上:一个矮粗的东西,表面粗糙,有着不对称的把手。起初,这样的东西是由于缺少技能偶然产生的,但她后来发现自己喜欢稍微歪斜的作品。她制作了一种无色透明的釉料,涂在罐子上海克突然意识到,它的效果就像水漫过岩石表面一样。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拉凯说,“我们都是向周围的环境学十习十。假如你想做一个模仿石头的陶工,很好。石头和骨头假如你发现的那些东西真是骨头的话。石头、骨头和贝壳,向什么学都行。”

老制陶工蹒跚着走开了。海克想,她是否应该打碎这个陶器?喜十爱十悬崖和悬崖所包含的东西,这有什么错吗?拉凯已经告诉她并没有错。她得到了老制陶工的允许,可以做自己的东西。在突发的灵感中,海克在陶器上画了一个动物。它的头像一把锤子,两侧都有巨大的复眼就在锤子两边的击打面上。长长的身十体有体节,每段体节都有一双十腿。最后的体节上是两条鞭子一样的尾巴,比这只动物身十体的其他部分加起来还长。没有任何来自遥远地方的旅游者向她形容过这种动物,那些吹牛说大话的人更没有。然而在岩石中,她经常会发现这种动物,它处于悬崖比较低的岩石中,海克把这种岩石命名为“深灰色下层岩石”。

这是女神的一个玩笑吗?大多数动物遗体都已遭到破坏,只有仔细观察、寻找,她才能发现完好无缺的样品。她认识的人都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难道是女神建造了这个悬崖,并在里面放上动物遗体,以此愚弄图沃·海克?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海克看着自己的画作。这个动物的身十体稍有点扭曲,它的两条尾巴分别伸向两边,它像是个活物,似乎要从她的陶器上爬下来,游人图沃港。女孩呼出一口气,她的心在快速地“怦怦”跳动。这里面包含十着真理,她所画的这个动物一定曾经存在过。也许它仍然生活在海洋中某些遥远的地方。(她是在贝壳之中发现它的,它的家一定是在海洋中。)她拒绝相信这种动物的存在是一个偶然。多年来,她一直在混合、十十揉十十捏、旋转和摔打泥土。像这样的东西决不是偶然出现的。认为女神做事不加思考是对神的不敬。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不可能是神明随意投下某种物质产生的,也不可能是经她手指无意识地十十揉十十捏产生的。海克拒绝相信这种动物是一个玩笑,因为女神还有比玩笑更好的事情要做。另外,这种动物虽然奇怪,但却蕴含十着一种美。女神很幽默,而且通常没有恶意,为什么她要制作这样一个复杂而可十爱十的虚假之物?

海克在陶器的另一侧也画上了这个动物,姿态稍有不同,然后烧制、上釉。釉料清澈而不均匀,就像一层水,漫过这个深灰色的陶器。

你也知道,在世界上的有些地区,假如血缘关系足够远,家族内部成员之间发生十性十关系是允许的。比如第三个大洲的有些巨大家族可能有五万或十万人,这些家族认为,近亲结婚当然是不合适的,但与第三代、第四代或第五代的堂表兄弟姊妹成为十爱十人却无可厚非。不过,海克的家族并没有居住在这样的地区。他们的家族这么小,住得又这么近,他们没有远亲。

由于这种原因,直到海克二十岁乘坐商船来到祖古尔卖陶器的时候,她才初次尝到了十爱十的滋味。

这是一个远离海岸的岛屿,岛上有一个当时很出名的市场。海港在岛屿朝向陆地的一面,以避免海上来的风暴。这里有木制的仓库和码头,斜坡上一排排建筑物由木头和灰泥制成,大多数灰泥被涂成黄色和浅蓝色,木头被涂成深蓝色和红色。到达这里的时候,海克想,这真是个色彩绚丽的城镇,而盆栽植物会给它增加更多的色彩。人们站在十陽十台和屋顶上,站在门口,站在街道的楼梯上。这是个销售拉凯和她自己作品的好地方。

事实上,在一位被派来此地销售图沃其他产品的年长森林人的帮助下,她的陶器卖得很好。

“我以前从来没有批评过你的老师,小姑十娘十,一句批评都没有。”他告诉她,“但你的陶器和我的树太相称了。我的树木是这么十精十美艳丽,而你的陶器则粗糙简朴。看!”他指着一棵开花的火焰之冠小树,它被栽种在一个粗矮的黑陶花盆中,“丑陋中的美丽!黑暗中的光明!你会为我们的家族赚大钱!”

可她并不认为这些陶器丑陋。陶盆上是贝壳的浮雕,覆着釉彩。贝壳是一个系列,来自图沃悬崖的不同地方,彼此明显是有关联的。在她最初发现贝壳的地方,贝壳只有简单的一圈螺旋。往悬崖上方走,贝壳的螺旋增加了,形状也更加复杂。陶器上也表现了这个过程。贝壳按照顺序排成一圈,最后是一个奇形怪状的锥形贝壳,排在它花纹简单的祖先旁边。

海克想过这个过程吗?她已经理解了进化吗?可能还没有。不管理解与否,反正她没有对自己的亲戚说起。

那天夜晚,在一家小酒馆里,她遇到了一个从索格来的水手,一个又高又瘦的傲慢女人,她身十体的十毛十发剃成花纹,白色十毛十发和露出来的黑色皮肤相映成趣。她们边喝海林酒边聊天,那个女人抚十摸十着海克的胳膊,对她的红色皮十毛十惊叹不已。“它和你的绿色眼睛这么相衬。你很年轻,你和外国人做过十爱十吗?”

“我从来没做过十爱十。”海克说。

这个女人看上去很感兴趣,她说:“你不可能那么小。”

海克解释说,她以前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连附近的城镇都没去过。

“我一直在学十习十制陶。”那个索格女人喝下了更多的海林酒,“我愿意做第一个。有兴趣和我做十爱十吗?”

海克考虑了一下这个女人,她的样子很有异国情调。“为什么你要把十毛十发剃去?”

“我的国家天气非常热,我们也乐意看上去各有特色。其他人可能愿意像城里人似的,全都是一个模样。可我们不愿意!”

海克打量了一下房间,看到了其他索格女人,发现她们的十毛十发都剃成相同的样式。但她还年轻,加上出于礼貌,她没有指出这个显而易见的现象。

她们走向这个索格女人的船,船系在船坞上。甲板上还有其他情侣,都是女人。

“我们的船员中有几个男人。”她的十性十伙伴说,“他们都上岸找情十人去了,到准备起锚时才会回来。”

海克后来想,这种经历很有趣,虽然她从来没想到第一次做十爱十是在一条外国船上,周围是其他发出各种动静的情侣。这使她想起了在浅滩中产十卵十的鱼。

“你看来很喜欢做十爱十,”这个索格女人说,“可你为什么这么不十爱十说话?”

“我的亲戚说我是个喜欢沉思的人。”

“你不该是那样的人。你有像火焰一样的红色皮十毛十,你这样的人应该燃十烧。”

为什么?海克想,然后就睡着了,梦见自己在和一个年老的女人说话,这个女人穿着一件简朴粗糙的束腰上衣,双脚沾满泥浆,手上的指甲没有修剪,长长的指甲像爪子一样从手指尖向下弯去。指甲盖里很脏。这个老女人说:“假如你是一头动物而不是一个人,你会与一头雄十性十动物十交十配,你会由于十性十欲而不是繁殖协定生下孩子。繁殖,繁殖,繁殖无处不在,想象一下这样的世界!你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只有人类才会思考十性十十交十这件事,只有人类才会十精十心安排繁殖计划。”

黎明时,海克醒了,记起了这个梦。那个老女人似乎是某种使者,但她要传达的信息却让人难以捉摸。海克和索格女人吻别,她穿上外衣,蹒跚着走下跳板。周围的空气又冷又湿,她在浸着露水的木板上留下了脚印。

她又和这个索格女人睡过几次觉。后来这条外国船起锚了,海克的情十人离开了,只留下一根贝壳项链。

“还会有其他的女人使你燃十烧,”她的情十人说,“但我是第一个,我想被记住。”

海克收下项链,向她道谢。然后花了一两天的时间,在这个岛屿的山丘间四处漫游。这里的石头是深红色的沙石,里面似乎没有化石。这以后,她和亲戚们乘船向北方驶去。

从那以后,海克做了安排,让自己每年都能出门旅行几次。假如船上的水手是女人,她一上船就开始寻找情十人。如果水手是男人,她会在船到达一个海港之后再寻找。有时候她只找一个情十人。有时候,她会换情十人,或者加入一个小组。她童年时代的绰号早就被大家忘到了脑后,但现在又提起来了,不过现在她被称为“火焰”,而不是“火焰之冠”。她是一十十团十十火焰,不需要别人点燃,自己就可以燃十烧。

“你从来没有体验过真正的感情,”一个情十人对她说,“对你来说,这些只是十性十。”

这是真的吗?她对拉凯和家人有感情,对跟泥土和石块打十交十道的工作有激十情。但对这些女人呢?

据我们所知,与女人相比,男人是更加炽十热和忠诚的情十人。他们会围绕着感情建立自己的生活,而大多数女人虽然喜欢她们的情十人,却仍然会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不得不离开他们。当然,分手不像现代社会这么快。到了现代社会,分别也越来越无所谓了。这都是因为现代的旅行工具速度越来越快一一假如情十人们愿意付飞机票,一年里他们可以相聚五十次。

海克享受着十性十和她的十性十伙伴,但她离开后却毫不后悔,她的灵魂并没有被触十动。

“因为火焰只在你那些隐秘十部位燃十烧。”另一个伙伴说,“你的头脑并没有燃十烧。”

二十五岁的时候,她的家族决定让她生育。她无法拒绝。假如图沃人想要延续下去,每一个健康的女十性十都必须生孩子。经过讨论之后,几个年长的女人去了祖古尔,对方同意签署一个繁殖协议。海克不愿意让后来发生的事情留在记忆里。从祖古尔来了一个年轻男人,和她们的家族住在一起。他们十交十配,直到她怀孕,这个男人随即带着礼物回去了。大部分礼物都是她和拉凯制作的十精十美陶器。

“我的制陶场里不能有小孩。”拉凯说。

“我会把孩子给我的亲戚抚养。”海克说。

她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婴,孩子长着茶褐色的皮十毛十和明亮的绿色眼睛。海克看着她们,突然想自己抚育她们。但这种想法只是一时兴起,是生育的十精十疲力竭、生育之后的如释重负导致的一个念头,一会儿就过去了。她还不具备母十性十,她更想要的是石头和陶器,而不是孩子。一位堂姐妹带走了她们,她是一个家境宽裕的女人,有三个自己的孩子,

“五是个幸运的数字。”她对海克说。

似乎真是这样。这五个孩子都像星花树一样健康成长。

海克快三十岁的时候,拉凯死了。在最后的年月里,这个老制陶工变得糊涂了,开始在她的房子外面游荡,寻找泥土或者早已淹死的亲戚早在十年前,她就已经把挖掘泥土的工作十交十给了海克。冬天一个下雨的日子里,她又出去了。最后发现这个老女人的时候,她已经全身湿十透,冷得直打哆嗦。后来她开始咳嗽,不久就死去了。海克继承了制陶场。

到这时,海克已经树立了自己的个人风格:坚实而粗矮的陶器,上面画着奇怪的生物。有时候,陶器的把手也被塑造成奇怪的生物:翅膀上有爪子的鸟,或者像花朵一样的节状动物。海克发现,有些动物成了化石以后仍旧抓住它们的猎物不放。大多数情况下,猎物是小鱼。这样看来,这些生物就应当是海洋中的食肉动物。但她的顾客认为它们是花朵很奇怪的花朵,花十瓣像虫子一样。“你的想象力多么丰富啊!”

把手也经过雕塑的陶器都是十精十制品,用来栽种昂贵的小型植物。但她的大部分作品则巨大而坚实,没有会断裂的把手。她的釉料仍然像以前一样普通:无色或黑色。

她是一位制陶大师了,她的作品在海岸地带已经小有名气,但她仍然在继续搜寻化石。她在老师的房子里放满了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种石头。海克为每一种生物起了名字,并用一枝铅笔把名字以及发现这种生物的地点写在架子边缘。她举着灯笼在房间里巡游,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了演化的历史,并且理解了她看到的东西。化石像这样分门别类摆放得有条有理,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第一个架子上放的是贝壳和有模糊压痕的石头,压痕可能是海草,然后是有着众多肢十体的动物,然后是陌生古怪的鱼类,最后是有四肢的动物,形状也很奇怪很有可能是在陆地上生活的动物。

海克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知道泥沙在一定的环境中可以变得很坚实,这些生物可能是受困于海洋里的淤泥或陆地上的沙砾,最后变成了石头。其间的过程她还不能理解,可能就像把黏土放在窖中烧制一样动物消失了,很可能是腐烂或被烧掉了,最后会留下印痕。如果石头中的空隙被渗入的液体填充,液体沉淀以后,最后得到的就是一个立体的东西。那个翅膀上有爪子的鸟就只有一个印痕,而大部分贝壳化石却都是固体。

是不是她太聪明了?像她这么大年纪的人能推导出这样的理论逻辑吗?

原因是她懂得泥土、铸模,还知道水中悬浮着矿物质。她的村子里有些人使用灰泥建房子,附近村子里有人用蜡进行浇铸。

所需的信息都在这里。但是除了海克之外,没有人用这些信息来解释在图沃悬崖中的东西。为什么?因为她的亲戚很少留意这些化石,他们也没有好奇心,他们不会收集化石,贴上标签,在夜晚巡游,观察这些石头并进行思考。

生命随时间而改变。最初的形态非常奇怪,然后不那么奇怪了,最后就是人们所熟悉的样子。在悬崖顶部埋藏的有些动物至今仍然还可以看到活的样本。所以,产生化石的过程仍然在发生,或者只是最近才停止的。

这个过程经历了多长时间?镇上的老年人说物种没有改变。据海克所知,传说中也没有说以前的动物跟现在不一样。当然,怪物的故事还是有的。但没有关于奇怪的贝壳和鱼类的故事。所以,物种改变需要的时间肯定比人们的记忆更长久。

想一想她了解到、想象到的东西!一个有漫长历史的世界,动物在改变,在消亡。她感到恐慌!她自己的家族会不会也同他们所熟悉的鱼和植物一起消亡呢?她的家族很小,很不稳定。可能所有的生命都不稳定。

一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她在悬崖顶端俯瞰图沃城。下面的房子看起来非常遥远,无法企及。她周围什么都没有,一片空旷。(她的身后是森林,她没有转身。)在她身边是一个老女人,她长着白色的十毛十发,有一双肮脏的脚。“你已经走了很远了,”她说,“也许你应该考虑回去。”

“为什么?”

“你所做的没有意义,没有人会相信你。”

“相信什么?”“那些关于我的生物的事情。”

“你是女神?”海克问。那个女人点点头。

“可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光彩照人?”

“拉凯光彩照人吗?她在泥土中工作,我在物质中工作,这种工作并不是干干净净、轻轻松松的。还有,我需要以形象打动别人吗?”

“事物真的会消亡吗?也许它们仍然存在于世界的某些地方?”“我不会回答你的这些问题,”这个老女人说,“你自己领会存在吧”

“你建议我不要再想了吗?”

“我从来不给出建议。”女神说,“我只是告诉你,没有人会相信你关于时间和改变的看法。啊,可能有一两个人会。你可以使一些人相信,但明智的人会取笑你的。”

“我应该介意吗?”海克问。

“这是个问题,不是吗?”女神说,“但我刚才说过,我不提出建议。”

然后她消失了,海克跌落下来。她在拉凯屋里的十床十上醒来。星光在窗外闪烁,却并不能给她安慰。

她想了想这个梦,然后决定去旅行。可能她的问题是缺少十性十生活。她把最好的陶器和一些大盘子用稻草包裹十着装在柳条篮里。有些陶器很普通,但大多数上面都画着奇怪的生物:翅膀上有爪子的可十爱十的鸟、有很多腿的甲虫、披着盔甲而不是鱼鳞的鱼,以及头上有独角的四足兽。

一只船停靠在图沃,它要去北方。海克上了船。船上的水手是个巴特宁女人,所以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她有很多十性十生活。但是她仍然感到孤独和恐惧,似乎她站在深渊边缘,周围和下面没有任何东西。

她在一个海港下了船,这里住着麦斯人族。这是一个数量庞大的家族。虽然他们有一个海港,但大部分人是农夫,他们种植谷物,干制水果。出口这些产品。这里也制造上等的海林酒。

她的陶器在麦斯市场上卖出了很好的价钱。这时她已经很有名气,被称作“制作奇怪动物的陶工”,或是“喜十爱十贝壳和骨头的陶工”。“你亲自到这里来了,”她的顾客说,“真是太好了!两个著名的女人同时在镇里!”“另一个是谁?”海克问道。“演员戴泊尔。她的剧十十团十十刚在这里演出了几场。她们现在正在休息,然后要继续巡演。你一定要见见她。”

那天晚上,她们在一个小酒馆里相遇了。海克被几个顾客簇拥着,她们是深色十毛十发的中年女人。在屋子中间的一张桌子上,几个深色十毛十发的麦斯女人围着另一个人,她高挑苗条,宽肩膀,十毛十发是银色的。人家为她们作了介绍。演员站了起来,在灯笼的光照之下,海克可以看到她银色的十毛十发上有黯淡的小斑点。婴儿时期的斑点在成十人身上很难见到,但有一些人却保留下来了。

“你真可十爱十,”这个演员说,“红色十毛十发在这个地区很少见。”

海克坐了下来,告诉她自己父亲和母亲的故事,以及她是如何在图沃镇长大的。说完以后,她看到麦斯女人都不见了,只有她和戴泊尔坐在桌子旁,旁边是燃着的灯。发生了什么事?“海克问。你是说别人吗?大部分人都知趣地离开了。不知趣的那些是被我的人打发走了。”“我没注意到这些。”“我认为,”戴泊尔说,伸伸腰,“你不太注意自己兴趣以外的事情。麦斯人已经给我们租了一所房子。”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到那里去呢?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那里再喝点海林酒,多谈一会儿不过我刚才一直在想你不穿衣服是什么样子。“

她们去了那所房子,并肩走在黑暗的街道上。院子里种满了树,星光照耀下,她们在院子里做十爱十。戴泊尔从房间里取出一些毯子和枕头,让她们感到舒服些。”我一生里睡在硬地上的时间太多了。“这个演员说,”所以只要有可能,我就尽力避免不舒服。“然后,她那双手开始动作,她的嘴不像一个有着血肉之躯的女人的嘴,似乎是某些传说中的十精十灵的嘴。海克想,一个满足愿望的十精十灵。一个使人快乐的十精十灵。

制陶工积极应和。没有人能和戴泊尔的做十爱十技巧相比,她也不例外。但这个演员的声音显示出满足。最后,当她们停下来时,演员的双手放在头后部,看着星星说:“你能给我一个陶器吗?”

“什么?”海克问。

“我以前见过你的作品,我想要一个作纪念,记住你。”

火焰终于开始燃十烧。海克站起来,看着身旁这个修长的浅色形体,

“就这样结束了?我们只有今天晚上吗?”

“我签了协议,”戴泊尔说,“已经定下明天早晨乘船离开了。演员没有固定的生活,海克。我们也没有固定的情十人。”

海克的感觉就像在梦中,在向下沉。但这一次她不是在自己的十床十上醒来,而是在麦斯的庭院里。

女神是对的。她应该放弃困扰她的问题。没有人会关注她在悬崖上发现的东西。他们关注她的陶器。但是她可以离开陶器一段时间。

“让我和你一起走吧。”她对戴泊尔说。

演员看着她,“你是认真的吗?”

“自从十五岁之后,我再也没做过别的,只是在制陶,收集我喜欢的石头。十五年了!我必须要做的都是什么?陶器,更多的陶器!石头,更多的石头!我愿意有些冒险经历,戴泊尔。”

演员笑了,说:“我一生中做过很多愚蠢的事情。现在我要再做一件。来吧,加入我们吧!”她把海克拉到身边亲十吻起来。她的舌头是多么奇妙啊!

第二天早晨,海克到她的船上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把物品装在一个篮子里。旅行的时候,除了陶器,她从来不多带东西。现在陶器都卖光了,钱装在一根腰带里,沉甸甸地缠在她腰上。

海克来到海港女管理员那里。在这个女人的小房子里,她给亲戚写了一封信,解释发生了什么,以及她为什么没有回家。

“你肯定这是个好主意吗?”女管理员问。海克把信卷起来放进信管,用蜡把管子封好。

“是的。”海克告诉女管理员。这封信将被下一条船带到南方去。她把自己一半的钱留给管理员,图沃人会从她这里取走的。

“这是个愚蠢的计划。”海港女管理员说。

“你恋十爱十过吗?”海克问。

“我很高兴告诉你,我没有陷得这么深。”

海克正要开门,又停了下来。房间窗子开着,海克被一束光线照亮,红色的十毛十发像火焰一样闪亮。她的眼睛清澈碧绿,就像海十浪十的颜色一样。啊!海港女管理员想。

“我三十二岁,直到昨天晚上才开始恋十爱十。”海克说,“我最近才认识到,这个世界是一个孤独的所在。”她把篮子搭在背上,向戴泊尔的房子走去。

一个奇怪的女人,海港女管理员想。

演员们的船乘着中午的潮汐离开,海克和她们在一起,站在甲板上,在她的新情十人旁边。

讲到这里,需要描述一下戴泊尔。海克遇到她的时候,她四十岁,是第一个职业女演员,也是第一个组织女十性十表演十十团十十的人。她早年生活很艰难,但现在已经成名,并且有了自信。她是一个很好的演员,也是优秀的剧作家。她写的一些作品流传到了我们这个时代,虽然只是一些片断,那些话语仍然像钻石一样闪亮,没有在时间的长河中褪色。

戴泊尔是她的艺名。她真正的名字是海沃·埃尔,她的家乡在海沃岛,是南大十陆东北角的一个海岛,她很少回去。大多数时间,她和她的表演十十团十十在东部海岸来回巡演,有时候甚至去伊汀那种遥远的南部城市,她在那里有很多朋友。

现在她们要往南部去,本来可以带着海克的信件,但是海克不知道这些。她们的船是一艘很快的商船,直接驶往十胡十镇,中途不停留。她们向东部驶去,只有当船驶到十浪十尖时才能看到一条细细的黑线海岸,其余的时间,她们是孤单的。派萨鱼在船头成群游十动,海鸟一路跟随着她们。

海克很熟悉这些鱼,虽然以前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活着的派萨鱼。当圆滑的鱼背露出十水面时,它们呼气的声音是如此响亮。哇!哇!然后潜下水去,长长的尾巴像插十入水中的刀子一样。它们还有一个名字:蓝鱼。这个名字来自它们皮肤的颜色。死亡和制革的过程都不能使这种颜色黯淡,派萨鱼皮革是很有名的奢侈品。

“我曾经有一双派萨皮靴。”戴泊尔说,“皮靴破了无法修复,一位富有的女族长就送给了我。我曾在演戏的时候穿,直到它们变成碎片。你真应该看看我装扮成武士,穿着那双靴子昂首阔步的样子。”

几年前,一条死去的派萨鱼被冲到图沃海滩上,他们都去看:他们的亲戚在淹死以前曾经捕捞过这种深海动物。它有一个大块头的女人那么大,长着四个鱼鳍,一条像海藻一样的尾巴,软十绵绵地躺在鹅十卵十石海滩上。图沃族的一个老年男人用刀子把它切开。大部分女人都回去了,但是海克留下来继续观看。它的肉是紫十红十色,像陆地动物的肉。骨骼很大很重。她也去摸了一下它有名的表皮。皮肤不像一般的鱼那样粘糊糊的,也没有鱼鳞。虽然海克的亲戚已不再出海,但她还是知道有些鱼是没有鱼鳞的。

最让人感兴趣的是鱼鳍。她请求那个老年男人给了她一块后鳍。鱼鳍很小,几乎没有肉,上面的皮革也没有什么用处。“拿走吧,”年长的亲戚对她说,“不过你的好奇心不会带给你什么好处。”

海克把它拿到老师的房子里,放到后面一间拉凯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屋子。这里有她的化石,还有其他物品:一副几乎完整的鸟的骨骼,一些小动物的头骨,以及从图沃海滩找到的贝壳。她把鱼鳍放在桌子上,用一把锋利的小刀把它切开,里面是五排长而窄的白色骨骼,隐藏在蓝色皮肤和紫十红十色的肉里。

她把它们洗干净,按原样摆在桌子上。两排靠外的骨骼比较短,大拇指她可以这么叫吗?很短,中间的三排骨骼长一些,是弯曲的。很明显,它们是鱼鳍的框架结构。最外面的骨骼起什么作用?为什么女神在一只海洋动物的鱼鳍中隐藏了一只手?

“啊,”戴泊尔听了海克的故事之后说,“你找到问题的答案了吗?”

我不知道。“海克说,她害怕谈到她的理论。她能确定什么呢?只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实。从这些东西里,她得出了一种关于时间和改变的可怕观点。

在她们旁边有一条派萨鱼浮出十水面呼气,斜着身十子看她们,咧嘴露出了尖利的白色牙齿。

拉凯说这个世界充满了相似和一致。女神是一个重复者。人们总是这么对我说。”

女神也喜欢开玩笑,“戴泊尔说,”也许她觉得这么做挺有趣,鱼和陆地动物的某些部分很相似。“

“可能吧。”海克用一种怀疑的腔调说,“我晾干了鱼鳍上的皮,做了一个袋子,但是我却无法用它,似乎这么做是不道德的,是错误的,似乎我是在用一个妇女手上的皮装东西。所以,我把派萨鱼的骨头装进袋子里,把它们放在我的一个架子上。然后我做了一个陶器,画上派萨鱼。那个作品不好,那时候我不知道活的派萨鱼是怎么游十动的,但现在我可以再做一个陶器了。”

戴泊尔抚十摸她肩膀上的红色十毛十皮,“像火焰一样,”这个演员十温十柔地说,“你燃十烧着好奇心,还有寻找真理的欲十望。”

“我的亲戚说这会给我带来麻烦。”

“女神赋予我们想象、疑问和判断的能力。”这个演员说,“假如她不想让我们使用这些能力,为什么她要这么做?我思索的是人的行为,你思索的是岩石和骨头。对我来说,这两种活动都是我们的职责,也都很有趣。”

戴泊尔的声音显得很开心,这让她感到不舒服。在图沃,自从那次淹死事件之后,人们都是忧郁的。他们并不想让孩子们远离这个世界的快乐,但他们失去了这么多,他们变得害怕,虔诚的顶点就是对神明的恐惧。

船继续向南方行驶,远远地把图沃海岸抛在后面。这段时期,海克全身心沉浸在十爱十情中。她被十爱十情击中了!她什么也不想,脑子里都是戴泊尔的身十体:对于一个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来说,她的四个十乳十房特别大,修长的四肢,突起的十乳十头和“下部深灰岩石”的颜色一样,还有这个演员两十腿之间的部位,那是一个快乐的洞十穴十。海克能用泥土做出一个十乳十房形状,做成一个有盖的陶器,盖子的把手处是一个十乳十头。但是她如何做出那隐藏的部位?如何做得出戴泊尔的嘴唇和金黄色的舌头?不可能,再说现在也没有陶窖。现在最好不要想陶器场的事情。

她们经常做十爱十,通常是在甲板上,在闪烁的热带星空之下。她被十爱十情灌醉了!十爱十情让她发狂,而她任由自己发狂!

从祖古尔岛向南行驶五天之后,船向西部驶去。她们进人十胡十镇一个宽阔的海港。这时候已经看不见派萨鱼,鸟儿变得更多了。在蒙蒙的雨雾中,出现了一条绿色的低低的海岸线。

海克和戴泊尔在甲板上向前看,海克看到了十胡十镇:白色和蓝色的建筑物,红色和绿色的房顶。渔船排列在海港码头上。船上卷起的帆,有红色、白色、绿色和黄色的。“一个色彩绚丽的地方。”

“这就是南方。”戴泊尔赞同地说。她像往日一样可十爱十,倚靠在船栏杆上,看起来很高兴,“北方的人称他们是野蛮人,不够文雅,不能体会事物的微妙之处。但戏剧不是微妙的。”她举起一只胳膊,又落下来,几“戏剧是正在挥下的剑刃,是愤怒和疼痛的呐喊。假如没有到过南方,我就写不出我的这些剧本。”

她们把船系在渔船之间,正午的渔船里空无一人。图沃·海克随着表演十十团十十上岸了。她以前从来没有到过这么远的南方。街上的人穿着色彩艳丽的束腰上衣和打褶的短裙。她们的体形也很陌生:宽阔的胸部,粗短的四肢。这里的妇女要比北方女人个头高一些,比本地的男十性十高出一个头。每个人都长着灰色的十毛十发,一路上有很多人瞪着海克看。

“我可能会失去你。”戴泊尔觉得很有趣。

“她们很丑。”海克说。

“只是长得和我们不同,亲十爱十的。十习十惯了以后,你就会觉得她们好看了。”

“你在这里有情十人吗?”

戴泊尔笑道:“很多。”

她们的目的地是一个有院子的旅馆。院子里有盆栽的树木:天空花树、星花树,还有一种海克不认识的树,长着银蓝色的叶子和带褶边的艳黄色花朵。有几个花盆是拉凯做的,一个是海克制作的,是她的早期作品,还不算差。海克把它指给戴泊尔看。

店主出现了,她是个大块头女人,长着像树干一样的四肢,还有四个巨大的十乳十房,几乎要撑十破她的马甲。“我最好的顾客!”她喊着,

“你会在这里演出吗?”

“很可能会。海克,这是十胡十·阿齐兹。”戴泊尔把一只手放在海克的红色肩膀上,“这个美人是我的新情十人,陶工图沃·海克。她放弃制陶和我一起旅行,直到我们彼此厌倦对方为止。”

“永远不会厌倦的!”海克说。

“你在图沃镇制作的东西棒极了!”店主说,“我有一个邻居,他说北方人没有什么好东西,而我回答说,有戴泊尔、陶器和花树。”

她们走进公共休息室,围坐在桌子前。一堵墙上有一个泥制壁炉,里面烧着木柴。旅馆主人带来一个很大的金属碗,里面盛着果汁混合的海林酒。她把一根铁棍放在火里烧,随后把烧红的一端放进盛满液体的碗中。液体腾出蒸汽,嘶嘶作响。然后,旅馆主人开始给大家倒酒。海克表示感谢,她用双手捂着热杯子,吸着芬芳的蒸汽。我远离家乡,在陌生人中间,现在正要喝这种叫不上名字来的东西。她尝了一口,味道好极了!“这种酒很容易喝醉。”戴泊尔警告说。窗外,雨落到庭院中,花盆中的树在颤十抖。我很高兴,海克想。

那大晚上,她躺在戴泊尔的胳膊中做了一个梦。那个年老的女人又出现了,这次她的双手双脚很干净,“存在是为了享受。要永远记住。”

“你为什么杀死我的母亲和其他亲人?”海克问。

“杀死她们的是一场暴雨。你认为每阵风都是我的呼吸吗?你认为是我的双手捏碎了甲虫,把鸟儿从天空中拉下来?”

“为什么你创造会死的东西?”

“你为什么用黏土做陶器?你的所有陶器迟早都要碎掉。”

“我喜欢这种材料。”

“我喜欢生命,”女神说,“还有改变。”

第二天,海克帮助演员们在码头附近一个仓库里搭建起舞台。仍然在下雨,她们无法在室外表演。这个表演十十团十十很大:有十个女人,都来自北方城镇。其中,五个人是十十团十十里的正式成员,三个是学徒,另外还有一个木匠和一个服装师。需要的时候,后两个人会做些杂活。她们互相协作,轻松熟练。只有海克笨手笨脚,需要别人告诉她做什么。“你能学会的。”戴泊尔说。

上午,戴泊尔不见了。“去写作了。”木匠说,“我看得出来她在思考。这些南方人喜欢粗十鲁的戏剧,我们一般不演那种戏剧,除非到了这里。你可能以为他们喜欢英雄剧,你也许会想象他们中间有很多真正的英雄。其实不是这样,他们想要的是有很多十陰十十茎十的喜剧。”

海克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们在旅馆里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因为要演出,所以不能吃得太饱,然后她们冒雨回到仓库。舞台周围沿墙点着一圈灯。在黯淡的灯光下,可以看到这里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油味、潮十湿的十毛十发味道和激动的情绪。

“演出的事我们知道该怎么做。”戴泊尔说,“你站在一边注意看。”

海克照她说的做了:斜靠着边墙,站在一盏闪着黄光的灯下。她很少考虑自己的外表,所以没有想到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她红色的皮十毛十和绿色的眼睛在闪光,观众中的半数女人都想和她做十爱十,半数男人都希望她是男十性十。像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怎么还会这么不通世事?这都是因为那次“淹死事件”使图沃变成了一个忧郁的家族,而海克在这个家族中生活得太久,另外,她思考得也太多了。

戴泊尔的新剧在全场观众的欢呼和掌声中结束后,人们过来和主要演员十交十流。海克则帮助木匠和服装师清理场地。“伊汀·泰因,”谁?“海克问木匠说,”我不知道他在城里。“把一个面具放进盒子里。”那个瘸腿男人。“

她向四周张望,看到一个矮小的人瘸着腿向舞台走来。他的十毛十发是灰色的,肩部和脸上的十毛十发变成了银白色。他的一只眼睛不见了,但没有戴眼罩。

“他是伊汀族级别最高的战争首领,”木匠说,“他们是这个地区最危险的家族。戴泊尔叫他的母亲‘婶伯母’。你像我一样觉得他很吓人,对吗?不过,瞧瞧他母亲的模样吧,那才真正吓人呢!”

戴泊尔被崇拜者包围着,那个男人无法接近她。他喊着木匠和服装师的名字,和她们打招呼,却没有直视她们。海克想,这个人还挺有礼貌的。

“考克瓦和你在一起吗?”服装师问道。

“他在南方,在冷海岸的野蛮人中间。我派了一些人保护他,以防那些野蛮人不喜欢他的喜剧。我可以问一下你旁边这个人是谁吗,这不会无礼吧?”

服装师说:“这是陶工图沃·海克。她是戴泊尔的新情十人。”

这个男人抬起头来,显然吃了一惊。海克看到那只深陷进去的眼窝,另一只完好的眼睛是蓝色的,像正午的天空一样闪亮。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扩张,仿佛眼睛中间的一块锈斑。“制作奇怪动物的陶工。”他说。

“是的。”海克说,她很惊讶,这么遥远的地方也有人知道她。

“世界充满了巧合!”这个战士告诉她,“这是一次令人愉快的巧遇!去年我买了你的一件陶器送给我的母亲。她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了,但她喜欢那个陶器的质地。她尤其喜欢触十摸你制作的那个动物把手。翅膀上有爪子的鸟!多么好的主意!它们能飞吗?”

“我想它们可能不会飞。”海克说。

“这种鸟存在吗?”战士问。

海克停了一下,思忖着。“我发现了它们的遗体。”

“你没有回答。这个世界充满了两件事,那就是:巧合和怪异。”他向戴泊尔望去。大部分崇拜者已经离开了,“抱歉我要离开一会儿,我想把考克瓦的消息告诉她。他们彼此刚刚错过了。他的船两天前刚刚离开,我一直和他在一起。本来我打算骑马回家,但是我马上又听说戴泊尔到了。”

他瘸着腿走开了。

“他和考克瓦是情十人,”木匠说,“然而考克瓦生命中真正的十爱十人是演员彭瑞格。彭瑞格现在年纪大了,身十体很不好。他和戴泊尔的亲戚住在海沃岛,考克瓦仍然在旅行。男演员的生活和女人一样乱七八糟的。”

海克已经把演出中用的所有面具放到了一起。她发现,派萨鱼的面具是新的。蓝色的油漆仍然有些黏,面具用布和胶修改过。

“我们有一些空白面具。”木匠说,“只要戴泊尔有了一个新主意,我们就可以画上新的动物。”

“这样的事我可以做,”海克说,“制作面具,喷漆。”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木匠和服装师,“除非这些工作是属于你们的。”

“我们什么都做。”服装师说,“假如你和我们跟在一起,你会发现你也会登台表演。”

他们把每样道具包起来,然后回旅馆的公共休息室里喝海林酒。伊汀人的首领也和她们一起去了旅馆,他的酒量大得惊人。他不断地去小十便,但从来没有明显的醉意。巧合这个想法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谈起战争中的一些巧合,有些巧合对他有利,有些则有害。

曾经有一次他去攻击瓜族人,在半路上遇到了对方的部队,对方正是来攻击伊汀族的。“我们都选择了同样的道路。所以,我们都在同一条山路上,互相瞪着,张大了嘴,然后开打。”他把海林酒倒在桌子上,画出双方部队的部署,“双方的处境都很糟!没有一方有优势,没有一方有比较好的退路。我知道我必须赢,后来确实赢了。但我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个兄弟,很多瓜族战士逃跑了,所以我们无法再奇袭他们的住处。这是一次糟糕的经历,由于巧合产生的。毫无疑问是女神一手造成,让我们无法完全施行原定计划,一个好的首领必须随时准备放弃自己的想法。”

离开的时候,他虽然瘸着腿,但步伐却很稳健。戴泊尔说:“我曾经对自己发誓:有一天我会把他写进剧本中。真实的英雄就是这个样子。当然,我必须从头开始,写一个全新的故事,跟他本人不一样。他的生活并不是悲剧。他从来没有进行过艰难的选择,他想要的每样东西名誉、亲戚的十爱十戴、考克瓦的十爱十都得到了。”

海克想,她也学到了新东西。刚才她并不认为这个男人是一个英雄。

第二天晚上,他们又上演了头天晚上那场戏剧。仓库里挤满了人,伊汀·泰因又一次出现在观众中。他观看演出,海克则观察他。他看得聚十精十会神,不时大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上面一个门牙不见了,毫无疑问是在战争中丢失的,就像他在战争中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条灵敏的腿一样。海克的男十性十亲戚只和森林中的肉食动物搏斗,并不特别危险。如果男人死在森林中,通常是被有毒的小动物咬伤、蓄伤,或是死于事故。老人讲过海盗的故事,但是近百年没有人袭击东北海岸。图沃人害怕的是水和风暴。

海克想,她现在是在南方。在这里,战争还在继续,有些家族消失了,男人被杀死,女人和儿童被收养。如果缺少像伊汀·泰因这样的战士,一个家族不会存活下去。

她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只是想到这个世界充满了暴力,而这并没有什么新意。

演出结束后,首领又一次和她们一起去旅馆。这一次他喝得少一些,问了很多问题。起初问演员们,后来问海克:她的家族具体在什么地方?除了制作陶器,他们还生产什么?

“你打算侵略我们吗?”海克问。

他看上去很震惊,“我是战士,不是强盗,年轻的女士!我只和我认识的人战斗。战争的目的是扩大我们的家族,增加我们拥有的土地。这些只能在我们周边的领土进行,不断向外扩张,接收邻近的土地、女人和儿童。我要确保土地的连续完整,并且如可能的话寻找可以保护我们的天然屏障。只有这样的策略才可以守住领土。”

“他不打算侵略你,”戴泊尔总结说,“你们相隔一太遥远。”

“的确如此。”首领说,“强盗和海盗的策略跟战士不同,他们要的是有价值的东西,不是土地和人民。在南部也有海盗和强盗,我们也和他们战斗。”

“怎么战斗?”海克问。

“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找到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去那里杀死所有的男人。问题是,你必须为强盗的女人和孩子做些什么,不能让他们饿死。可是没有家庭愿意接受这样的成员,这很明显。”

“那你们怎么办?”

“收养他们,但把他们分散到很多家庭中,同时不让他们中的任何人生育。通常,孩子们长大后还是不错的,经过一代人以后,他们与生俱来的特十性十无论是好还是坏就会消失。你可以想象,这种事情工作量巨大。因此,我们只杀死足够多的男人,这样一来,当强盗想再次袭击伊汀的时候,他们就得考虑一下。但我们也会留下足够的男人,以养活那些女人和儿童。”

那个木匠是对的。这是一个让人害怕的男人。

戴泊尔说:“图沃族以森林为生,很大程度上依靠出口木材和花树。海克就是为这些树制造花盆。”

“你有孩子吗?”首领问海克。

“两个女儿。”

“有你这种能力的女人应该有更多的孩子。有兄弟吗?”

“没有。”

“表兄弟?”

“很多。”海克说。

首领看了一眼戴泊尔,“是否可以考虑让一个图沃男人到这里来,使我们的女人怀孕?你情十人做的陶器棒极了。我的母亲很喜欢花朵,我也是。”

“那是一个小家族,”戴泊尔说,“住得又很远。和他们签订一个繁殖协议,不会给你带来政治上的好处。”

“主要是因为生活,不是因为政治。”首领说。

“图沃男人不擅长打仗。”海克说,她无法确定是否想和伊汀人建立某种联系。

“你不是说他们是胆小鬼吧?”

“当然不是。他们在野外工作,是森林人和伐木工人。在家族里大多数人淹死之前,他们也曾经在海上航行,这些工作都需要勇气。不过,我们和邻居的关系始终处得还不错。”

“如果没有野心,做做那些也不错。”他咧嘴笑了,“我们不需要培养野心和暴力。我们天生富于这些品质。但是艺术和美丽,”他的蓝眼睛瞥了海克一眼,“不是我们的天赋,虽然我们能够欣赏它们。”

“我知道你很欣赏考克瓦。”戴泊尔说,她的声音流露着愉悦之情。

“一个伟大的喜剧演员,他是我见过的这个年纪最好看的男人。但是几年前,我的母亲和她的姐妹决定,他不应该为伊汀族留下后代。首先,他从来没提过自己是不是有一个家族。假如伊汀人想签订一个繁殖协议,他们该和谁谈呢?我们伊汀人有自己做事的方式!无论如何,表演并不是一项完全受尊敬的艺术。假如孩子的父亲是一个演员,那会给伊汀人的后代留下什么样的品质?”

“你明白为什么我没有孩子吗?”戴泊尔说,头向木匠抬了抬,

“而我的这个亲戚有两对双胞胎,因为她的天赋是制造道具。我们不告诉亲戚们她也参加演出。”

“演得不多。”木匠说。

“演得也不好。”海克旁边的一个学徒小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