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又待了一段时间,和戴泊尔谈他的家庭和她最新的剧作。最后他站起来,“我年纪太大,熬不了通宵。另外,我打算明天一早离开这里回伊汀。我想,你会向我的母亲致以十爱十和敬意。”
“当然。”戴泊尔说。
“还有你,年轻的女士。”他的一只眼睛转向海克,“假如下次你再来,请为伊汀带些陶器。我会跟我的母亲谈一谈,和图沃人签订一个繁殖协议。相信我,我们是值得拥有的盟友!”
他离开了。戴泊尔说:“我想,他要的是一个长得像你的男人,晚上和伊汀女人过夜,白天就和他在一起。”
“多么繁重的工作!”木匠说。
“没有长得像我的图沃男人。”
“对伊汀·泰因来说,这真是个悲伤的消息!”戴泊尔说。
他们从十胡十镇出发,和一支商队一起向西向南旅行。演员和商人都骑着斯纳,虽然海克以前很少骑,她对这种动物还是很熟悉。驮货物的动物是彼特尔:这是一种身十体巨大、皮肤粗糙的四足动物,头上有三对角:一对向身十体两侧生长,一对向前弯曲,剩下的一对向后弯曲。商人们把这种动物看得像斯纳一样珍贵,给它们起了名字,用铜环和铁环装饰它们的角。海克觉得这种动物十分奇特,走得不是太快,但是很稳,每走一步,它们粗十大的身十体便摇晃一下。受到十騷十扰时甲虫,风中的气味,或其他彼特尔它们就会摇晃着有六只角的脑袋大声嚎叫。那是一种什么声音啊!
“你有没有把它写进剧本?”她问戴泊尔。
“还没有。它们能代表什么品质?”
“可靠,”旁边的一个商人说,“力量、耐力、固执,还有很好的十奶十。”
“我会考虑的。”戴泊尔回答说。
平原起初是绿色的,雨水丰沛。当他们向南部西部行进的时候,空气变得干燥起来,平原变成了暗褐色。这不是一次短途旅行,海克有足够的时间十习十惯骑行。她非常喜欢野外,如此宽广!如此空旷!
商队里的商人属于一个家族,男人和女人一起旅行。演员们和女人一起搭建帐篷,而男人就在更远的地方站岗。尽管有这种保护,海克还是感到心神不宁。头上有些星星已经陌生,周围的黑暗似乎永无尽头,商队的篝火好像很微弱。远处的平原上,野苏林在嚎叫,它们比家养品种更具野十性十。
戴泊尔告诉她:“野苏林更丑,鳞片覆盖着一半身十体。我们北部的苏林,身十体上只有一小部分覆盖着鳞片。”
在海克的国家,苏林身上长的是皮十毛十。只有到了春天,雄十性十胸部褪十毛十后会露出一块有鳞片的皮肤,深绿色,闪着光。它们有时候会互相攻击,都想破坏对方胸部的装饰。这种行为被称为“咬宝石”。
坐在广阔陌生的天空下,海克思考着苏林这种动物。各地的苏林都是同一种动物的变种,当然,十性十格十温十和、长着皮十毛十的图沃苏林和戴泊尔描述的野十性十动物差别很大。人人都知道它们是一种动物。还能继续变化吗?有手的动物会变成派萨鱼吗?是什么导致了变化?当然不是戏剧中演的欺骗手法。戴泊尔伸过手,打断了海克的思索,她想的不再是演变,而是十爱十情。
他们到达了一个城镇,位于一条携带着泥沙的大河边。河岸两边生长着低矮的灌木丛。商人们把他们的车围成一圈,在树林边搭起帐篷。男人们带动物去吃草,而女人们商人和演员则到这个城镇去。
街道是压实的土地,房子是用砖砌起来的,有木门和横梁(海克可以看到横梁的两端全都从墙里探出来)。这里的人和十胡十镇人十体形相似,长着灰褐色的十毛十发。有些人还有黯淡的斑纹不是戴泊尔那样的斑点,而是窄十窄的断裂条纹。这里的穿着和其他地方的人一样,束腰上衣,或短裤加马甲。
海克突然想到,为什么人有不同的颜色?大多野生动物都是单色,有时候会有例外,但也只不过是黑白相间。家养的动物却有各种花色,原因很明显:人们根据用途或美丽的原则有意识地繁殖它们。人类也是通过繁殖,决定自己是灰色、灰褐色、红色和茶褐色等颜色的吗?有可能。海克觉得,大多数人都会被别人的不同之处所吸引,例如伊汀泰因,再例如图沃主妇们对她父亲的反应。
于是,除了关于时间和改变的问题,她又添加了一个关于差异的问题,也许还有关于相似的问题。假如动物的发展是趋于一致的,那为什么会出现差异?假如发展趋势是各自不同的,为什么只是偶尔才会看到这种不同?她和父亲一样,皮十毛十是红色的,她的女儿们则是茶褐色的。想到这些,她的头都疼了。她理解了年长亲戚的智慧。假如一个人开始对所有的事情都提出疑问岩石里的贝壳,派萨鱼鳍中的手问题就会越来越多,向各个方向延伸,然后,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会充满天空,就像迁徙鸟儿的叫十声。
“你还好吗?”戴泊尔说。
“我在思考。”海克说。
城镇中央有一个广场,地面是压实的泥土。商人们搭起一个帐篷,摆出货物样品:十胡十镇的干鱼,来自北方的织布,珍稀木料雕刻的盒子,用银色和深红色贝壳制作的珠宝。最后,他们取出一块特别十精十致的布,把它在地上展开,然后把他们最珍贵的财宝倒在布上:一个高高的、闪闪发亮的白色盐堆。
人们围聚过来:驼背的女族长,十精十力充沛的主妇,苗条的女孩和男孩,甚至还有几个成年男人。他们都是灰棕色的十毛十发,几位年长者的十毛十发已经变成了白色。
总的来说,人们的长相和他们的亲戚相似,人人都知道存在着家族特征。否则,何必如此谨慎地选择繁殖后代的伴侣呢?在人们中间一定有两种趋势,一种趋势是类似,另一种则是差异。动物一定也是这样。家养的苏林有不同的颜色,人们通过选择十交十配的动物,把这种多样十性十表现出来。这种多样十性十一定也存在于野生动物中,只不过平时显现不出来,除非是极个别的例外。海克蹲在商人帐篷后面的十陰十影里,苦苦思索着,几乎没注意到在她周围进行的十交十易。
现在,遗传学家告诉我们,人类中发生的变异是由孤立人群的迁移造成的。原本孤立的人群融人主流,使主流发生了改变。我们像培育苏林一样培育自己的后代,使之能适应不同的环境,迎十合不同的审美观。
但海克怎么能知道这么多?她怎么知道野生动物比她看到的具有更广泛的多样十性十?在遥远的北方岛屿,野生苏林和当地的人类一样,长着厚厚的白色皮十毛十。而在第三个大洲,还有一种十分珍贵、几乎灭绝的野生苏林,它们是黑色的,全身覆盖着鳞片,只有背部有一片铁锈色皮十毛十。海克只在一个大洲旅行过,她手头的证据不足,只是在猜测。尽管如此,她却瞥见了遗传是如何发生作用的。
怎么会这样?一个像海克这样生活在遥远的过去的人,竟然得出了近似于遗传基因的观点?
我们的祖先不是傻瓜!他们是农夫和猎人,他们近距离观察动物,取得科技上的进步利用繁殖得到了我们今天仍旧赖以为生的新植物,以及我们今天仍在利用的新动物。除了进人太空的成就,我们没有其他成就可以和祖先相比。
除了大家都知道的家族特征方面的一般知识以外,海克还从化石中得到了启发。有些人知道,某些植物和动物通过繁殖可以改变,家族特征好也罢坏也罢也能够被遗传。但大部分生命似乎是不变的。野生动物的上一代和下一代都是一样的,森林和平原上的植物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大多数人觉得,女神想让这个世界保持原样。但是海克却不这么认为。
戴泊尔走过来说:“我们需要人手帮助搭建舞台。”
那天晚上,在漫长的夏季暮色中,演员们表演了派萨鱼的喜剧。表演之前,戴泊尔需要进行一番演讲,解释什么是派萨鱼,因为现在他们已经深人内陆。演出和商人们的十交十易同样成功。第二天,他们继续向西前进。
整个夏季,海克和戴泊尔一起旅行。她学会了如何制造面具:在纸上涂满胶水,然后一层层粘在一个木制面具框架上。
“这是我们携带的最珍贵的东西。”服装师说着,举起一张厚厚的白纸,“使用的时候要带着敬意!没有别的材料会这么轻巧,这么容易成型。可惜,它的价格太昂贵了!”
海克对彼特尔很感兴趣:这是活生生的动物,却像她在岩石中发现的化石一样陌生!她制作的第一个面具就是一只彼特尔。面具干了之后,她在上面涂上褐色,六只角涂成闪亮的黑色,张大的鼻孔里面是红色,嘴巴张开,伸出红色的舌头。
戴泊尔写了一个关于一只强健的雌十性十彼特尔的剧本:她的十奶十被一只狡猾的蒂利骗走了,彼特尔的其他动物朋友利用智慧把十奶十夺了回来。戏剧结尾,戴泊尔扮演这只母兽,在失而复得的装满十奶十的陶器之间跳舞。由于蒂利的聪明智慧,这些牛十奶十变成了新东西:可以长久保存的美味十奶十酪。这个剧本在西部平原的城镇上大受欢迎。在这个地区,海洋只是传说,只有半数的人相信海洋的存在,但大家都知道并喜十爱十彼特尔。
观看戴泊尔的表演时,海克问自己另一个问题:假如在派萨鱼的鱼鳍中有一只手,在彼特尔硬化的只有两个脚趾的脚中会隐藏着另一只手吗?是否每一种活的生物体内都包含十着另一种生物,就像戴泊尔穿着彼特尔的服装?
多么棒的想法!当一种叫做“秋之火焰”的植物开始改变颜色时,商队转向东部。图沃人不知道这种植物,但它在平原很常见。起初,植物上只出现了一些明亮的斑点,就像滴落在一张浅棕色地毯上的几滴血迹。但这已足够让商人们改变方向。随着一天天过去,这种颜色越来越明显,斑点连成了线。最后,整个平原呈现一片鲜红。有时候,商队穿过的地带生长着大片这种植物,斯纳和彼特尔的下腹部被染成了深红色,似乎它们涉过了血液或火焰的河流。
到达潮十湿的海岸平原后,这种植物变得越来越少。这里的植被大多是黯淡的银棕色。雨落下来,有时候很冷。当冬天的第一场风暴降临时,他们到达了商人的家乡。海克看到翻滚的海十浪十冲击着岸边,激起白色的十浪十花。这是海水带来的快乐!海藻和鱼的味道带来的快乐!
冬天到了,商人们安顿下来。演员们进行最后一次旅行,向北方的十胡十镇走去。那里的旅馆老板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卧室、休息室里的炉火,还有海林酒。
冬天过了一半的时候,戴泊尔去了伊汀。海克留在海边,她厌倦了外国人。她已经半年多没有制造陶器,没有爬上图沃悬崖寻找化石。现在她认识到,只有十爱十情是不够的。她在十胡十镇的海滩漫步,凿起冰块寻找贝壳。大部分贝壳和图沃地区的很相似,但是她也发现了一些新品种,她见过其中一种的化石。难道这意味着其他生物翅膀上有爪子的鸟、锤状头部的甲虫仍然还在某些地方活着吗?可能是。不好确定。
戴泊尔冒着暴风雪回来了,安顿下来写作剧本。伊汀人总能给她带来灵感。“在南方的时候,我演喜剧,因为那里的人喜欢喜剧。但他们的生活教会了我如何写悲剧,我的天赋就是写悲剧。”
海克的天赋在泥土和石头中,而不是语言。南方的旅程充满趣味和激十情,但现在是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了。做什么呢?十胡十镇没有制陶场,这个地区的岩石里面也没有化石。最后,她拿出一些珍贵的纸,用纸和金属丝做成奇怪的动物。颜色是个问题。她必须依靠想象,参考她所知道的图沃的鸟、甲虫和动物。她把头上有锤子的甲虫做成红色和黑色,类似花朵的食肉动物则是黄色,它咬着一条亮蓝色的鱼,翅膀上有爪子的鸟是绿色。
“啊!这些真的与众不同。”戴泊尔说,“这就是你在悬崖上发现的东西吗?”
“是的,骨骼和贝壳。有时候,动物在岩石里只留下印迹,没有色彩。”
戴泊尔拿起海克制作的一个盘绕成一圈的白色贝壳,紫色的触须从里面伸出来,海克给这个生物做了两个巨大的圆圆的黄色玻璃眼。眼睛是根据活着的海洋生物猜测出来的。但海克曾经在石头中见过触角的痕迹。戴泊尔倾斜着这个贝壳,直到一只眼睛在十陽十光的照射下发出亮光。哈!它好像活了!“也许我可以写一部关于这些动物的剧本,面具由你来做。”
海克犹豫着,然后说:“我想回图沃的家。”
“是吗?”戴泊尔放下这个玻璃眼睛的动物。
海克解释道,她需要她的制陶场,那里的悬崖充满化石。她还需要时间思考这次旅行。“你不会由于十爱十情放弃表演吧?”
“不会!”戴泊尔说,“我计划明年夏天去北方演出,演出悲剧。演完以后,我会去图沃访问。我想要一个你的陶器,或是一个这样的小生物。”她抚十摸十着那个类似花朵的肉食动物,“你以一种别人没有的目光看这个世界!在你的眼里,世界充满了奇迹和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天晚上,海克躺在戴泊尔的臂弯里,做了一个梦。那个老女人又来到了梦中,她双脚肮脏,穿着一间破旧的束腰上衣。“你学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海克说。
“太好了!”这个老女人说,“这就是领悟的开始。但我要再次警告你,除了领悟和我的承认,你可能什么也得不到。在人类居住的城镇里,你的领悟和我的承认毫无价值。”
“我还以为这个世界是由你统治的。”
“‘统治’这个词太大,也太沉重了。”老女人说,“我创造了这个世界,并且享受它。但是统治?一棵树会统治在根十部发出的芽吗?女族长可能会统治她们的家族,但我并不这样看待我自己。”
春天来临的时候,演出十十团十十前往北方。她们的船在图沃靠港,海克下了船,很多盆栽的树被搬上船去,船都快装不下了,一些树只好摆放在甲板上,用绳子捆住以防恶劣天气。船离开的时候,就像一片浮动的小树林。戴泊尔站在树丛中,那些树大部分是火焰之冠,还没有开花。海克站在岸上,看着她们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情十人和那条船。然后,她回到拉凯的制陶场。所有的东西仍和海克离开时一样,只是多了一层尘土。海克拿出她的奇怪动物,摆在桌子上。然后拿起扫帚,开始清扫。过了一会儿,年长的亲戚们来了。“你喜欢你的冒险吗?”
“是的。”
“你回来是要留下来吗?”“也许。”婶母和伯父们互相看看。海克继续扫地。
“你回来很好。”一位堂兄说。
“我们需要更多的陶器。”一位婶婶说。
房子打扫于净后,海克立即就开始制陶:首先是简单的形状,没有任何装饰,只上了一层单色釉料。然后,她添加一些结构:在陶器边缘加上绳子形状,陶身上添加“十”字形的划痕。把手是扭曲的黏土,看似不经意地放在上面。有时候她会留下自己的掌印,就像一个影子,她用泼溅的方法上釉,大部分图画或掌印都被覆盖在釉料下面。架子上放满新陶器后,她去了悬崖,顺着深深的沟壑爬上去,在狭窄的悬崖边走来走去,手里拿着一把锤子。风化暴露出新的化石,大部分是甲虫和鱼。她发现了一个头盖骨,既不是鸟类的,也不是小型陆地动物的。清理十净后,这个头骨完好无损,非常十精十致,细小的牙齿仍在下巴或接近下巴的地方,她从来没见过这种牙齿。她用灰绿色的黏土复制了一个头骨,比原来那个大一些,所有牙齿都恢复了原位。这个复制的头骨,被她做成一个大花盆盖子上的把手。花盆上画了很多奇怪的鸟和动物,上了薄薄的一层无色釉料。烧制之后,釉料上出现了很多裂纹,花盆看上去好似覆盖了一层薄冰。
“谁会买那个东西?”她的亲戚问,“有这个盖子,你没办法把一棵树种在里面。”
“我的情十人戴泊尔,”海克回答道,“或是伊汀族著名的战争首领,他们会买的。”
仲夏季节,有一段时间很热,没有海风吹来。人们只在最必要的时候才肯动一动,她们张着嘴,喘十息着。在这段时间,海克被梦境缠绕着。大部分梦没有意义。一些梦中出现了女神。在一个梦里,女神在吃阿格拉这是一种南方的水果,图沃人没有见过。这种水果的中心部位有一个核,核的外面一层层包裹十着果肉。最外面的一层果肉是红色的,甜甜的,越靠近核心,果肉的颜色越浅,味道也越苦,最里面的一层是骨白色,吃下去会让你的舌头发麻。有些人剥十开水果,就像打开一份包裹十着的礼物,然后只吃某些部分。另一些人,比如海克,会一直吃到果核,享受着甜味和苦味的结合。女神也像她那样吃,海克很感兴趣地看着。果汁从这个老女人的嘴里喷十出来,流到下巴上,把稀疏的白色十毛十发粘在一起。这就是这个梦的全部内容,只是女神在一十十团十十糟地吃东西。
在另一个梦中,这个老女人和一只雌十性十彼特尔在一起。那只十毛十发蓬松的动物有两只幼患,都覆盖着黄色的软十毛十。“它们是双胞胎,”女神说,“但是两个并不一样。你可以看得出来,其中一个更大更强壮。这个会活下来,另一个会死去。
“这有什么新鲜的。”海克说。
女神看起来有点生气,“我在尽力向你解释我是如何繁衍物种的。”“通过死亡?”海克问。“对。”女神十爱十抚十着母兽蓬松的腰部,“还通过容貌的进化。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你的父亲才会在图沃留下一个孩子。他在逆境中仍然存活下来了,他很美丽。图沃的主妇们看着他说:‘我们想要自己的家人也有这样的特征。’”
“这也是经过驯服的苏林有十毛十发的原因。人们挑选了它的这种特征,而这种特征对野生苏林来说并不重要。对后者而言,更重要的是体形大小、尖锐的牙齿、脊背上坚十硬的鬃十毛十、身十体两侧和腹部闪亮的鳞片,还有野十性十。这些特征变得越来越明显,而经过驯服的苏林的特征使它们能够和人类生活在一起。派萨鱼曾经生活在陆地上,彼特尔曾经爬在树枝之间。在时间的长河中,所有的生命都在改变。通过容貌的进化和死亡转变。
“在我的所有生物中,只有人类能够有能力塑造自己和别的物种,他们利用领悟和判断去达到目的。这是我给你的天赋: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懂得我做的是什么。”这个老女人碰了一下那个小一点儿的彼特尔幼崽,它摔倒了,海克醒了。
一个令人烦恼的梦,她躺在黑暗中想。这所房子像往常一样,有一种泥土的气息。房子里的一些小动物发出轻微的声音。她站起来,穿上衣服走到海岸边。微风从海面上吹来,几乎把热空气吹走了。海十浪十轻柔地翻滚着,被星光照耀着。海克沿着海滩走,海水不时拍打她的双脚。她所知道的事情都汇集到一起,互相关联,她明白了我们今天所说的进化论。啊!女神是以宏观视角俯瞰万物!这是修整生命的最好的方法!它并不迅速,也不经济,但是看看这世界吧,女神喜欢丰富,而且她似乎并不着急。
死亡是有意义的,没有死亡就不可能有改变。美丽是有意义的,假如没有美丽,就不会有发展,至少不会有多样十性十。对海克来说,似乎每件事情都解释得通了:派萨鱼的鱼鳍、翅膀上有爪子的鸟,还有她在图沃悬崖上发现的所有动物。它们不是矿物结构。它们曾经是活着的生命。大多数动物现在已经不复存在,只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和工艺品中。
她看看无云的天空。这么多星星,无法计数!这么多时间,后退成遥远的距离!这么多死亡!还有这么多美丽!
她累了,回家躺到了十床十上。早晨醒来时,她虽然没有睡好,仍然感到进化论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是,她没有可以讨论的人。自从那次淹死事件之后,她的亲戚们就不再注意生命。不要为此指责她们。她们为许多地方提供了美丽的盆栽树木,很多城镇的家庭都赞美图沃的树和花盆。但是她们的家族很小,未来无法确定。她们没有能力长途旅行,或思索一些高深的问题。因此,海克做了更多的陶器,收集更多的化石,却只字不提自己的理论。到了秋天,戴泊尔来了。她们一连几天充满激十情地做十爱十后,戴泊尔看看这个巨大空旷的城镇,以及四周深灰色的悬崖,说:“这可不像一个冬天居住的好地方,亲十爱十的。和我到南部去吧!带上陶器,伊汀人会非常欢迎你。”
“让我想一想。”海克说。“你最多还有十天,”戴泊尔说,“我认识的一个船长正在向南方航行,我请她在图沃停一下,以防你的家乡跟我想象得一样沉闷。”
海克在情十人肩上轻轻打了一下,然后走开去思考。
海克和戴泊尔一起走了,带着陶器、一个制陶盘和几口袋泥土。在通往南方的旅程中在波十浪十翻滚的海十浪十上,雨雪击打着船身海克向戴泊尔讲述自己的进化论。
“这意味着我们是从虫子变来的吗?”演员问。
“女神告诉我,这个过程扩展到人类,然而我从来没有在悬崖里找到人类的骨骼。”
“我一生中那么多时间都在假扮这种或那种动物。这样想一想很有趣,那些动物可能就隐藏在我身十体里,藏在我的过去!”
在这次旅程中,海克说,“我的家族想让我再生孩子。我们的人太少,我还强壮聪明,已经有了两个健康的孩子。”
“他们这么做当然很正确,”戴泊尔说,“你挑选父亲了吗?”
“还没有,但他们告诉我,这是我近期的最后一次旅行。”
“那我们最好充分利用它。”戴泊尔说。
这次旅行引起了一场家族内部的争论,最后海克说,如果不让她走,她就不同意十交十配生子,这样她才得到允许离开。但她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戴泊尔。家丑不可外扬。
她们在十胡十镇度过冬天。这里比较暖和,雪也不大。戴泊尔写作,海克制陶。到了春天,她们带着陶器前往伊汀。
伊汀·泰因的母亲仍然活着,已经一百多岁了。她几乎完全瞎了,十毛十发雪白,但是仍然身板笔挺,就像泰因所说的,“我想她会身板笔挺地走向火葬场,在火焰中坐得笔直笔直的。”
他当着这位老妇人说这些话,老人笑了,显露出了还几乎保留完整的全部牙齿。
伊汀人买走了海克的所有陶器。泰因特别细心地挑选了一个。这是一个简朴的小型陶器,把手是一个花朵形状的食肉动物,有一个盖子,上了纯白色的釉色。“装我母亲的骨灰。”首领平静地说,“虽然我害怕这一天,一直拿它开玩笑,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在后来的日子里,海克和这个女家长坐在一起。老人显然对她很感兴趣。她们谈论陶器、双方的家族和进化论。“我很难相信我们是从虫子和鱼进化来的,”伊汀·哈塔利说,“但你的梦里包含十着真理,而我知道很多遥远的祖先长得很丑陋。通过近代长辈聪明地选择,伊汀人一直得到发展,假如我们逆着这个过程一直寻找回去和你开玩笑可能会达到虫子那个阶段。当然,你也可以认为女神是在她非常喜欢开玩笑。”
“这些我都考虑过。”海克说,“我可能是个傻子或疯子,但这个想法似乎很不错。它解释了那些曾经让我迷惑的事情。”,
春天终于来了。伊汀的山岭变成了浅蓝色和橘红色。在谷地,巴特尔和斯纳生出了幼患。
“我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双眼失明的老女人告诉海克。
“什么?”
“我想让伊汀族和你们的家族十交十配。我会派我们家族的两个年轻人和你一起到图沃。小伙子是伊汀年轻一代中最像我儿子泰因的,女孩儿是个聪明健康的年轻妇女。假如你们家族年长的女十性十同意,我想让这个男孩儿他的名字是嘉林使你怀孕,而一个图沃男人将使赛怀孕。”
“这次旅行可能只会十浪十费时间。”海克警告说。
“当然,”女家长说,“不过他们都很年轻。他们有的是时间可以十浪十费。戴泊尔的家族决定不让她有后代,因为他们有很多孩子,而她又特别古怪。当然,到现在已经是太晚了,戴泊尔的特十性十已经无法传继下去。但是,你的特十性十不会中断,我们希望伊汀人能分享你们家族的特十性十。”
“这些只能由家族中的年长女十性十决定。”海克说。
“当然。”伊汀·哈塔利说。
老女人所说的这个小伙子是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比海克高出一个头,十毛十发是钢灰色。他有两只眼睛,腿也不瘸。然而,他和泰因的相似之处很明显:一个彪悍直率的男人,很有幽默感。海克立刻就喜欢上他了。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塞三十岁,是一个结实的女人,有灰褐色的十毛十发,十性十情极平和。见过她的人不可能不喜欢她。
戴泊尔大声笑着,说:“伊汀人在行动了!他们活着就是要击败敌人,并且和任何有用的家族联姻。”
死亡和美丽,海克想。
他们四个人一起前往东方。海克把制陶的工具存放在十胡十镇的酒店里,戴泊尔在十胡十镇见了很多老朋友,然后,她们四个人搭乘船只前往北方。
经过讨论后,海克的年长亲戚同意和伊汀人缔结联姻关系。她们看到嘉林十精十力充沛,他妹妹安静沉稳,还给图沃人带来了大量礼物。另外,海克讲述了这个南方家族的很多事情,这些都给她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今天我们有了人工授十精十,不需要忍受下一步发生的事情。但嘉林却使海克觉得发生的一切是可以忍受的。嘉林既礼貌又幽默,善于处理令人尴尬的事情。嘉林自己也承认,他缺少泰因过人的十精十力和彪悍。“但这种情况不需要我叔叔那种能力。他年纪太大,已经不适合十交十配了。再说把他从哈塔利身边带走也不好,谁知道她还能活多久?他们彼此的十爱十多年来一直照耀着伊汀人。我们不能把他们分开。”
这两个外国人在图沃一直待到秋季。两个女人都怀孕了,伊汀人离开了。海克回到她的制陶场。她在春末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男孩儿出生后很快死去了,女孩儿的个头比较大,很健康。
“她在子十宫里夺去了她兄弟的力量。”图沃女族长说,“这种事情有时会发生,活下来的通常是女孩。”
海克给这个女孩儿起名“阿尔”,她的十毛十发和姐姐们一样是茶褐色,但是颜色更红。在十陽十光下,她的皮十毛十闪烁着红色和金色。她的小名叫做“金子”。
两年后,戴泊尔回来了,她宽阔肩膀和消瘦上臂的银色十毛十发有些发白了。她赞美着这个孩子和那些新陶器,然后告诉海克一些事情。赛生了一个女孩,一个强壮的孩子,显然很聪明。伊汀人给这个孩子取名海克。他们希望图沃·海克的一些能力能够出现在她们的家族中。“她们很贪心,”戴泊尔说,“想拥有一切力量。另外,她们十分羡慕你拥有和制造的美。”
“你可以离开女儿一段时间吗?你到南方去销售陶器,我去演戏。相信我,十胡十镇和伊汀的人们问起过你。”
“可以。”海克说。
一个表姐妹领走了金子。孩子很可十爱十,十性十情也很好,很多人都愿意照顾她。海克和戴泊尔乘船走了。这次旅行很顺利,海上的风十温十和平稳,天空晴朗,只在高空有稀薄的云,它们被称作“缠绕的旗帜”和“鱼群”。
“你的进化论怎么样了?”戴泊尔问。
“没有什么。”
“为什么?”
“还能做些什么呢?假如我说这个世界的历史久远得无法理解,存在过许多种类的生命,而且按照我的判断,大多数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有谁会相信我呢?”
“听起来是不太可能。”戴泊尔承认。
“还很亵渎神灵。”
“这倒不一定。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女神有一种奇怪的幽默感。”
“我在陶器上画上奇怪的动物,也给金子和其他孩子做动物玩具,但我不想引发一场关于宗教的可怕的家族争论。”
你可能会认为海克缺乏勇气。但请记住,她生活在现代科学创立以前的时代。是的,有些地方有渊博的学者,但是她居住的地区没有。她必须走过很长的路程,学十习十一种新的语言,一然后才能和陌生人谈论关于时间和改变的概念,而这些概念对每个人都是陌生的。她的证据在图沃悬崖里,而她又不能随身携带。你真的认为那些学者那些投身于历史、数学、文学、化学和医药研究的人会相信她吗?很可能不会。她有孩子、一个亲密的情十人、一个手工艺厂和一些朋友。为什么她要抛弃所有这些?为了什么?为了一个可能没有人相信的真理?最好还是待在家里,或在海岸地带旅行。最好还是制造?自己的陶器,并和戴泊尔相十爱十。
初夏时分,她们到达了十胡十镇。旅馆里的盆栽树开着紫十红十色和蔚蓝色的花。
“制造奇怪动物的陶工!”旅馆老板喊,“我已经买了你五个陶器栽种树木。”
事实上,这个女人的确这么做了。海克在庭院里走来走去,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有四个是她第一次从南方回去时制作的,陶盆上装饰着划痕,上着白色或黑色的釉色。第五个用浅浮雕绘着水下的景色,尖嘴巴的鱼群聚集在陶盆上部,在它们下方,从陶器底部伸出长长的蜿蜒的植物。海克已经给它们命名为“海洋之鞭”。它们似乎不可能是动物,可她有一两次发现,石头上的印痕很像有牙齿的嘴巴。在这种植物和动物之间是节状甲虫。花盆的釉色是深蓝色。
“这个是最近做的。”海克说。
“我买它,是因为你这个制造奇怪动物的制陶工,但是我更喜欢其他陶器。它们把我的树陪衬得很美丽。”
人家买了你制作的五个大陶盆,你怎么会和她争论关于艺术的看法呢?
戴泊尔的演出十十团十十住在旅馆里,她们已经到达几天了。除了几个新学徒工,海克认识所有的人。一段时间里,她们在海岸地带的小城镇表演喜剧,有时候也表演悲剧。海克被她们的悲剧打动了,特别是那些关于妇女的悲剧。她们是那么顺服压抑!没有粗十鲁的玩笑,动作轻柔,偶尔有几句安静的台词。演员们穿着颜色黯淡的简朴长袍,脸上没有戴面具。大部分时间只有一根笛子伴奏。那种声音让海克想起飘浮在动荡水面上的一根线,在水流中缠绕着又慢慢展开。
“根据我的观察,女人受的痛苦和男人一样多。”戴泊尔解释道,
“但人们期待我们更坚强,更有忍耐力。结果就是,我们的痛苦很安静。我在尽力真实地表现出来。啊!我已经厌倦了那些吵闹粗十鲁的喜剧!也厌倦了那些痛苦男人吵吵闹闹的悲剧。”
最后,她们从遥远的南方城市泰斯向内陆行进,这一次没有和商人一起旅行。伊汀族的北方边界很平静。很多家族已经结成世代的盟友,互相通婚,连轻微的犯罪活动也没有。现在已经是夏末,平原被太十陽十灼烤着,就像一块磨光的黄铜。伊汀的山丘很炎热,灰尘弥漫。到达哈塔利的房子时,大家全觉得松了一口气。家里的女人向她们致意。男人们牵走斯纳,拿走装着道具和演出服的包裹。她们的住处有一个院子,还有两个洗浴池。一个洗浴池里的水没有颜色,很冷。另一个冒着气泡,是明亮的绿色。整个表演十十团十十的人都脱十去衣服下到水中。虽然两个洗浴池挤满了人,可是多么令人愉快!海克想,过一会儿她要慢慢洗浴,把一路上积攒在肌肉和骨骼里的酸痛都浸泡出来。
洗完穿上干净衣服后,一个女人来到戴泊尔和海克面前,“伊汀·泰因希望你们去见见她的母亲。”
“当然。”戴泊尔说。
她们穿过十陰十凉的大厅,一路上很安静,一只听到鸟儿在屋檐上鸣叫。叫十声像水流过石头。那个女人说:“一个月前,哈塔利摔倒了。她似乎没受什么伤,只摔伤了一只脚,现在还有点儿跛。但自从摔倒之后,她一直心事重重,什么都不愿意做,只坐着和泰因谈话。我们担心,她那种伟大的力量快要终结了。”
“不会的!”戴泊尔说。
“你知道年老和死亡。我们在你的戏剧中看到了。”这个女人一边说,一边打开一扇门。
外面是个十陽十台,被中午的太十陽十照得很亮。哈塔利坐在一张高背椅上,倚在椅背上,双眼紧闭。她看起来是那么苍老!那么消瘦脆弱!她的勇士儿子坐在旁边一个小凳上,握着母亲的一只手。看到她们进来,他轻轻地把母亲的手放到她的膝盖上,然后站起来,“考克瓦去北方了。我很高兴见到你,戴泊尔。”
她们坐下来。哈塔利睁开眼睛,但她显然看不见。“谁来了,泰因?”
“戴泊尔和她的情十人制陶工。”
老女人笑了,“最后一次演出。”
“演出,是的,”戴泊尔说,“但我希望不是最后一次。”
哈塔利的脸上掠过一丝厌烦,“制陶工带来陶器了吗?”
海克道歉,暂时离开一下,去找她的包裹。现在她知道为什么房子里这么安静了。大多数孩子已经被打发到外面去玩儿,而成年人她在大厅里碰到过几个都轻手轻脚,表情严肃。像哈塔利这样的女家长,一个如此有尊严的女人,当她决定是活着还是死去的时候,不应该被喧闹声打扰。
海克回到十陽十台时,哈塔利似乎睡着了。但当海克把陶器放在她手里的时候,这个老女人拿了过去,用骨瘦如柴的手指抚十摸十着。“它是什么?”
“在顶部有一个头骨,是我在石头中发现的一个头骨的复制品。”
“它的形状像一个蒂利的头骨。”哈塔利说。
“有点像,但牙齿不一样。从牙齿来看,我猜想这个动物有鳞片,而不是十毛十发。”
哈塔利呼了口气,又仔细抚十摸。“在陶器的两侧是什么?”
“这是我想象中的一种动物的样子,我想它们活着的时候一定是这样的。我先发现了它的头骨,然后做了一个陶器。戴泊尔买走了那一个。现在我又发现了整个动物,它和我在第一个陶器上画的不一样。所以我又做了这个。”
“这些是浮雕动物吗?”
“是的。”
“如果不是蒂利,它们看起来像什么?”
海克边想边说:“这个动物差不多有我的胳膊那么长,四条腿,有一条尾巴。脊骨在背部,向外突出,似乎有类似鱼鳍的东西。有一点我没想象到:脊骨。尾巴也不一样,尾巴是扁平的,像鱼尾巴。”
“釉料是什么颜色?”
“黑色,头骨是白色。”
“泰因。”这个老女人说。
“母亲?”
“它美吗?”
“海克是制造奇怪动物的陶工。这个陶器很奇怪,但是做得很好。”“我想用它来盛我的骨灰。”
“好的。”他说。
她把陶器递给儿子。他用笨拙强壮的双手翻转着陶器,仔细察看。哈塔利那双失明的眼睛转向海克,“你一定仍然相信你那疯狂的想法,我们是虫子的后代。”
“我相信这个世界很古老,而且充满变化。”海克说。
“坐下来,再和我讲一次。”
海克服从了。当她解释美丽、死亡和变化的时候,这个老女人认真地听着。
“啊,通过谨慎地挑选十交十配双方,我们已经提高了我们家族的素质。”哈塔利最后说,“赛和你的族人生了一个很好的小女孩儿。虽然我仍不确定你关于时间和改变的想法是否正确,但我希望她像你一样聪明。为什么女神不直接制造人呢?为什么要从虫子开始?”
“她显然喜欢虫子,”海克说,“这个世界充满了虫子。它们比人类更普遍,更多样。可能女神的计划原本是想通过容貌的进化和死亡制造品种繁多的虫子,在繁殖虫子的过程中,我们是一个偶然的结果。”
“你相信这一点吗?”
“不。女神告诉我,我们有一种其他生物所没有的天赋: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认为这种天赋不是一次偶然。她希望我们有理解力。”
根据现代科学家的说法,海克这么说是不对的。现代科学家认为,生命完全是偶然出现的。这种偶然十性十经常出现,因为许多星球上都有生命。智能生命比较少见,但至少也在两个星球上出现过,并且可能以我们不知晓的形式存在于其他地方。近代思想家也说,生命是一次偶然。对很多人来说,这种理论很难令人相信,海克生活在遥远的过去,我们不能期望她提出太超前的想法。
“啊,假如女神对你说话,你当然要听她的。”哈塔利说,“什么时候会听到你的表演,戴泊尔?”
“还要准备几天。”
女族长微微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们离开哈塔利,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想让你为一个新剧本做几个面具,”戴泊尔说“做五个奇怪的动物。哈塔利对它们很感兴趣。当你工作的时候,坐到她的旁边,把你的想法告诉她。泰因是个很好的男人。没有人比他更好!但母亲的疾病使他感到害怕,像他这样,对哈塔利的情绪可没什么帮助。可能她知道她在做什么,也许是她该死去的时候了。但是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因为摔了一跤被吓住了?一个像哈塔利这样的女人,是不应该死于恐惧的。”
“她没有女儿吗?”
“有两个。很好的女人,但是不及她的一半。她和任何一个女儿都处得不好。她一直最十宠十泰因。”
第二天早晨,泰因离开了,瓜族人的队伍出现在了西部边境。他们的老对手可能听到哈塔利要死了。难道还有更好的进攻时机吗?
“他们以为悲痛会摧毁我。”泰因说,他站在房子的前院里,穿着金属和皮革的盔甲,一十柄十剑挂在腰间,一把战斧挂在鞍具的套圈里,
“也许会,但是当家族需要我的时候,不会。”尽管年纪已大,腿脚也不灵活,他还是很轻松地跨上了坐骑。坐稳之后,泰因向下看着海克和戴泊尔。
“她是上一代人的最后一个。他们多么值得敬佩啊,特别是那些女人!像石墙和石塔一样坚实!我一生都生活在他们的保护之下。现在这堵墙倒塌了。只有一个石塔存在。当哈塔利死去的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保护伊汀人。”戴泊尔说。他拿过坐骑的缰绳,咧嘴笑了。“你是对的。假如我幸运的话,也许我们会抓到一个瓜族的间谍。”
他走出大门,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稳稳地向前行进。他的人跟随在后,顶盔带甲,携带着武器。
“你可能不知道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戴泊尔说。海克张嘴说不知道。“有些男人在杀死囚犯之前会强十奸十他们,以此寻找乐趣,或是用别的法子折磨他们。我以前就怀疑泰因是这种人,现在我可以肯定了。”
这就是他处理自己悲痛的方法:使别人痛苦地死去。
“按照你的说法,”戴泊尔说,“容貌的进化和死亡是女神组织世界的方式。”
随后几天,她们待在伊汀·哈塔利的十陽十台上。天气干燥,十陽十光灿烂。海克在制作面具,戴泊尔坐在一边,面前放着笔和纸,她有时候写作,更多的时候在聆听。
第一个面具是盛哈塔利骨灰的陶器上的动物:长而窄的头部,下巴是活的,可以用一根绳子拉动,嘴里满是尖锐突出的牙齿。咬!咬!
海克想,皮肤应该是绿色斑纹,眼睛很大,圆圆的,红色。有些活着的动物身十体上有鳞片的小型捕食动物有三角形的瞳孔。她应该给这种动物画上这样的瞳孔。背部的脊骨应该像旗帜一样竖十起,由一截绳子绕过戴泊尔的肩膀,控制这张面具。她的情十人跳舞的时候,它会随之抖动起来!
海克一边做,一边把面具的样子讲给哈塔利听。
“你发现过大型动物吗?”这个老女人问。
“没有完整的。但我发现过大型骨骼,牙齿比我双手的宽度还要长。它们在悬崖上部的地层里,是当那片土地升出十水面的时候沉积下来的。它们是陆地动物,那些动物比现在活着的任何生物都大,至少比我去过地方的动物大。它们的牙齿像鸟类的牙齿,不过要大得多,也不整齐。”
“你的眼光令人惊叹!”哈塔利说,“能看到遥远的过去!你果真相信这些动物曾经存在过吗?”
“的确如此。”海克坚定地说。
随着谈话深入下去,这个老女人开始吃东西:先是坚十硬的饼干、几片水果,然后她拿起一个方形小陶杯喝海林酒。哈塔利现在坐得笔直,她的双肩也在刺绣的长袍下挺十直了。哈!她在十舔十手指!
“你会写字吗,海克?”
“会。”
“我想让你把你的想法写下来,并把你在石头中发现的动物画出来。我会让我的一个女亲戚制作一个副本。”
“你相信我?”海克很惊讶地说。
“你讲的大部分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哈塔利回答,“一个女人活了这么长时间,看到一些特征反复出现在人类、苏林和斯纳中间,她怎么会不知道遗传呢?但是我缺少一个框架,无法把我的知识串在一起。而这就是你给我的。这个框架!织布机!想一下伊汀人能够织出的前景,现在我们理解了女神用十性十、死亡和时间创造出了什么!”
这个老女人在椅子里变换了一下姿势,在她身边的折叠椅上有一杯海林酒。她摸十到了,拿过来喝下去,然后又取了一片水果,“我一直在思考我是不是应该死了?你们注意到了吗?”
“是的。”戴泊尔小声说。
“黑暗难以忍受,但是生命很有趣,我的亲戚也告诉我,他们仍然需要我的判断。我几乎无法拒绝他们的请求。但是当我跌倒的时候,我想我知道这种疾病。它像一根大棒把女人击倒在地。就算她们还能站起来,谁知道会留下什么样的损伤:是瘫痪、昏迷,还是失去讲话或思考的能力?”
这一次我只伤了一条腿。但我可能会再次跌倒。我曾经看过一些亲属,一些年长的表姐妹,变得比动物还不如失去了智力,并且很悲痛,虽然她们不记得悲痛的原因。我想,最好在我仍然能够选择死亡的时候停止进食,然后死去。
“但是我想先看到你的书。你愿意为我写这本书吗?”
海克看了一眼戴泊尔,她在无声地说“是的”。
“是的。”制陶工说。
女家长叹息了一声,向后倚去。“太好了!你真是令人惊喜,戴泊尔!你给伊汀族带来了一个多么好的客人啊!”
第二天,海克开始写她的书,并根据记忆画出化石。幸运的是她的记忆力非常好。服装师和学徒接替了她制作面具的工作。面具制作得很好,虽然无法与海克制作的相比,但一个学徒表现出了这方面的天分。
这个老女人现在满怀热情地吃东西。房子里又恢复了原样,充满各种声音。孩子们在院子里喊叫。成年人互相开玩笑,高声呼唤。
有一次,海克停下手里的工作,抬起头来,看到十陽十台下面的河里有一些少女在游泳:赤十十裸十的苗条的女孩,十毛十发被水浸十湿,变得十分光滑,姑十娘十们兴高采烈。
伊汀的军队回来了,泰因在前院下了坐骑,他看上去很满意。关于进化论的书已经完成了。泰因和她们打过招呼,匆匆忙忙一瘸一拐地走向母亲的十陽十台。那个老女人站起来,看上去比二十天前强壮得多。
战争首领看了一眼戴泊尔,“这是你做的?”
“是海克。”
“伊汀人会购买你做的每一件陶器。”首领激动地低语着,然后去拥抱他的母亲。
后来,他看着海克的书,“就是这些重新燃起了哈塔利对生活的热情。这些贝壳和骨骼的图画?”
“是思想。”戴泊尔说。
“啊,”泰因说,“我从来不是个善于思考的人。思想属于女人,只有战略和战术上的思想才属于男人。我所能做的就是表示感激和惊讶。”结果他翻着书页,“母亲说我们将更加谨慎地繁育,可以考虑更长远的,而不是立刻显现的优势。所有这些都来自骨骼!”
不久以后,演员们进行了演出,他们把舞台搭建在这座住宅里最大的庭院中。演出开始了,一条鱼对陆地充满好奇,然后爬出了海洋。尽管有很多不适,这条鱼仍旧待了下来,变成了有四条腿的动物。哈!一旦它有了四只脚幼,看看它是怎么跳舞的吧!
这条鱼的后代都是四条腿的动物,它们对环境不满意,一起讨论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有些认为它们祖先的决定是一个错误,于是返回海洋,变成了像派萨鱼和卢汀这样的动物。一些变成了鸟,它们的变化过程没有进行描述。海克对于鸟的进化知道得太少。其他动物则选择了皮十毛十,有的还混有鳞片。
只有一种动物选择了皮十毛十和判断力。
“多么可笑!”它的伙伴说,“思想和判断能力有什么用?判断不能吃,思想也不能在晚上使你暖和。傻瓜!”它们跳着舞走开了,唱着歌赞美它们的皮十毛十、牙齿和爪子。
那个有着皮十毛十和智力的人独自站在舞台上,“有一天我会像你们一样,”戴泊尔对观众说,“背上没有脊骨,没有长长的爪子,没有羽十毛十。刚才我的亲戚嘲笑我的选择,我从我的选择得到了什么?思考过去和未来的能力。我可以从过去学十习十,并运用这种知识看到未来、看到我现在行为的结果。这不是很有用的礼物吗?你们自己决定吧!”
这是表演的最后一幕。观众沉默着,只有哈塔利喊道:“太棒了!太棒了!”
其他人受了老女人的举动的启示,也开始跺脚大喊起来。
一天之后,演员们又上路了。他们留下了海克的书和新面具。
戴泊尔说:“我的戏剧没有取得舞台效果,可能永远也不会。艺术是关于已知而不是未知。人们怎么会在陌生的动物身上看到自己呢?”
海克说:“我的思想在我的头脑里。我不需要这本书的副本。”
“我会接受你们的礼物,”哈塔利说,“我会把副本送到另一个伊汀家族。假如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仍然还保留着你的思想。我不会停止进食,直到我确信我的某些亲戚理解了这本书。”
“这需要时间。”海克说。
“这比死亡更有趣。”哈塔利说。
这个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海克回到图沃的家里制作更多的陶器。尽管泰因许诺过,伊汀人还是没有买走她的全部作品。商人们携带她的陶器在海岸地带游走。其他城镇的制陶工开始模仿她的风格,然而他们从来没有研究过化石,所以做的动物并不准确。海克的作品成了陶艺的一种风格。现在,我们可以在博物馆里发现一些“古代南方的有趣动物”。
在博物馆的橱窗里,有几个陶器甚至可能是海克做的。但是,没有人注意过它们的准确十性十。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学十习十艺术的学生通常不学十习十古生物学。
戴泊尔继续写作和表演,在南方表演动物戏剧,在北方表演英雄悲剧。她的作品现在只留下一些片断,但仍然很出名。
这两个情十人一年相聚一两次,她们从来不在图沃见面。戴泊尔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地方。通常,假如她的演出十十团十十去伊汀,海克就带着陶器和她们一起旅行。
海克五十岁的时候,她对年长的亲属说:“我要离开图沃。”
亲属们抗议着。
“我已经给了你们三个孩子,培训了五个学徒。让他们为你们做陶器吧!足够了,已经足够了!”
这些亲属还能说什么呢?很多,但是没有用。
海克搬到了一个海港,在图沃和十胡十镇之间。这里气候十温十和,十陽十光灿烂,周围有低矮的山丘,纹理细密的十奶十黄色石头里隐藏着有趣的化石。
海克建了一个新制陶场。戴泊尔厌倦了她多雨的家乡,到这里和海克一起居住。
她们的住处很小,只有一个院子。一株火焰之冠种在院子里,这是一株长成的大树。每年春天,屋子里都充满了甜蜜的芳十香,花朵落下之后,在庭院里铺了一层地毯。“美丽和死亡。”把花朵扫起来的时候,戴泊尔唱道。
想象一下这两个女人一起变老吧,戴泊尔写她的剧本,海克制造陶器并收集化石。那些埋在山里的生物令人惊叹!它们比图沃悬崖里的动物更加奇怪。
据我们所知,海克从来没有再次写下她的思想。就算她写过,那本书也和她的化石一起丢失了。她是否应该更加努力地尝试?假如她不但说服了伊汀·哈塔利,还说服了其他人,历史是否会改变?让其他人去争论这个问题吧。这只是一个故事。
伊汀人在签署繁殖协议的时候极其谨慎,他们所有的远期计划都取得了成功,这使他们很有名。
南方的人们都说,“这是一个理解原因和结果的家族!”
在现代社会,他们已经变成了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一族。这是由于海克的思想吗?可以这么说吗?他们在很多方面都比较守旧,但他们乐意接受新思想。
“时间在改变,”伊汀人说,“思想在改变。我们和我们的祖先不再一样,也不应该一样。没有迹象表明女神喜欢原地踏步。
“那些愿意从女神那里学到东西的人很可能会向前发展。即使没有发展,至少他们显示出了对伟大母亲的尊敬,而她作为回报赠与他们一个有趣而神奇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