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坠落》作者:大卫·赫尔(1 / 2)

王荣生译

十妈十十妈十病倒不久,爸爸就失业了。他常常呆在家里,开始还早早起十床十,不等我和姐姐米兰达上学,就穿戴整齐出门了。可是,过了不到一个月,他就变得不修边幅,十爱十睡懒觉了。我们下午放学回家,总是看见他只穿着裤衩、仰卧在起居室的睡椅上,满身黑红相间的彩纹,呈棋盘方格状,衬以苍白的皮肤,绚丽夺目。爸爸对他的文身感到自豪,可我和姐姐却看不顺眼。爸爸在我们这个年纪可棒极了,他说,简直不明白我们怎么变得这么少年老成。

“嘿,小家伙,”他招呼我们,“瞧一瞧这个。”

我们脱十下帽子,用十毛十巾擦掉脸上的油膏,走过去看个究竟。爸爸正在看电视7频道,这是“遮十陽十天幕计划”实况转播。之间镜头聚焦在一叶小舟上,在黑茫茫的天空背景下,小艇犹如一个银色的亮点,尾部彷佛蜂蛛十抽十丝,喷十出一丝双分子线。一和真空接触,双分子线立即扩展千倍,形成一张巨大的七彩薄膜,继而组成围绕地球的巨伞的一小部分,遮蔽世界免受太十陽十紫外线的辐射。

“妙极了,”爸爸叫了起来,他一直是个科技迷,“瞧吧,孩子们,人们在创造历史。”

“另找时间好吗?爸爸?”姐姐说。

随后我们姐弟俩坐下来做功课。作业不做完不准出去玩,而且不到傍晚,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呆在家里。这还不行,出门前爸爸一定要我们戴上帽子、手套和太十陽十镜,并且在脸上涂满油膏。5分钟后,我们慌慌张张地跑过坚十硬干燥的地面,躲躲闪闪地穿过荒芜的枯树林,来到公园里。我们的小伙伴们大都住在城市地下,因此,通常我们都是在西部中心公园侧第72号大街地铁站自动扶梯口同他们碰头。有时候,小伙伴们取笑我们住在地面,但姐姐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哑了。

“爸爸说遮十陽十幕工程一完工,那时候人人都想回到地面上来,”她以12岁女孩在的自信心说得可坚决了,“毕竟,谁想住在又黑又旧的洞子里呢?”

那天下午,爸爸心情沉重地对我们说:

“孩子们,有坏消息告诉你们,”他说,“你们还记得十妈十十妈十上周去医院检查吗?医生作了几项检验,今天上午打电话告诉了我们结果,是癌症。”

我们不必问十妈十十妈十患的是哪种癌,因为自从我们到了可以独自出门的年龄以来,父母就一直训练我们防止这种疾病。姐姐说:

“可是您总是很小心的,十妈十十妈十。每次出门您都戴了帽子、太十陽十镜的。”

“这我知道,亲十爱十的,但你要知道,我们小时候哪里知道这些。我们不懂什么臭氧层枯竭,也不懂什么紫外线,也不懂如果不小心太十陽十光会多么厉害。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在暑假期间好几次给太十陽十晒起了水泡。太十陽十就这么毒辣。你们小时候要是给太十陽十晒凶了,长大后就可能得皮肤癌。”

在以后几个星期里,我和姐姐才得知问题并不出在医学技术,当时的医术几乎什么病都能治疗。通常,采用一种基因培育出来的病毒治疗,就足以在皮肤癌转移前,甚至在十妈十十妈十的病情开始扩散时治疗。即使这种治疗失效,用激光照射或动外科手术,一般也能治疗皮肤癌。不,问题出在钱上面,父母都没有享受医疗保险。十妈十十妈十一直是个自十由撰稿人,以前全靠爸爸的医疗保险金治病。可是,爸爸丢十了饭碗,同时也丢十了医疗保险。

到那时候,姐姐真的恨起爸爸来了。她很少理睬爸爸,而且一开口,就数落他的文身多么丑,他的玩笑多么无聊,他失业后长得多么肥胖。姐姐主动照顾十妈十十妈十,给十妈十十妈十端茶、递水、喂药,呆在十床十边朗读十妈十十妈十喜十爱十的维多利亚的小说给十妈十十妈十听,一读就是几个小时。她不让爸爸搭手,爸爸一插手帮忙,她就狠狠地瞪他几眼。他只好退到起居室,整夜十抽十烟,看电视播放遮十陽十天幕建设工程的缓慢进展,有时候在凌晨我发现他仍然呆在那里。

一天下午,我跟着姐姐来到东60号大街的一架商店,招牌上写着:“人十体器官商店:收售器官。”

姐姐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进门的正对面是一张服务台,后面坐着一位胖老头,生了一双多色的眼睛,他放下手中的报纸,说:“想买些什么吗?”

“是的,”姐姐回答,“皮肤。”

“哦,是皮肤?,皮肤可贵了,亲十爱十的。这些日子人人都想要皮肤,是因为太十陽十的缘故,这你知道的。”

“我知道。”

“你是想要一、二码大的皮肤,还是全身的皮肤?”

“我想要够一个成十人全身的皮肤。”

“哦,哦,成十人全身的皮肤。是大个子还是小个子?”

“比我大,但大不了多少。这儿,这儿除外。”姐姐指着她的胸部和十十臀十十部比划着。

“我明白了,你需要的是八号尺寸,小十姐。这个尺码一般要卖13万5千元,不过,既然你有卖有买,我就优惠你,只收10万元。你觉得怎么样?这么划算的生意哪里去找?”

“是10万元吗?”姐姐重复道。

“这当然不包括手术费。通常,手术费另收4千元,我是指植皮。不过,截除手术免费。当然,信用卡也好,医疗保险金也好,我们都收。”

姐姐仍不相信。“我就是连手脚都卖给你,也不够买全张皮肤,是吗?”

“没错。我说过,这些日子皮肤紧缺,很难收购到。无论是谁进来卖给我们一个手指,或一颗牙齿,或一只肾,几个小时后就走出去了,没事。皮肤可不同,就和心脏一样,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那么,我全身卖多少钱?”姐姐问道。

“目前的行情是10万5千元。”

“我简直搞不懂,”姐姐叫起来,“我如果卖出全部身十体,你才只出10万5千元的价。可是,我只是买皮肤,就要花13万5千元,还外加4千元的手术费。太不公平了!”

“这是做生意,亲十爱十的,市场有市场的规则。规则又不是我制定的,我只是办事人员。”

姐姐的脸涨得通红,我还以为她会发火,或大哭一场。然而她镇定下来,平静地放下衣袖。“打扰您了。”她说着便从我手中接过夹克大衣,牵起我的手,转身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