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恩译
拉斯自从记事以来,就立志当个航天工程师。因此,他所看的书、所做的游戏、所偏十爱十的功课,都离不开这个唯一的目标。他想,在他11岁小学毕业后,经过能力考察和智力测验,有关部门一定会把他选入工科学校。在那里,他就可以完成专业学十习十,学会如何驾驶和修理宇宙飞船了。
当升学考试临近的时候,像他这么大的孩子一般都会感到紧张和害怕,因为考试将决定他们未来的命运:是被挑选去学十习十宇宙航行专业呢,还是去学服务行业或者别的什么专业呢?可是拉斯却一点也不担心,他绝对相信,一定能进入工程技术学校。
考试的日子终于来临了,孩子们都到宇宙航基地附近的研究院去应考。他们乘坐着架空单轨列车飞越城市和原野,向研究院驶去。当拉斯在列车上偶然看到一排高大的银色宇宙飞船发射架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总有一天,”他想,“这些了不起的机器都将由我来管。”
朦胧中,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宇宙飞船的船长焦急地跑来找他。
“斯旺森工程师,”船长说,“我们遇到麻烦啦!中微子对流加热器出现了漏洞,如果修不好,我们就全完了。”
拉斯沉溺于梦幻之中,不断地折着自己的手指。他想象着自己如何施展绝技,使机器很快就修好了。
“真是奇迹,”船长在他身旁注视着说,“我相信,在整个宇宙舰队中没有人能像你干得这么漂亮。”
拉斯经常在脑子里幻想着这类事件,每次事件中,他总是充当一个英雄的角色,而且人家老是叫他斯旺森工程师。
在研究院进行的考试真有意思。首先,老师向孩子们解释各种考试程序,为的是使孩子们在看到往自己身上绑缚各种电极和电线时不至于害怕。考试是在体十操十房内进行的,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让孩子们做各种动作,一边不停地做着记录。每个考生都有一个卷宗,研究人员把各种仪器输出的身十体素质卡片分别放进各个考生的卷宗里去。拉斯知道,考试结束后,将把各种卡片放进大型计算机里去进行分析,然后对每一个11岁的孩子下一阶段该受何种教育作出正确判断。
在身十体素质考察完毕后,接着进行技巧考试。每个考生都要进行一些工具和机械装置的十操十作和使用。研究人员手拿秒表,站在考生旁边记录时间。此外,还有声音辨别能力的测验,考生头戴耳机,对不同的声音加以辨别。然后是语言能力的测验,思维能力和十精十力的测验,最后是脑力测验。
老师以前曾向孩子们讲过,大脑是一个人最神秘的地方,它不仅能贮存已经学过的东西,而且能贮存一种潜在的意识,这种能力对于一个人是否能适应某种工作有很大影响。
“当你神志清醒的时候,”拉斯的老师告诉他,“你能够控制自己的思想,也就是说,当你想告诉别人什么事,不论是真话还是撒谎,完全可以由你自己决定。可是在脑力测验中,他们可以测出你内心的一切秘密。不管你知道什么。他们让你睡着以后,便用一种仪器检测你的大脑。但也不要害怕,这些研究人员并不是要知道你的什么秘密,而是想在决定某个人未来可以干什么工作之前对他作个全面了解。”
一个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把拉斯带到一间小卧室里,让他坐在一个舒适的椅子上,并叫他放松。然后让他注视着出现在他面前墙上的一片旋转灯光,把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灯光上。
这就是他所能记住的关于脑力测验的所有情况。
考试完毕后,主考官要跟每个考生谈一次话,把考试结果告诉他们。当轮到同拉斯谈话时,他表面上显得很镇定,但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拉斯是一个高个儿男孩,黑头发,蓝眼睛,稚气的脸上显得有点严肃。他盯着主考官的面孔,盼望他能说一句梦寐以求的话——“工程技术学校”,这样,他的梦想就可以实现了。
最后,主考官终于说话了:“好了,拉斯,你可以到脑力训练班去。”
拉斯听了以后,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脑力训练班”并不是他的第一志愿呀!当他最后证实没有听错时,几乎晕倒了。
主考官看出了他的表情,说道:“没有想到吧,拉斯?看来你很惊讶,你打算上哪儿去呢?”
“工程技术学校,先生。”他绝望地回答道,“我一直希望当个航天工程师呀!”
主考官扫视了一下摆在他面前的计算机输出结论,摇了摇头,“的确,你心灵手巧,而且有一定的发明才能。可是,你要是当个航天工程师,就是十浪十费人才了,因为你具有一种世人少有的特质,如果加以适当发展,将对我们的社会作出不可比拟的贡献。在脑力测验中,我们发现你有一种能感知动物大脑活动的特异功能。”
“动物?”拉斯不相信地说道。他愣住了,就是主考官说他有隐身术,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惊异。“可是,先生,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动物呀!”
可不是吗,拉斯一直住在大城市,而城市里是不许饲养动物的,一切牲畜都豢养在远离城市的农场里。
“不,拉斯,”主考官说道,“很容易看得出来,你从未接触过动物,所以你的特异功能也从未被人发现。在脑力测验时,我们按惯例把一头动物带进屋里,一般很少有人对此作出反应,可是你告诉我们的事只有这只动物和它的饲养员才知道。毫无疑问,孩子,你对动物的大脑活动有一种特别的直觉,你大概不知道,这种功能该有多大的用处啊!”
拉斯并不想知道这种特异功能有什么用,他脑子里一直想着他失去了什么东西。
“那我不是一辈子也不能到宇宙中旅行啦!”他大声嚷道。
可是主考官说:“当然可以,拉斯,你今后旅行的机会多着哩。你长大后,你的训练也完成了,那时你就会成为宇宙探险队的队员,去探索崭新的世界。当你们到了一颗新的星球后,你可以用自己的特异功能去感知生活在那里的生物究竟在想些什么,对外星来客有什么反应。然后你和宇宙环境学家就可以决定地球上什么样的动物到那里去最合适。我想你一定会对你今后的工作感兴趣的。现在,你应该先到脑力训练中心去受训,继续发展和增强你的直觉力。放心吧,小家伙,你的一生一定会过得很有意义。”
主考官和蔼可亲地微笑着向他点点头,他深知,当孩子们知道计算机为自己选择的职业不合自己的心愿时,开始总会有些失望,但很快就会冷静下来,因为他们相信计算机是不会错的。
然而,拉斯却怎么也想不通,他低着头,眼睛盯着地板,无十精十打采地走出了考官的房间。
当等在门外听信的同学们向他问这问那时,他几乎什么也没听见。他简直不敢告诉他们他将不是一个航天工程师而是一个什么动物思维识别者。他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趁眼泪夺眶而出之前,他赶紧捂着脸躲开了。
他心不在焉地步出大楼,在研究院附近的花园里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直到碰上一片铁丝网,他才意识到已经来到了宇宙飞船基地旁。他注视着太十陽十下闪闪发光的银色飞船,忽然感到一阵哽塞,绝望的心情使他禁不住大声哭起来。
难道不就是在今天早上,当他乘坐着单轨架空火车时才看到这些飞船的吗?难道他不是一直幻想有朝一日能亲手摆十弄这些飞船吗?可是这一切都像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了,主考官已经宣布,他不能作一个航天工程师了。虽然他们说他今后还会有机会到别的星球去旅行,可那只能是一个乘客。对拉斯来说,与其以一个乘客的身份去坐飞船,还不如不去的好。
正在这时,一辆氢气汽车停在他身旁。那肥皂泡一样的透明车顶向后拉开了,一个和善的面孔露了出来。
“喂,小家伙,”车里的人对他嚷道,“你想到这些飞船的附近去看看吗?”
拉斯回过头来,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是,是的,我想去。”他饮泣吞声地回答道。
“进来吧。”车上的人说。
拉斯爬进车厢,那人把车顶拉回原处,把车发动了。
“我叫依里克,”他说,“是一个航天工程师,正好去检查我的飞船,见你哀伤地站在那里,猜想你一定是想去看看飞船,是吗?”
拉斯把他的苦衷一起全告诉了这位好心的工程师,他感到依里克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他这时的心情。
“真不幸,”依里克同情地说道,驾着气垫车掠过一片宽阔的空地,“当一个人要做某件事而又做不成时,的确很不幸,但我相信,当你经过训练以后,你会喜欢你未来的工作的。那时,你就会忘掉航天工程师的事了。”
“你是不是从小就想当一名航天工程师?”拉斯问道。
依里克笑了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长大了要干什么,我是在升学考试时才被选中搞航天工作的。不久以后,就发现我非常适合搞这项工作,计算机是不会骗人的,是吗?”他说。
当氢气车停住后,他们下了车。依里克领着拉斯走到他的飞船旁,并让他到船舱里去参观。
拉斯高兴得手舞足蹈,他对飞船里所有的东西都像着了迷似的,看个没够。当他们来到驾驶室时,他看到控制台上五颜六色的灯光不停闪耀,各种信号的声音亲切悦耳,简直有意思极了。
当他领着拉斯走出飞船,向一排楼房走去时,他向拉斯解释说,他必须马上到管理处去一趟。
“你最好在更衣室里等我,”他用手指着一扇门说,“我一会儿就回。你就呆在那儿等我,什么也别动,我办完十事就送你回研究院去。”他笑着向拉斯挥了挥手便离去了。
拉斯向更衣室走去,这是宇航员登舱以前更换宇宙服的地方。在这里,拉斯又开始做他的白日梦了。
工程师斯旺森正在为起飞作准备,他走到一个柜子旁,取出宇宙航行——当然,柜子是锁着的,他只是假装地做着穿衣的动作——可是,使他惊异的是,柜子并没有锁,他轻轻一按,柜门就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套套宇宙服。
他向四周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
“让我穿一下试试,该没有关系吧。”他想。
虽然依里克说过“什么也别动”,可现在的拉斯已深深陷入梦幻之中,早把什么都忘了,何况他现在已是斯旺森工程师哩。他开始把宇宙服拿出来,并试着穿上去。穿这玩艺看来也不难,任何11岁的孩子都会穿,因为他们在电十影、电视里早已看过千百次了。拉斯很容易就把衣服穿上了,他虽然只有11岁,可是个子很高,所以这件衣服只显得稍微大一点。他小心地把带子系好,不让漏出一点空隙,然后笨手笨脚地在房间里走着,并在一面大镜子面前照了照,对自己的形象感到非常满意。
突然,一个人冲了进来。“彼得逊,”他对拉斯嚷道,“我以为一定要迟到,路上的车简直太挤了,快!离起飞时间只有10分钟了。”他一边说一边脱十去外衣,并慌慌张张地把一套跟拉斯一样的宇宙服穿上。
他为什么叫他彼得逊呢?拉斯把身十体稍微转动了一下,从镜子里面他看到他穿的宇宙服的背面有反写的“彼得逊”几个字。他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感到后悔和懊丧。他想把飞行帽摘下来去坦白他所做的一切,可是他又想,如果他不吭声,也许能跟这人一起混上飞船去。不管怎么着,他总归会受到责备,如果什么也不说而混上了飞船,其后果也不见得比他承认自己穿了别人的衣服更坏。拉斯并不是一个顽皮的孩子,不过他暗自想,他这种恶作剧应该是对研究院领导的一种报复,谁让他们使他失望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