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认为他差一点抓住了一个渴望的——这是一种讨人喜欢的思慕之情:可惜他自己不是一只猫。
伍德利最后捡起石头骰子。他摇到了他该摇到的对象——那是一只闷闷不乐、担惊受怕、丝毫没有哇船长活力的雄猫。伍德利的伙伴是飞船上所有猫们之中最具兽十性十的猫,属于低级、粗野的那一种,脑子十分愚钝。即便心灵感应术也没能改善他的十性十格。
他的耳朵在他参加的最初几次战斗中被咬去了一半。
他是个有用的斗士,仅此而已。
伍德利哼了一声。
安德希尔古怪地瞥了他一眼。除了哼一声,难道伍德利什么也不会做了吗?
穆恩特里望着另外三个人。“你们现在还是选定伙伴为好。我要报告扫描员说咱们已经做好准备可以进入上外空间了。”
发牌
安德希尔转了梅女士笼上的联合锁。他轻轻把她唤醒,拥抱了她。她非常舒适地弓起背部,伸伸她的爪子,开始心满意足地呜呜叫,感到浑身舒服多了,于是十舔十十舔十十他的腕子作为回报。他没有戴着针光机,因此他俩心心相印,但是他从她十胡十须的角度和她耳朵的动作方面隐约意识到她找他作伙伴所体验到的满足。
他用人的语言跟她十交十谈,不过当猫没有戴针光机的时候,语言对于猫来说毫无意义。
“真不应该把你这样可十爱十的小宝贝派到寒冷的太空里四处追猎耗子,那些耗子比咱们全加在一起更大更凶狠,你没有请求参加这种战斗吧?”
作为一种回答,她十舔十十舔十十他的手,心满意足地呜呜叫,用她十毛十绒绒的长尾巴逗他的脸颊发十痒,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他,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他俩互相凝望了一阵子,人坐着,猫用她的后腿站直,前爪插十入他的膝部。人眼和猫眼望着无限的空间,这种空间不是语言所能达到的,但是只要瞥上一眼,感情便能跨越这种无限的空间。
“该进去了,”他说。
她十温十顺地走进她的球状运载工具。她爬了进去。他小心让她的微型针光机戴牢并舒服地靠在她大脑的基部。他检查了她的爪子是否用软物衬垫好,以便她在战斗的兴奋中不致于抓伤自己。
他十温十柔地对她说:“准备好了吗?”
作为一种回答,她带着挽具尽可能回头用嘴整理背部的皮十毛十,在装载她的球体的狭窄空间里轻轻地呜鸣叫了叫。
他啪一声关上盖子,看着密封剂渗出把接缝密封起来。几小时里她将被关闭在这个射弹里,直到她完成任务以后一个工匠才用短小的切割弧把她释放出来。
他拿起整个射弹,将它塞十进发射管里。他关上发射管的门,转动门锁,坐在椅子里,戴上他自己的针光机。
他又一次拨动开关。
他坐在一个小房间里,小、小、十温十暖、十温十暖,另外三人的身十体绕着他身边转,天花板里有形的灯十分明亮,刺激着他闭合的眼睑。
随着针光机升十温十,房间消失不见了,其他人不再是人,变成小小的一堆发光的火,变成余烬、暗十红的火,意识到生命就像乡村壁炉里红彤彤的煤炭在燃十烧。
随着针光机继续升十温十,安德希尔感受到地球就在他脚下,感受到飞船悄悄离去了,感受到旋转的月球在世界的另一边旋转着,感受到了行星以及炽十热明亮的太十陽十使龙远远避开人类的故土。
最后,他进入大彻大悟的境界。
他的心灵感应能力达到几百万英里的范围。他感受到早先注意到的黄道上面高处的尘埃。他怀着十温十柔的激十情感受到梅女士的意念倾注到他自己的意念里。她的意念既十温十柔又明晰,然而对他的思想情趣来说又如同香油一样具有强烈的香味。这种香味使人心旷神怕。他能感受到她欢迎他。这不是一种思想,只是一种表示问候的原始感情。
他俩终于又一次合二而一了。
在他的脑子的一个遥远的微小角落里(小得如同他在童年见过的最小的玩具),他仍然意识到房间和飞船,仍然意识到穆恩特里老人拿起电话跟负责飞船的一个扫描船长通话。
他的心灵感应脑子在耳朵还没有听到通话的时候早就明白了通话内容。实际上他先知道通话内容然后听到话音,就像在海滩上先见到天边海上的闪电然后听到雷声隆隆传来一样。
“作战室准备就绪。可以平面出击了,先生。”
出牌
每当梅女士比安德希尔先感受到情况,安德希尔总是有点儿恼怒。
他打起十精十神准备迎接平面出击迅速又充满十精十力的激动,但是他自己的神经还没来得及显示出发生的情况梅女士就作了报告。
地球已经远远离开,因此他探索了几毫秒才发现太十陽十在他心灵感应术头脑的右上方后部角落里。
他想,这是一段很好的空航短程。看样子我们只要跳跃四五次就能到达那儿。
梅女士在飞船外面几百英里处与他作心灵上的十交十谈:“‘哦热情的、哦慷慨的、哦巨大的人!哦英勇的、哦友好的、哦十温十柔又庞大的伙伴!哦跟你在一起真奇妙,跟你在一起多么美好、美好、美好、十温十暖、十温十暖,现在要战斗,现在要出击,跟你在一起真美好……”
他知道她不是在用语言思维,他的脑子从她那儿接收猫智能的清晰、和蔼可亲的窃窃私语并将它转译为自己的思想能记录和理解的形象。
他俩都没有沉迷在互相问候的游戏里。他的心灵延伸出去,远远超越她的知觉范围,察看在飞船附近有没有什么情况。一心怎么可能同时有二用呢,说来真是滑稽可笑。他可以用针光机头脑扫描太空,同时又能捕捉她游十移不定的思想,她那可十爱十的、满怀深情的思想挂念着一个长着金色面容、胸脯覆盖着柔软、美妙、洁白绒十毛十的儿子。
他还在搜索着,这时接收到她发来的警报。
咱们再跳跃!
他们跳跃了。飞船进入第二次平面出击。星星变得不一样了。
太十陽十在后面无限遥远的地方。即便最近的星球也几乎联络不上。这种开放的、险恶的、虚无的大空正是龙的地道的国度。安德希尔的心灵延伸得更远更快,探寻着危险,随时准备把梅女士抛到他发现的危险场所。
恐惧在他脑中闪现,这种恐惧十分强烈,十分清晰,使人心痛如绞。
名叫韦斯特的小姑十娘十已经发现了情况——那是一种巨大、细长、黑色、凶猛、贪婪、极其可怕的东西。她向它抛出哇船长。
安德希尔尽力保持头脑清楚。“小心!”他用心灵感应术向其他人叫道,设法把梅女士调动过来。
在战斗的一个角落里,他感觉到哇船长贪欲的狂怒,当时这只大个子波斯猫引爆光弹而他接近威胁着飞船和船里人员的那一道尘埃。
光弹接近击中目标,但未获得理想结果。那道尘埃变扁平,由海鳃鱼形变成长矛形。
不足三毫秒过去了。
穆恩特里老人在讲人话,说话的嗓音好像从笨重的罐子里倒出来的冷蜜糖在流动:“船——长——”安德希尔知道,这个句子的意思是“船长,快跑!”
这场战斗将在穆恩特里老人说完话之前速战速决。
现在,不到一毫秒之后,梅女士正好排十入队列这里正是伙伴们的技能和速度发挥作用的地方。梅女士反应比安德希尔快。她看得到威胁如同一头巨鼠直接向她袭来。
她射十出光弹的时候其分辨目标的能力可能是他无法比拟的。
他跟她的思想连接在一起,但是他跟不上她的思想。
他的意念吸收外星敌人所造成的令人痛苦的伤痛。这在地球上好像是没有伤痛一样——这种古怪的刺痛开始时好像他的肚十脐被灼伤。他坐在椅子里开始苦恼地扭十动身十子。
实际上他还来不及动一块肌肉,梅女士已经向敌人反击了。
五枚间隔均匀的核光弹连续发射十出去,射程达十万英里。
他思想上和肉十体的痛苦消失了。
他感受到,梅女士结束冲杀的时候思想上闪现一阵狂十热、可怕、野十性十的快十感。猫们发现他们心目中看作巨型太空鼠的敌人被消灭的时候消失不见,总是感到失望之至。
然后他感受到她的痛心,当战斗比一眨眼更快开始和结束的时候这种痛苦和恐惧袭击了他俩的身心,与此同时还产生了平面出击剧烈而尖刻的痛苦。
飞船再一次跳跃。
他能听见伍德利正在脑子里面对他说:“你用不着太费心,这家伙和我将接替一阵子。”
痛苦又出现两次,飞船又跳跃两次。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直到加里东太空控制盘下部显示出灯光。
他顾不得身心疲惫,将自己的脑子继续与针光机密切联系起来,将梅女士乘坐的射弹轻轻地利索地装入发射管。
她劳累得半死,但是他能感受到她的心脏在跳动,能听到她在喘十息,他仿佛领会到从她脑子传递到他脑子里的感激之情。
得分
他们把他送到加里东医院。
医生的态度既友好又坚定。“你实际上被那条龙碰到了。在我看来,你只是侥幸脱险而已。这一切发生得那么快,要过一段长时间我们才能从科学上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我想,假如接触的时间再持续十分之几毫秒的话,你现在就要进十精十神病院了。你在外部太空前面与哪一种猫共同作战?”
安德希尔觉得自己讲话迟钝。跟思想的速度和乐趣比起来,讲话麻烦透了,思想既迅速又敏锐而且清晰,是从脑子到脑子之间的十交十流!但是只有口头话语才能传递给像医生这样的普通人。
当他把话清晰地表达出来的时候,他的嘴笨拙地运动着。“别把我们的伙伴称作猫。正确的叫法应该是伙伴。他们共同为我们作战。你应该知道我们称他们为伙伴而不叫猫。我的伙伴好吗?”
“不知道,”医生用悔悟的口气说。“我们会为你打听情况的。
在这期间,伙计,你安心疗养吧。你只有好好休息才能恢复健康。
你能自己睡着,还是要我们给你服用一点镇静剂?”
“我能睡着,”安德希尔说。“我只是要了解一下梅女士的情况。”
护十士凑了过来。她有点儿十爱十顶嘴。“难道你不想了解其他人的情况吗?”
“他们都很好,”安德希尔说。“我住院之前就知道了。…他伸伸胳膊,叹口气,咧开嘴对他俩笑了笑。他看出他们放心了,开始把他当作人而不是当作病号来对待。
“我很好,”他说。“请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我的伙伴。”
他脑子里闪现一种新的想法。他急切地望着医生。“他们没有用飞船把她送走吧?”
“我马上去查清这件事,”医生说。他慈十爱十地捏十捏安德希尔的肩膀,于是离开了病房。
护十士揭开盖着冷藏果汁高脚杯的餐巾。
安德希尔有意对她露出笑容。那姑十娘十似乎有点儿不对头。他希望她出去。起初她颇为友好,现在她又变冷淡了。具有心灵感应能力真讨厌,他暗自思忖着。即便当你没有在跟人十交十往的时候也老是要深入到别人的思想深处。
她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你们这些针光射击手!你们和你们那些该死的猫!”
正当她跺着脚走出去的时候,他闯入她的脑子里。他看见自己是个光芒四射的英雄,穿着笔挺的羊皮制十服,针光机桂冠闪闪发亮,如同古代皇家十宝石皇冠戴在他头上。他看见自己的容貌,英俊又焕发着十陽十刚之气,在护十士的思想里绚丽夺目。他从遥远的地方看见自己,正当护十士恨他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
她在内心深处憎恨他。她恨他,因为她认为他骄做、怪异、富有,并且比她这一号人更好、更美丽。
他关闭护十士思想的视象,当他把脸埋在枕头上的时候看见了梅女士的形象。
“她是一只猫,”他想。“她归根结蒂是——猫!”
但是他的脑子并不是这样看待她的——她敏捷,超过一切速度之梦,她机灵、聪明、无比优雅、美丽、沉默而且无所需求。
他在哪里能够找到一个可以与她媲美的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