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坚平译
R国士兵紧十握着槍,神情紧张地在崎岖不平的高地摸索前进。他十舔十一十舔十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并不时拉下发黄的衣领,擦十拭颈子上的汗水。
艾瑞克看看李卯班长,“我们要怎样处理这家伙?”他调了一下监视器的焦距,把R国佬的脸孔放大到占满整个视野。屏幕上的标线像切豆腐似的整齐地将R国佬十陰十郁紧绷的脸孔切割成一块块的。
李卯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现在R国佬又十逼十近些了,而且还加快了速度。“等一下,不要开槍。”他下令道。“我想这一回还轮不到咱们上场。”
R国佬继续快速推进,一路上扬起灰沙和石砾。到达一个坡顶后,他停下来喘十息,但仍警觉地注意四周。厚重的灰云飘浮在十陰十沈的天空中,赤十十裸十的地平在线稀稀疏疏插着几根光秃的树干,地面上遍布碎石,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像一堆堆发黄的十十尸十十骨。
他发现有点不对劲,匆匆站起来,朝下坡走。只差几步路就要到碉堡了。艾瑞克有些沈不住气,右手不知不觉摸十弄着手十槍,眼巴巴望着李卯班长,等他下达命令。
“别紧张,”李卯说,“他到不了这里的。它们到时会出来处理掉他的。”
“你有把握吗?他真他十妈十的够接近了。”
“它们通常在碉堡附近巡逻。只要一走进禁区,他就完蛋了。”
R国士兵在匆忙中不小心失去重心从斜坡上滑落下来,靴子陷进沙堆中。他高举着槍,拖拉着沉重的双十腿在沙堆中前进。一会儿,他停了下来,举起望远镜。
“天啊,那小子在看我们耶!”艾瑞克说。
R国士兵正朝着他们的地下碉堡走过来。现在他们可以清楚看到他深蓝色的眼睛。他半张着嘴,下巴尽是十胡十渣,显然很久没刮十胡十子了。瘦削的脸颊上贴着一块因为发霉而周围泛蓝的胶布。他穿着一件泥泞破旧的外套,只戴了一只手套,另一只大概弄丢十了。
李卯拍拍艾瑞克肩膀,“看,有一只出来了。”
地面上冒出一个球状的小东西,金属的外壳在正午的十陽十光下闪烁着。它沿着斜坡紧紧追赶R国士兵。这个玩具般的小东西突然伸出两只闪动着金属光芒的钢锯,活像两只利爪。R国士兵听到了声音,立刻转身开火。小圆球被打了个粉碎。但第二个金属球早就冒出来了,而且尾随着前面那一颗追了上来。他再度开火。
第三个金属球嗡嗡叫着,攀爬到他腿上,接着又跳到他脖子上,高速旋转的小钢锯插十进喉咙……
艾瑞克松了一口气。“好了,没事了。不过,老天,这些小玩意儿还真恐怖!我们自己最好也离它们远一点。”
“如果我们不做出这些东西,R国迟早也会搞出来的。”李卯点了一根烟。“但是奇怪的是,为什么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行动,没有人掩护他呢?”
史考特中尉从地道爬上来。“发生了什么事?屏幕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是一个R国士兵。”
“只有一个?”
艾瑞克调整了一下屏幕。史考特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景像。成群金属球在十十尸十十身上爬行,它们正挥动嗡嗡作响的钢锯切割R国士兵的身十体。
“真恶心。”史考特喃喃自语。
他嫌恶地推开屏幕。“奇怪的是,为什么他要到这里来送死?他们应该很清楚,我们这里到处都潜伏着钢爪。”
“长官,”李即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出去看看。”
“为什么?”
“也许他带了什么东西来。”
史考特想了一会儿,耸耸肩膀说;“好吧!但千万要小心。”
“我戴了护身符。”李卯轻敲手腕上的金属带。“这样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他拿起槍,小心翼翼地穿过坚十硬的混凝土块和盘结的铁丝网,走到碉堡出口。外面的空气很凉。他穿过平地,走向R国士兵的残骸。一阵冷风吹来,卷起一十十团十十灰沙,扑打在他脸上。他十十揉十十了一下眼睛,继续前进。
走近残骸时,护身符发出的强烈辐射线惊扰了正专注于肢解十十尸十十身的小钢爪。它们纷纷后退,有些甚至僵在原地不动。
他弯腰察看那堆残骸。带着手套的那只手仍紧十握着一个小筒子,李卯使了好大的劲才把手指头扳十开。小筒子是密封的,铝制的外壳仍十分光滑。他把小筒子放进口袋,循原路走回来。在他身后,钢爪们立刻恢复生气,又开始肆无忌惮地撕咬那具早已不成十人形的残骸,并忙碌地在沙堆上来回运送屠宰下来的血肉。听着它们的钢轮跟地面擦摩的声音,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史考特出神地看着那个小筒子。“这是他的东西吗?”
“在他手中发现的,长官。”李卯打开小筒子。“也许你该看一看里面是什么。”
史考特接过筒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那是一块小心折迭好的绢纸。他把它放在灯光下打开来看。
“上面写什么,长官?”艾瑞克问道。这个时候包括韩德少校在内的一些军官从地道走了上来。
“报告长官,”史考特说,“请看看这个。”
韩德看完之后说;“这是刚拿到的吗?”
“一个敌方信差送来的。”
“他人呢?”韩德急忙问道。
“钢爪群刚把他解决掉了。”
韩德叹了一口气。“就是这个。”他把纸条递给同来的军官。“我们一直期待的。他们想必花了不少工夫才把它送过来。”
“这么说,他们打算谈条件了?”史考特说。“我们要答应吗?”
“我们没有权决定。”韩德坐下来。“通讯官,给我接月球基地。”
通讯官小心地升起外面的天线。此时,史考特陷入了沈思。不一会儿,他抬起头。
“长官,”史考特对韩德说,“我觉得很奇怪,他们到现在才突然改变主意。我们使用钢爪群已经将近一年了。”
“也许小钢爪攻进了他们的碉堡。”
“上星期钢爪群攻进他们一座碉堡。”艾瑞克说。“他们还没来得及喊救命,一整排人就给钢爪解决掉了。”
“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同僚告诉我的。那玩意儿把──把残骸带了回来。”
“接通月球基地了,长官。”通讯官说。
屏幕上出现月基的监控员。他光鲜的制十服和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与碉堡中的人员形成强烈的对比。“这是月基。”
“这是地球前哨站,代号‘汽笛’。请转汤普森将军。”
监控员的脸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汤普森将军威严的脸孔。“什么事,少校?”
“我们的钢爪刚处理掉一名带信来的敌人信差。他们过去也玩过同样的把戏,我们不知道这回该不该理会他们。”
“他们说些什么?”
“R国方面希望我们送一个参与决策阶层的军官到他们那边谈判。他们没有提到谈判的内容,只说──”他瞄了一下纸条,“有十分紧要的事需要双方代表面对面坐下来谈。”
他把纸条展示在屏幕之前。汤普森透过屏幕来回地端详着字条上的内容。
“我们该怎么办呢?”韩德问道。
“送一个人过去。”
“你不觉得这是个陷阱吗?”
“或许吧!但他们所给的前哨站位置是正确的。我觉得应该试一试。”
“我会派一名军官过去,并且尽早向您报告结果。”
“好,就这么办。”汤普森关掉通信频道,屏幕恢复空白。
韩德把纸条十十揉十十在手中思索着。
“派我去吧!”李卯说。
“他们要的是参与决策的人。”韩德摸十摸下巴。“参与决策的人,你懂吧?我已经有一个月没出去了。也许我应该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你不觉得这样很冒险吗?”
韩德升起监视幕。那R国士兵的残骸已经不见了。最后一只小钢爪正收起两只钢锯,像只螃蟹一样消失在沙堆中。
“老实说,我怕的是这些钢爪。”韩德摸十摸手腕上的护身符,“虽然有了这个就不怕它们,我还是不喜欢它们。有时候我还真希望我们从来就没有发明过这些东西。”
“如果我们不搞出来,他们迟早也会弄出来的。”
韩德推回监视幕。“不管怎么样,它们似乎已经为我们打赢了这场战争。这好歹也算是大功一件。”
“你似乎变得跟R国佬一样敏十感了。”
韩德看了一下腕表。“我最好立刻动身,希望能赶在天黑之前到那里。”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走向碉堡出口。碉堡外的地面满是石砾。走了一分钟后,他停下来点根烟,并且小心地察看四周的状况。他只看到一片死寂,数哩范围内尽是沙堆、熔渣和废墟,偶尔突现一些光秃的树干。在他头上,十陰十魂不散的灰云静静地飘悬在地面与太十陽十之间。
韩德少校继续前进的时候,右手边有样东西飞窜而过。是一只小钢爪!它正在追捕着什么,大概是在追杀一只老鼠。它们也对老鼠感兴趣,这或许可以算是它们的副业吧!
走到小山坡顶,他举起望远镜。敌方阵地就在正前方数哩处。那名R国信差想必是从那里来的。
一个边走边练十习十挥动手臂的矮胖机器人从他身旁走过。韩德看着它自顾自地走着,直到消失在瓦砾堆之间。他从来没看过这一型。地底下的自动工厂不断制造出新型机器人,可以预期的是,今后还会看到更多从来没见过的型号。
韩德踩熄了烟。把人造战士投入战争是一件值得玩味的事。这是怎么开始的呢?战争一爆发,开启战端的R国及其附庸国就取得大部份优势,联盟这一边几乎全数惨遭核子浩劫。自然,联盟立刻展开了报复行动。隐形轰炸机群在首都遭到攻击后,数小时之内便飞临R国上空,投下成吨毁灭十性十的炸弹。
但这并不能挽回什么。
联盟政十府在一年之内迁到月球。地球上已经没什么搞头了。南边只剩下熔渣,以及从灰烬和白骨中滋长的杂草。北边大部分成了不十毛十之地。
数百万人拥入天寒地冻的南北极。到了第二年,配备反辐射装备的R国伞兵源源不断从天而降。至此,最后剩下的工业生产线也只好随着政十府搬迁到月球。
只有军队留下来跟敌人周旋。这些残余的部队尽可能隐藏行踪,没有人知道他们分布在哪里。他们藏身于废墟、水沟和地窖之中,与蛇鼠为伍,到了夜间才敢出来行动。眼看R国就要赢得全面胜利了。联盟除了每天从月球零星地发射几枚飞弹意思一下之外,对这个强大的敌人可以说是束手无策。
然而自从第一只钢爪问世之后,一十夜之间就扭转了战争的局面。
一开始,钢爪十分笨拙、缓慢。它们出了地道之后,常被R国佬当足球踢,成了他们在长年征战之余的消遣。不料它们的十性十能越来越好,更快也更狡猾。地底下的无人工厂改造了它们。新的型号不断出现,有的有两只长长的触角,有的会飞(没多久会降落的型号也出现了),还有些会像袋鼠一样地跳跃。起先R国佬发现钢爪不好惹的时候,只是感到错愕愤怒而已,但没多久他们便被迫像猎物一样,拼命逃避钢爪的追杀了。
不久它们师法木马屠城,常趁敌人打开碉堡洞十口透气的时候攻入碉堡。事实上,一只挥舞着钢锯的钢爪就足以在密闭的碉堡中肆行杀戮,而往往随后还会有成群钢爪蜂拥而至。有了这样的武器,战争应该不会持续很久了。
也许战争早就结束了。
也许他马上就会听到战争结束的消息。也许R国的大将军们已经决定投降了。也许……已经没有“也许”了!
六年了!这一场战争打得太久了。先是核战,然后是化学战、细菌战。现在轮到钢爪、机器人。
钢爪与其它武器不同的是,它们是──活的!它们隐藏、爬行、突然从沙堆中跃出,扑向敌人,爬上他身躯,砍向他喉咙。这是它们的任务和使命,也正是当初设计它们的目的。
它们十分胜任这份工作。特别是新进的型号甚至能够自己修护自己。现在它们已经完全自给自足了。除掉了辐射十性十护身符,钢爪对所有人可说是一视同仁,不管你穿什么制十服。它们的运作完全不需要人类插手,甚至包括十交十付它们任务的人在内。事实上,它们早已不听命任何人。
很明显的,它们是这场战争真正的赢家。
韩少校点燃第二根烟。他突然觉得十分孤独,彷佛自己是全世界仅存的活人。在他右手边出现一座城镇的废墟,只见残存的断墙和瓦砾。
正走着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很快地举起槍,全身的肌肉一时紧绷起来。有一阵子他以为──
在一堆只剩下骨架的房屋废墟后面,有一个人影迟疑地向他走过来。
韩德眨了一下眼睛,大喝一声;“站住!”
那男孩停了下来。韩德放下槍。男孩沉默地望着他。男孩的个子很小,年龄想必也很小。也许只有八岁吧!但这很难说。在核战中幸存的孩子往往惊吓过度,以致看起来比较实际年龄小了许多。他穿着一件褪色的蓝色线衫和破旧的短裤,浑身沾满泥沙。褐色的头发久未修剪,而且毫无光泽,散乱地垂挂在耳朵和脸上。他抱着一样东西,引起韩德的注意。
“那是什么东西?”韩德厉声问道。
男孩乖乖地把东西递过来,是一只玩具熊。男孩睁着一对大但无神的眼睛。
韩德松了一口气。“我不要这个。你自己留着吧!”
男孩从他手中接回玩具熊。
“你住在哪里?”韩德问道。
“那边。”
“那一堆废墟?”
“嗯。”
“地底下?”
“嗯。”
“还有多少人在那里?”
“多──多少?”
“我是说,有多少像你这样的人?你住的地方有多大?”
男孩默不作声。
韩德皱起眉头。“只有你一个人吗?”
男孩点点头。
“你怎么过活呢?”
“那边有吃的。”
“你都吃些什么呢?”
“什么都吃。”
韩德仔细打量他。“你多大了?”
“十三岁。”
看起来不像。或许是真的吧!男孩很瘦小,像是受过惊吓,而且营养不十良,再加上长期暴露在辐射线下,难怪看起来那么瘦小。他的四肢好像曲折的细水管。韩德碰了一下男孩的手臂,发现他的皮肤十分粗糙,想必又是辐射线干的好事。他弯下腰来亲切地凝视着男孩,但他毫无反应,黑沉沉的大眼睛里一片空洞。
“你瞎了吗?”
“没有。我可以看到很多东西。”
“你是怎么躲过钢爪的?”
“钢爪?”
“那些圆圆的,会挖洞会杀人的东西。”
“我不懂。”
也许那里没什么钢爪吧!大部分地方还是相当安全的。它们大多分布在多人聚集的碉堡周围。钢爪的本能是追热,特别是活动的体热。
“你很幸运。”韩德站起来。“好吧!你要往哪里走?回到原来住的地方吗?”
“我可以跟着你吗?”
“跟着我?”韩德两手十交十抱。“我可是要走一段很长的路喔!大概有数哩远吧!而且──”他看了一下手表,“我必须尽量赶路。”
“我也要去。”
“不行。”韩德把手伸进背包摸索了一会儿。“喏!”他递给男孩一个罐头,“拿着这个回去,好吗?”
男孩不说话。
“一两天之后我会回到这里。如果那个时候你还在这里,我就带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我想现在就跟你走。”
“那可要走很久喔!”
“我没有问题。”
韩德不自在地站起身来。两个人一起走似乎太显眼了,而且这男孩还会拖慢他的脚步。但反过来说,他也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万一这个男孩真的是孤独一人──
“好吧!跟我走。”
韩德迈开大步,男孩亦步亦趋地跟上来。一路上男孩默不作声,只是安静地抱着玩具熊。
“你叫什么名字?”过了一会儿,韩德回过头来问。
“林戴维。”
“戴维,你爸十妈十发──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都死了。”
“怎么死的?”
“死在一次爆炸中。”
“这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
“六年前。”
韩德停下来,“你就这样自己一个人过了六年?”
戴维摇摇头,“本来还有其它人。后来他们都走了。”
“然后你就一个人?”
“嗯。”
韩德不禁多看了这男孩几眼。这男孩很奇怪。沉默且呆滞。这大概是劫后余生的孩子的共通点吧!自从那个大灾难降临在他们身上之后,大概再也没有任何事会令他们感到惊讶了。他们接受任何现实,从不问这些现实该不该发生在他们身上。事实上在他们的字典中已经没有所谓“正常”或“应该”了。他们从来不“期盼”和“等待”,只是任由命运之神安排他们的未来。
“我会不会走得太快?”
“不会。”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一直在等。”
“等?”韩德有些纳闷。“你在等什么?”
“等某样东西。”
“什么样的东西?”
“可以吃的。”
“喔!”韩德叹了一口气。一个十三岁左右的男孩,以鼠类和半腐的罐头维生,住在环境恶劣的下水道中,出去要面对辐射尘和钢爪,以及在天空中盘旋的军机,这也真难为他了。
“我们要到哪里去呢?”
“到敌人的阵地那边。”
“敌人?”
“就是坏蛋,挑十起这场战争的人。是他们先投核弹的。”
男孩点点头,但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这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韩德望着赤十十裸十十裸十的地平线。
男孩没有任何表示。两个人继续走着。韩德走在前面,戴维抱着玩具熊在后面跟着。
到了下午四点左右,他们在一座废墟停了下来。韩德清除掉杂草,收集了一些木片,利用几块本来是澡盆的混凝土扳,造了一堆营火。敌人的阵地离这里不很远。这儿从前是一个美丽的山谷,有一大片果树和葡萄园,而这片废墟原本大概是一个以酿酒为业的小镇吧:这时起了一阵风,随风卷起的沙尘缓缓地漫过孤零零兀立着的断壁残垣和枯树。
韩德煮好一壶咖啡,又热了一些熟羊肉和面包。“喏!”他把一块面包和熟羊肉递给戴维。戴维蹲在营火旁边,露出一双苍白拳曲的膝盖。他看了一下,摇摇头,把食物推回去。
“我不要。”
“不要?你不吃点东西吗?”
“不要。”
韩德耸耸肩。也许男孩是变种人,只吃某种特别的食物。这倒没什么关系。他已经活了这么久了,到肚子饿的时候,他一定有办法自己找吃的。如今这世界上怪事真是层出不穷,而可悲的是,过去十习十以为常的事反而不会再出现了。
“好吧,随你便。”韩德自顾自地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啜饮咖啡。这些东西实在难以下咽,所以他吃得很慢。好不容易吃完了,他站起来踩熄营火。
戴维也慢慢站起来,望着韩德。
“准备出发了。”韩德说。
“好。”
韩德提起槍,向敌方阵地出发。就快要到目的地了,他十分紧张地观察四周的状况。对力派出信差后,应该料到他们也会派一个信差过来,不过R国佬十分狡诈,搞不好这又是他们设下的圈套。他继续扫视四周,正前方就是对方的前哨碉堡,它的主体藏在地下,只露出潜望镜、射孔和天线。
“我们快到了吗?”
“嗯。你累了吗?”
“没有。”
“那,有什么问题吗?”
戴维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
韩德放慢了脚步。他举起望远镜观察前方的地形。他们会躲在附近某个地方监视他吗?就好像不久之前他的部下监视R国信差一样?他感到背脊一阵发凉。也许他们正摩拳擦掌争着开第一槍呢!
韩德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他十妈十的!”他诅咒了一声。对方应该在等着他,这次的情况和先前不一样,但是他仍然心里寒抖抖的。
他两手紧十握着槍,快步穿过沙堆,戴维紧跟在后。敌人随时有可能从碉堡某个射孔放他一槍。搞不好再过一会儿,他全身就会被打成蜂巢一般。
他不断向碉堡方向挥手。
但是没有任何动静。右手边是一条狭长的矮岗。韩德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个地形可以提供很好的战略位置。他小心翼翼地接近矮岗。如果这里是他的驻地,他一定会放几个步哨在矮岗上,专门负责监视有无敌人出入。当然,如果这儿真是他的驻地,一定会有成群钢爪潜伏十在四周,而他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不用呆站在这冒冷汗啦!
“我们到了吗?”跟过来的戴维问道。
“差不多了。”
“那我们为什么要停下来?”
“我不想贸然行动。”韩德徐徐地前进。现在矮岗就横躺在他正右方,彷佛盯着他看。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如果有个家伙躲在上面,他岂不像个活靶一样?照理,他们会出来迎接他,除非这整件事根本是个陷阱!
“跟着我,”他转身对戴维说,“不要走丢十了。”
“我没有问题。”戴维紧紧跟上来,手里还是抱着玩具熊。
矮岗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韩德立刻紧张起来。他拿起望远镜,仔细地察看矮岗上的动静。或许是老鼠吧!有些变种的老鼠能够躲过钢爪的猎杀。
突然,一个高个子出现在矮岗上,灰绿色的斗蓬被风吹得啪啦啪啦地作响。在他身后又跑出一个穿着敌军制十服的士兵。两个人都举槍瞄准着他这边。
韩德张口结舌,不知所措。两人身后又冒出一个人影,是个穿着同样灰绿色制十服的女人。
韩德费了好大劲儿,终于喊出声来。“不要开槍!”他疯狂地向他们挥手,“我是──”
两只槍喷十出火舌。韩德身后响起隆隆爆炸声。随之而来的震波把他震飞起来,摔得远远的。被爆炸卷起的沙尘一古脑儿扑打在他脸上,有如刀割一般。“我完了!”这是他唯一的念头。两名士兵和女人从矮岗上下来,走向他。韩德觉得四肢麻木,耳朵嗡嗡作响。他勉强地举起像是有几千吨重的步槍。空气中充满了辛辣的硝烟味。
“不要开槍!”第一名士兵喝道。
“他十妈十的,我刚才也是这么说的。”他挣扎着坐起来,仍不顾一切地挺着槍对着他们。
三个人立刻跑过来围住他,两只槍正好抵着他的左右太十陽十十穴十。“混蛋:还不快放下武器!”其中一个人说。
韩德一下子清醒了。天啊!他竟然被──被俘虏了。而且他们还杀了那可怜的男孩!他回过头,发现戴维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堆──他不禁闭上了眼睛。
三个人好奇地打量着他。韩德擦掉鼻子上的血迹,象征十性十地拍拍身上的泥沙。他晃了晃脑袋,试着让自己更清醒些。“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韩德无力地低声说,“他只是个小男孩。”
“为什么?”一名士兵粗十鲁地拉他起来,扭过他的头,“你自己看!”
韩德不敢睁开眼睛。
“快看啊!”第二名士兵把他推向前,“听到没有?”
韩德咽下一口气睁开了眼睛。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到没有?你现在该明白了吧!”
一个螺丝正好从戴维的残骸那边滚到他脚前。他看到乱成一十十团十十的电线、绞链、钢条和IC板。一名士兵走上前踢了那堆东西一下,立刻有几条弹簧蹦了出来。一块半边已经烧焦的塑料片缓缓地翻转开来。那是──那是戴维那张没有表情,但十足属于人类的脸!韩德颤十抖地弯下腰,瞪着那张塑料片后面的东西──一个十精十巧复杂的人造头脑。
“一个机器人,钢爪的近亲。”士兵一把搀住他。“我们看到它跟踪你。”
“跟踪?”
“这是它们执行任务的方式。它们跟踪你到碉堡,然后‘终结’碉堡中所有人的生命。”
韩德觉得有些晕眩。“但是──”
“来吧!”他们领他走向矮岗,“这里不安全,我们不能待在这里。”
三个人扶着韩德爬上矮岗。女人先他们一步到达坡顶等他们。
“贵方前哨指挥部呢?”韩德润一润喉咙说,“我奉命来这里与贵部──”
“别什么贵不贵的了。前哨指挥部已经不存在了。机器人渗透了进来──这我们等一下再解释。”他们走到矮岗脊部。“我们是最后一批幸存的人员。其它的人现在都躺在碉堡里。当然──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请从这边下来。”女人打开地上一个盖子,“进去吧!”
韩德忍着痛慢慢爬进洞中。二名士兵和女人也随着下去。女人把盖子移回原位,并使劲地把它拴紧。
“幸好我们早发现你,”其中一名士兵说,“它已经跟踪你很久了。”
“有烟吗?”女人插十进话来。“我已经有一个礼拜没十抽十烟了。”
韩德把身上的一包香烟递给她。她熟练地弹出一根烟,然后把香烟包递给其它两个人。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有盏煤气灯,正虚弱地闪着摇曳的黄光。房间很小,天花板也很低。四个人围着一张木桌坐下来。一堆没有洗的碟子杂乱地堆在一边。透过破旧的帘子可以隐约看到另一个房间内的陈设。韩德看到一个角落里挂着几件大衣和十毛十毯。
他身旁的士兵脱十下头盔,顺手理一理头发。“我是马鲁迪下士,两年前被征调入伍。”说完,他向韩德伸出手来。
韩德迟疑了一下,才跟他握手。“韩德少校。”
“卜克能。”另一个士兵也过来跟他握手。这个人头发稀疏,肤色较深。他紧张地抓抓耳朵。“天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入伍的。这儿就我们三个人了;马下士,我和唐莎。”他指着那女人。“其它人都惨死在碉堡中,只有我们三个人幸运地逃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它们闯进了你们的碉堡?”
卜克能点了根烟。“刚开始只有一个──我是说一只,就像跟踪你的那一型一样。”
韩德警觉起来。“那一型?难道还有别的吗?”
“男孩戴维跟他的玩具熊,这是第三型,最有效率的一型。”
“那其它的呢?”
卜克能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迭用绳子捆着的照片,丢在桌子上。“自己看吧!”
韩德解十开绳子。
“看吧!”马鲁迪说,“这就是我们──应该说,我们的长官要跟你们谈判的原因。一个星期以前,我们发现你们的钢爪中已经出现外形跟真人一模一样的型号了。我们叫它们‘终结者’,又名‘人形钢爪’。它们到哪里,就消灭掉那里所有的生物,连蚂蚁也不放过。”
韩德仔细看着这一组照片。拍照的人似乎十分匆忙,没来得及调好焦距,所以影像都不太清楚。前面几张是戴维。一个戴维独自行走,两个戴维并肩而行,三个戴维……所有的戴维都是一个模样,而且都抱着一模一样的玩具熊。
它们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下面-此赎片是从远距离拍的。第一张是一个伤兵坐在路边,挂着吊腕带,跷着只剩半截的左腿,一根拐杖横放在膝上。下一张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伤兵并肩坐着。
“这是第一终结者,‘伤兵乔治’。”卜克能把照片拿近韩德。“钢爪唯一的任务是消灭人类。新出的型种比以前的更好,很难想象它们的祖宗可以给我们当足球踢。它们比它们的前辈更深入我们的阵地。但不管怎么样,它们看起来就是‘机器’,是有尖角利爪的金属球。我们可以很快发现它们,防止它们进入我们内部。”
“但第一终结者却有着人类的外形,”马鲁迪接着说,“等到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一开始,伤兵乔治求我们让它进来。我的同僚基于恻隐之心收容了它。它一进来后就做内应,让成百个乔治也跟着拥进碉堡。只怪当时我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看起就像是机器的钢爪上,没有想到钢爪也可以披着人皮。”
“那个时候我们以为人形钢爪只有这一种,”卜克能说,“没有人想到还有别的。这些照片也是刚拿到的。我们的信差出发的时候,我们只看过伤兵乔治──”
“你们的阵地是被──”
“是被第三终结者──‘男孩戴维’摧毁的。它们这一招很聪明。”卜克能苦笑。“孩子是士兵们的克星。他们一碰到孩子,就争相表现父十爱十,带他们进来,给他们东西吃。没有想到这些楚楚可怜的孩子竟会是无情的杀手。”
“我们三个运气好。”马鲁迪说。“那时我跟卜克能正好过来找唐莎。这个小地窖是她的地方。”他用一只大手朝四周比划了一下。“后来我们要回去了,正沿着梯子爬出来的时候,看到矮岗下成群戴维十十团十十十团十十包围住碉堡。那时战斗还在进行中,卜克能趁机拍下这些照片。”
“你们其它的阵地也遭到同样命运吗?”
“没错。”
“不知道我的阵地现在怎么样?”韩德不自觉地摸十摸手臂上的护身符。
“它们不在乎你这玩意儿。白人、黑人、黄种人,R国、B国‥.-.对它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它们只是忠实地执行你们当初赋予它们的任务──追杀一切有生命之物,包括你和我。”
“它们的科技早就超越了你们。”卜克能说。“新的型种都有铅层护体,不怕你们的辐射护身符。”
“其它的呢?”韩德问。“除了‘男孩戴维’和‘伤兵乔治’,其它的是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卜克能指着挂在墙上的两块凹凸不平的金属片。韩德走上前去。
“左边那一块是伤兵乔治身上的。”马鲁迪说。“我们干掉了一个乔治。那时它正向着碉堡走过去。我们从矮岗上开火,就像我们今天对付戴维一样。”
金属片上刻有I─T字样。韩德抚十摸十摸另一块金属片。“那这块是戴维的啰?”
“是的。”金属片上刻着III─T。
卜克能走过来,把手搭在韩德宽阔的肩膀上。“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了吧?一定还有另外一型,一定还有一个第二终结者!也许已经停产了,也许有十毛十病不能派上用场。这样最好。但万一第二终结者还在执行任务,而我们不知道它的长相,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完蛋大吉。”
“你运气好,”马鲁迪说,“戴维跟踪你这么久都还没碰你一下。也许它以为你会带它到某个碉堡去。”
“只要有一个进去了,整个碉堡就完了。”卜克能说。“它们行动很快,一转眼就可以集结成千上百个。它们毫无人十性十,唯一的目的是──”他擦掉流到嘴唇上的汗水,抿抿湿咸的上唇,“杀!”
每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韩少校,再给我一根烟好吗?”唐莎打破沉默。“还是你们的烟好。”
夜深了。天空一片漆黑,由于云层的关系,看不到一颗星星。卜克能小心地移开出口的盖子,好让韩德看到外面。马鲁迪指着一处黑暗说:“那边有几个碉堡。本来我们就驻扎在那里。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正好不在。没想到我们的堕十落救了我们。”
“其它的人一定都死得很惨。”卜克能压低了声音。“事情来的实在太突然了。今天早上上级才做好决定,要我们派一个信差到你们那里。我们看着他出发,一直掩护着他,直到他消失在地平在线。”
“罗里士,可怜的家伙。我们都认识他。他大概在六点左右跟我们失去联系,那个时候太十陽十才刚刚升起。大约中午的时候,卜克能和我十交十完班,有一个小时的空档。我们偷偷溜走,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我们跑到这里来。这附近本来是一个小镇,有一些房子和一条街。这儿从前是一个大农庄的地窖。我们知道唐莎会在这儿,躲在她的小窝里。其实驻守在附近碉堡的士兵几乎全都来过这里泡一泡。今天正好轮到我们。”
“所以我们保住了十性十命。”卜克能说。“我们完全是运气好,换成别人也是一样。我们办办完十事之后,回到地面,正打算从矮岗斜坡走回去,就在那里,我们看到好多‘戴维’,跟一群蚂蚁一样。我们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这之前,我们已经看过第一终结者‘伤兵乔治’的照片了。长官复印了一批照片,并加上说明,发给每一个人。我们很清楚,如果让它们发现了,我们也铁定没命。所以我们只好跑回来,并在路上干掉了两个落单的戴维。”
“落单的终结者倒不可怕。我们的动作比它们快。但是,要是你碰到一群终结者直十挺十挺地向你走来,要取你十性十命,那就难以招架了。它们前仆后继,永不停止。”
韩德倚着洞盖的边缘坐下来,试着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活-?样子让盖子开着,安不安全?”
“如果我们小心的话,应该没问题。好了,你现在可以试试通话器了吗?”
韩德取下腰带上的.通话器,慢慢地拉出天线,把机身凑到耳朵旁。他可以感受到金属部份湿凉的感觉。他对麦克风呼了一口气。“嗯,现在可以了。”
但他还是有点迟疑。
“如果状况有什么不对,我们会立刻告诉你。”卜克能说。
“谢了。”韩德又停了一下,把通话器靠在肩上。“其实,想起来还真有趣。”
“你说什么?”
“我是指──终结者。我们人类的存亡全十操十在它们手中。也许现在它们已经渗透进我方的阵地了。这让我想到我们是不是正好碰到改朝换代的时候,一个新诞生的种族正准备要接替人类了!”
马鲁迪不高兴地说;“没有任何种族可以取代人。”
“没有吗?也许我们已经看到了。现在可以说是人类的黄昏和新种族的黎明。”
“它们不是种族,只是机械化地执行任务的杀手。你们设计它们来进行杀戮。这是它们唯一会做的。”
“这只是刚开始而已。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等到战争结束,没有人类可杀之后,也许它们其它方面的潜能就会发挥出来了。”
“这样说,你好像认为它们真的有生命一样。”
“难道不是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它们是机器。”马鲁迪冷冷地说。“它们看起来像人,但骨子里还是不折不扣的机器。”
“快用你的通话器吧,少校!”卜克能不耐地说。“我们可不能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啊!”
韩德用密语呼叫指挥部,但是对方毫无反应。他检查了一下机件,一切正常。
“史考特!”他对着麦克风喊道。“你听得见吗?”
依然是一片沉默。他把功率调到最高,又试了一次,但仍然只听到噪声。
“我什么都听不到。也许他们听到了,但不愿意回答。”
“告诉他们这是紧急状况。”
“他们会认为我是在受胁迫的状况下跟他们联络的。”他又试了一次,并简短说明他遭遇的状况。但除了微弱的噪声,仍是令人窒息的静默。
“辐射尘干扰了大部份通讯。”卜克能说。“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韩德关掉通话器。“辐射尘?或许吧。但我还是比较相信我的猜测。他们就是不愿回答。换了我,也会这样做的。他们没有理由相信我。这种故事谁都编得出来。”
“也有可能是太迟了,或许他们已经──”马鲁迪说。
韩德点点头。
“我们最好回到地窖里去。”马鲁迪不安地说。“我不想冒不必要的险。”
他们慢慢地爬下洞去。卜克能小心地拴紧洞盖。他们聚集在小房间里,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凝重。
“它们的行动有那么快吗?”韩德说。“我今天中午才离开碉堡的,到现在只有十个小时。”
“只要有一个进去了,以下的事不要它们多少时间。它们行动的时候很狂野,十根手指头都是利刃,一下子整个碉堡就成了杀戮战场。有时想想,我还是宁愿死在人类手中。”
“糟了!”韩德突然站起来,背对着他们。
“怎么了?”马鲁迪问道。
“月球基地。天啊!万一它们也到了那里──”
“月球基地?”
韩德转过身来。“不过我想,它们不可能会到那里的。它们怎么去呢?不可能的。”
“什么是月球基地?我们只听说过,但不敢确定。现在那边状况怎么样?你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我们的补给全部来自月球。政十府、人民和工业全在那儿。如果它们找到方法到月球去──”
“只要有一个进去就完了。第一个闯进去之后,就会设法让其它的进来。数百个,一模一样的,就跟蚂蚁一样。”
“百分之百的社会主义。”唐莎说。“完全符合共产主义的理想。所有的公民都是可以互换取代的。”
卜克能不快地说;“够了。再说下去,好像在捧它们一样。”
韩德不断地来回踱步。空气中夹杂着食物和汗水的气味。唐莎突然起身,钻进布帘另一边的房间里。“我想躺一下。”
布帘合上了。马鲁迪和卜克能仍坐在桌子旁边,看着韩德。“就看你了。”卜克能说。“我们已经无路可走。”
韩德点点头,继续沈思。
“现在的问题是,”马鲁迪喝了一口咖啡,又从一个铁壶倒了些到杯中,“我们在这里是可以暂保平安,但总不能就这样待下去。食物跟补给品都不够。”
“如果我们出去”
“如果我们出去,它们会把我们全部干掉。我们走不远的。你的碉堡离这里有多远,少校?”
“大约三到四哩。”
“那我们四个应该办得到。四个人可以同时顾到四面八方,这样它们就没办法从后面跟踪我们了。我们有三枝步槍,唐莎可以用我的手十槍。”马鲁迪敲敲他的腰带。“我们的士兵不一定个个有鞋穿,但一定都有槍可用。我们四个有武装的人之中,最后一定会有一个进入你们的碉堡。当然,那个人最好是你,少校。”
“如果它们已经在那里等我们去送死,怎么办?”卜克能说。
马鲁迪耸耸肩。“那我们就只好回来。”
韩德停止来回踱步,“能不能请你说说看,它们侵入我的阵地的可能十性十有多大?”
“这很难说。它们很有组织,一旦展开行动,就像一群蝗虫。令人吃惊的是,只要它们之中任何一个决定做什么,其它所有的立刻一致配合,不需要任何协商、沟通什么的。”
“我明白了。”韩德喃喃道。
从另一个房间传来唐莎在十床十上翻来覆去的声音。“少校!”
韩德掀十开布帘,“什么事?”
唐莎斜倚在行军十床十上,慵懒地仰视着他。“你还有烟吗?”
韩德走进房间,面对着唐莎坐在一个板凳上。他伸手进口袋找了一下。“抱歉,没有了。”
“真不幸。”
“妳是哪国人?”一会儿之后,韩德问道。
“R国。”
“妳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这里?”
“这里以前是F国的一部份。妳是士兵吗?”
“你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好奇。”韩德打量着她。她已经脱十下外套,把它甩到行军十床十的一个角落。她很年轻,大约二十来岁吧,身材很苗条。女郎长长的头发平铺在枕头上,大而黑的眼睛默默地望着他。
“你在想什么?”唐莎问。
“没什么。妳多大了?”
“十八岁。”她手撑着头,不眨眼地看着他。她穿着灰绿色的军服,腰系附铜拉的宽皮带。
“妳隶属哪个部队吗?”
她摇摇头。
“妳身上的制十服是从哪里来的?”
她耸耸肩,“别人给我的。”
“妳多大的时候到这里?”
“十六岁。”
“这么年轻?”
她瞇起眼睛,“你是什么意思?”
韩德摸十摸下巴,“如果没有战争,妳的人生会完全不一样。至少妳不必过这种生活。”
“我总得活下去啊!”
“喔,妳误会了,我并不是在教训妳。”
“你的人生也会大为不同的。”唐莎喃喃地说。她弯下腰,松开一只靴子,把它踢到一边。“少校,你可不可以到另外一个房间去?我要睡觉了。”
“这是个难题。我们有四个人在这里,却要挤两个小房间。这里就这两个房间吗?”
“嗯。”
“这个地窖本来就这么大吗?是不是还有其它房间,但是都被震塌了?也许我们可以挖出一个房间来。”
“或许吧。”唐莎松开腰带,解下手表,用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平躺下来。“你确定没烟了吗?”
“我只有刚才那一包。”
“真不幸。也许到了你的碉堡,可以找到一些。”另一只靴子也应声落地。唐莎伸手到电灯开关,“晚安!”
房间霎时一片漆黑。韩德起身穿过布帘走进厨房。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马鲁迪背靠在墙上,面无血色,嘴巴一张一合想说话,但发不出一点声音。卜克能站在他面前,手中的左轮顶着马鲁迪的肚子。两个人都僵在那里不动。卜克能紧十握着槍,神情十分僵硬,马鲁迪则像南京板鸭似的,被钉挂在墙上一动也不动。
“一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呆了好一会儿,韩德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来,但卜克能立刻打断了他。
“不要出声,少校。到这里来!还有,你的槍。拿着你的槍!”
韩德拿出手十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盯着他。”卜克能示意他往前走,“到我这一边来,快点!”
马鲁迪的手稍稍挪动了一下。他十舐十十舐十嘴唇,脸转向韩德。他的眼神惊惶不定,汗珠不断从前额滚落脸颊。他突然张大了眼睛看着韩德。“少校,他疯了,快阻止他!”马鲁迪的声音嘶哑且微弱,几乎听不到。
卜克能手中的槍继续顶着马鲁迪。“少校,记不记得我们刚才提过的,有关第二终结者的事?我们只知道第一和第三终结者,对第二终结者却一无所知。但那是以前。”卜克能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现在我知道了!”
他开了槍。一阵白烟自槍口喷十出,卷缠住马鲁迪的身躯。
“少校,这就是第二终结者。”
唐莎掀十开布帘大叫;“卜克能,你在干什么?”
卜克能贲张的姿态瓦解了,他慢慢转过身来。“第二终结者,唐莎。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可以认出任何一型终结者了!我们的危险已经减低了。我──”
唐莎的眼光穿过他,注视着蜷曲在焦黑冒烟衣物中的遗骸。“你杀了他!”
“他?我想妳是指没有人字旁的‘它’吧!我已经注意它很久了。我一直有一个感觉它是终结者,但不太确定。至少我以前不确定;但今天晚上我终于弄清楚了。”卜克能颤十抖地抚十弄着槍十柄十。“我们运气好。妳不明白吗?要不然,下个小时我们就完蛋了!”
“你肯定吗?”唐莎把他推到一边,走到还在冒烟的残骸旁,弯下腰来。她板起脸孔。“少校,你来看。全是血肉!”
韩德在她身旁蹲下来。没错,是人类的残骸。大量流十出的血水聚成了一个小池子。
“没有齿轮。”唐莎冷冷地说,站直了身十子。“你看到没有?没有齿轮,没有钢条。这不是钢爪,不是第二终结者。”她环抱双手。“你最好对这件事提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卜克能跌坐在桌旁,脸色突然变得一片惨白。他把头埋十进双手之中,不停地摇头。
“来,老实说!”唐莎拍拍他肩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了他?”
“我想他是吓坏了。”韩德说。“我们都笼罩在第二终结者的十陰十影之下,神经太紧张了。”
“或许吧。”
“什么?不然妳以为怎么样?”
“我认为他是为了别的理由杀掉马鲁迪的。一个很好的理由。”
“什么理由?”
“也许马鲁迪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韩德看着她十陰十郁的眼神。“关于什么的?”他问道。
“关于他,卜克能。”
卜克能立刻抬起头,“你猜到她想说什么了吧!她认为我是第二终结者。你不明白吗,少校?现在她想要让你相信我早已预谋要杀害马鲁迪,要你相信我是──”
“不然你为什么要杀他?”唐莎追问道。
“我已经说过了,”卜克能难过地摇着头,“我以为他是钢爪,我以为我知道真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