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飞译
由于食品短缺,地方政十府通过一项禁止生小孩的法律。很久以前人们就意识到随着地球人口的日益膨十胀。终有一天会有人没饭吃,而这一天终于在这儿降临了。
塞德和安妮在山背后有个农场,那天政十府发言人在传达这个法律时他们没能听到,后来还是一位邻居告诉他们的。
“这项法律对于已经出世的小孩是没关系的,”邻居莱西告诉他们,“同样,以后十一个月内出生的小孩也没问题。但此后就必须停止生育。”
莱西讲得有点神秘兮兮,好像他们自己就是那么制订法律的政十府。他已上了年纪,一直是单身,靠打猎,做生意谋生。
“要是人们无视法律而继续生孩子,他们怎么办呢?”塞德问。
莱西事实上也想不起来了,这件事与他没直接关系,他也没认真去听。而且,当时政十府在宣布这项法律时他还在村庄晒谷场的人群后边进行一项浣熊皮的十交十易。但在回答塞德提出的问题时他毫不犹豫地说:“当然除掉他们。这是法律的法律。”
“不,不。”安妮说。
“他们会那样干的。”莱西说:“就像当年执行清教徒法律杀小猪那样。”
“那样太残忍了。”塞德说。
“这是没办法的。”莱西说,“否则没有人能填饱肚子。政十府发言人说,因为一般的谈话没有像设想的那样奏效。人们不肯尽职,所以现在只好采取这个措施。”
“永远不能生小孩吗?”安妮问,“如果他们真的那样做以后就不会再有人了。”
“不是永远。”莱西说:“他没有说‘永远’,他说十年,因十年之后,随着事态的发展人口又会回到平衡状态。”
塞德用鞋子在他们小屋面前的泥地上画字样。他说:“安妮和我还有孩子,我们当然盼望在法律实施之前生一个。”
莱西斜了安妮一眼,见她正在低头看她丈夫用鞋子画的那些字样。
“好吧,”莱西轻蔑地咧嘴一笑,“你最好马上动手。”
不管塞德和安妮怎样努力,在法律规定的期限内他们没有孩子,也许是因为他们太努力了。一个月过去了,然后是一年。但一年半之后正当非法时间,安妮意识到她怀孕了。她没有告诉塞德,但一段时间之后塞德便注意到了。
“我们怎么办呢?”她问。
“咳,我们不能去自首,”塞德说:“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是他们一旦发现就会把他带走的。”
“他们不会发现的。”他说:“我们与大多数村庄的距离够远的了,如果真有人来我们就不让他们见到。”
“让我来对付他们吧。”她丈夫说。
婴儿偏偏选了一个下暴风雨的日子出生了。因为没有接生婆,安妮经历了非常艰难的时刻,但没过多久婴儿就被藏进了塞德制作的摇篮里。而安妮也终于盖着许多东西睡着了。
塞德很不自然地为他那可怜的小儿子哼歌。这时突然有人敲门。
塞德跳了起来,差点弄倒摇篮,婴儿哭着醒了。他连忙哄他。但敲门声不停。直到婴儿再安静下来。他在摇篮前面拉上帘子再走到门边。
“谁呀?”他说着打开一条门缝凝视着外面漆黑的雨夜。
“我。”莱西的声音。
“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想我要什么?我想进来躲雨。”说着,他就推门。
塞德拦住了。
“你不应该下雨天出来。”塞德想,不知莱西听到婴儿的哭声没有。
“这是什么话,塞德?”他又推门了。“让我进去。我全身都湿十透了。”
“不”寒德说:“走开。”他关上门,闩上闩,又拦上门栅。
他听到莱西叫喊、发誓的声音。但过了会儿,又恢复平静了。
一阵闪电使塞德转向窗口,作看到了印在窗上的男人的身形。然后又见那人跑着冲过空地,他消失在树林里了。
塞德回到了摇篮旁边。盯着熟睡的婴儿。弯下十身,笨拙地用毯子的一端裹起他,说:“儿子,那个莱西要给我们惹麻烦了。”
塞德在玉米地边干着什么。天很热,他摘下帽子擦了擦脸和脖子。
莱西从树林间缓步而来,他腰间皮带上挂着几张皮子,肩上搭着一只麻袋。
“玉米长得怎样?”他问。
“长得很好。”塞德回答说。
给我挑些好的。看到人家富裕我很高兴。”
“我们勉强混日子。”
“安妮和……怎样?”
塞德严厉地看了他一眼。
“她很好。”
“还有那个呢?”
“那个什么?”塞德问。“你究竟要打听什么,莱西?”
莱西笑笑,没有看塞德。顺手拿起一棒塞德刚采下的玉米,剥十开壳底,闻了闻。
“这玉米很好,”他说,“我每天要半打,还要两个萝卜,几个西红柿。人的粮食中需要新鲜的蔬菜。”
塞德眯了眯了眼睛,“你说得很对,”他说。“我想我们能收很多。你能给我们什么呢?我们也许想吃点兔肉。”
莱西拍打一下那竖在田边的夯,说:“我没想过我必须给你东西作为十交十易。”
“那不是十交十易。”
“不是?”莱西问:“对吗?”
“老兄,有话你就大声讲吧。”
莱西把那棒玉米的苞片推上,放进麻袋,又拿了另一棒。
“住手。”寒德说。
“我听到镇上传说,”莱西拿了六根玉米棒子慢慢地说,“那儿已开始实行给告发非法婴儿的人发赏金。”
他定定地盯着塞德看他反应如何。寒德尽量地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曾因猎到一只恶狼得过一笔赏金,”莱西说:“那让我手头宽裕了一阵子,当然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在小孩身上得到一笔赏金。”
“现在,把萝卜和西红柿给我。”莱西说。
人口计划中心主任在向小组委员会代表会议作报告时说:“城市地区配合工作搞得很好,农村地区的进步总的来说也令人满意,不服从法律的没比我们预计的多。我们正在采取措施确保以后的情况更好。”
“什么样的措施呢?”委员会主席问:有人传说举报宽限期后生的小孩有赏金。”
“那是假的,”那位主任说:“完全不正确。酬劳那些为找出非法小孩而提供信息的人,倒是确有其事。但这根本不是赏金。”
“对很多人来说,”主席说:“这也许是没有区别的区别。”
“当小孩被找出来后,”别一位委员问:“他们会怎样呢?”
主任朝记者桌那边满意地点点头。“这问题我想在结束时回答。”他说。
塞德第一次见到这陌生人是一天上午,他正出去放牛。这头牛—马蒂尔德,正在缓步前进,摆着尾巴打着两肋的苍蝇。合着步子在反刍,这条路穿过一行树,其中的一棵由于靠着一个人而弯倒了。这人嘴里刁着一根细枝,头戴一顶滑稽的圆帽子。
马蒂尔德看到她,恐惧地后退,并且惊叫了一声。
“早上好。”陌生人对塞德说。
“早上好。”塞德说。他有些惊奇但不失礼貌。
这位陌生人比塞德要矮一英尺,看上还不到5英尺。他穿着硬十梆十梆的粗布工作外套和全新的工作衬衫,衣服存放时叠过的折皱还很显眼。脚上穿的是高帮工作鞋,虽蒙有一层泥土,但看得出也是全新的。
只有那顶圆帽子好像戴过几天。它是鲜绿色的。塞德说不清是布做的还是皮革做的或其他什么做的。甚至有可能是金属做的。戴在这陌生人头上非常适合,两边刚齐耳朵,前面到眉十毛十。
这陌生人没有眉十毛十。他头上凡是塞德看见的部位都没有任何十毛十。
他脸色很苍白,似乎很少呼吸户外的空气。而且他的鼻子也有点不对劲。
但塞德没有盯着他看。他拍拍马蒂尔德十十臀十十部安十抚它几下说:“我叫塞德·康尼克尔。我相信以前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见过你。”
“是不大可能,”陌生人说,“我刚来。”
“我欢迎你,”塞德说,他忍住不指出这陌生人非法进入他的私人领地。“人们叫你什么?”
“格林。”陌生人说。
“如你的帽子。”塞德说。
“对。像我的帽子。”格林笑着点点头说。
“你不是政十府派来的。”塞德作了这番陈述意识到自己对这陌生人并不怀疑。
“是的,我不是。”
“你家在这儿附近吗?”
“不在这儿附近。”
“那么你就可以自十由地去我的家——安妮和我的。”
“还有孩子的,”格林说,“谢谢你。”
塞德听到此话没有惊恐。但要是莱西说这话,他就会捏紧拳头、咬紧牙关以示对这种挖苦的愤怒。现在从格林嘴里说出来就没关系。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知道事情就这样。
“对,也是孩子的家,”塞德说:“你的来临会使我们都感到自豪。”
“我会尽力而为,”格林说:“我想我能够帮助你们。”
“也许你能帮助我们。但我不愿你仅仅是为此而来。”
“我很乐意来。”
“那我们随时欢迎你来。”塞德说。
他吆喝了一下马蒂尔德,牛就慢慢前进了。陌生人继续靠在那棵树上,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时,他就把那根嫩枝从嘴里吐出。解下他的鼻子,搔了搔鼻子下面的皮肤。转身朝塞德刚来的那条路走去。直到看到那间小屋他才记起手上还拿着那个鼻子。他迅速把它放回原处。然后朝小屋走去。
安妮后来说:“他敲门,我就问是谁,他说是格林先生。他说:‘康尼克太太,我碰到你丈夫了’,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肯定没问题,于是就欢迎他进来了。他很有礼貌,稍微谈了一会天气和庄稼,就说我们的这头牛多好。然后当他看到孩子时就大大表扬了他一番。”
“那你没受惊?”塞德问。
“一点也没,他好像是一位和蔼年长的叔叔——虽然他的年龄很难猜测。”
“孩子反应如何?”
“笑得咯咯作响像个傻瓜。他从来没有像注意格林先生那样注意我们。他似乎是为这个人而活着的,有些动作只有比他大两倍的人才会有。”
“他对我说会帮助我们,”塞德说:“而且他说话的样子使我相信他。他有没有跟你说这类话?”
“说的。他说我们需要他时他会来这儿的。这是他就要离开时说的,但他没有说往哪里去。”
莱西说他每天要一打而不是半打玉米棒子,西红柿和萝卜也要增加一倍。他还要拿点牛十奶十。
塞德告诉他不能要这么多:“我给你的已经公平了,如果敲诈有公平可言的话。”
塞德说:“如果再多给你点我们自己吃的就不够了。”
“你会给我的,”莱西说:“因为你必须给,想想那笔赏金吧。”
“这超过了你能吃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多人们所必不可少的东西呢?”
“没有法律规定我不能把多余的卖掉,对吧,我要它,从今天起,别忘了牛十奶十。我麻袋里有个大壶。”
塞德想想没法与他讲道理。“牛十奶十就免了。”他说:“除一壶牛十奶十其余的都满足你。”
“牛十奶十也要给我,”莱西说。他的声音和脸充满着邪气。“你必须一切照我说的办,如果想要保住那孩子的命的话。”
无奈塞德把牛十奶十也给他了。
那天晚上格林先生戴着帽子在与他们一起用餐,他小心翼翼地在安妮做的一片面包上涂了一层薄薄的他们自己炼的黄油。
“味道好极了,康尼克太太。”他津津有味地嚼着说,然后又转向塞德:“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安妮惊骇地看了塞德一眼。他丈夫说:“我儿子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当他稍长大点就是说他比这年龄大就可以混过去。没有人知道他的非法。这样撒谎来保全生命已够受的了,我不想让他长大后知道父亲是个谋杀犯。”
格林先生从桌布上捡起点面包屑抛进嘴里,十温十和地说:“我说先生,对付莱西这种情况不该叫谋杀,这就像杀掉一只森林里闯出来的威胁家庭的野兽。”
“杀动物只是杀,”塞德说:“但杀人就是谋杀了。”
“我们那个地方,”格林先生说:“可不是这样看问题,如果我杀了莱西能解决问题吗?”
“不。”安妮还没来得及开口塞德就抢着说:“莱西是我的麻烦,不是你的。”
“但是我说过要帮助你,那也就成了我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