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罗比尔》作者:[美] 琼·斯塔尔(1 / 2)

武绍智译

一、挑战

“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们,我叫罗比尔,而且无愧于这个名字。我今年40岁,但看上去还不到30,铁打一样的筋骨,经得起任何考验的体魄,过人的膂力,还有即使在鸵鸟世界也堪称首屈一指的胃口。”

这里是位于美国费城韦尔顿学会的大礼堂。在讲上面话的自称罗比尔的人突然闯进来的时候,在这个大礼堂里,一百来名气球主义者,一律带着礼帽,激动、十騷十乱、指手划脚、高谈阔论、争吵不休。他们只是些气球十爱十好者,但是些狂十热的十爱十好者,尤其是那些想以“重于空气”的机器——飞行机器、飞船或其他什么东西——来取代气球的人的死对头。其实不过是“气球主义者”们的一次普通会议,讨论在当时激动人心的问题——气球的驾驶问题,但是因为螺旋桨应安在前部还是尾部,两大阵营互不相让,会场的紧张气氛几近白热化,连学会主席普吕当大叔和秘书菲尔·埃文思都控制不了了。

这时罗比尔闯了进来。罗比尔看上去确实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中等身材,身十子呈几何形状——等腰梯形,梯形较长的那条底边就是肩膀,上面是一个由强壮的脖子连接起来的滚十圆的大脑袋。他有一双稍不如意就会发出白炽的光芒的眼睛,一对显得毅力过人、永远紧皱着的眉十毛十,像一丛铁丝般短而略鬈的、发出金属光泽的头发。此外还有像铁匠的风箱一样起伏着的宽阔的胸膛以及与身躯颇为相称的手臂、巴掌、腿和双足。

这个出色的人物是打哪儿来的?这可不好说。不管怎样,他说的是一口流利的英语。

他继续说道:“尊敬的公民们,在你们面前站着的是个十精十神毫不逊色于肉十体的工程师。我天不怕、地不怕,人也不怕。我的意志从来有在任何人面前屈服过,如果我认定了一个目标,那么全美洲、全世界联合在一起也不能阻止我去达到这个目标。当我有一个想法时,我就要大家赞同而不能容忍异议。我之所以强调这些细节,尊敬的公民们,是因为必须让你们对我有较彻底的了解。现在,你们在打断我以前先想一想吧,因为我来这里是要讲些也许不合你们的胃口的事情的。”

会议厅前排开始发出激十浪十拍岸的声音——这是大海即将变得波涛汹涌的信号。

罗比尔却并不在意听众的想法,照旧说了下去:“是的,我知道,在经过一个世纪毫无结果的试验、徒劳无功的尝试之后,仍然有一些头脑不健全的人顽固地相信气球能被驾驭。他们以后可以把电动机或是其他什么发动机用到他们那些自命不凡的、在空气中阻力那么大的皮囊上去。他们自以为能像驾驭海上的船只一样驾驭气球。难道因为有那么几个发明家在晴朗或基本晴朗的日子里斜顶着风或是逆着一阵微风前进,就能使比空气轻的航空器变得切实可行吗?算了吧!你们这一百来人相信着你们的迷梦能够成为现实,将成千成万的美元丢到空中——倒是没有丢进水里,这真是不可思议!”

真有点奇怪,韦尔顿学会的会员们听到他这么说竟然没有作出反应。难道他们都变得又聋又哑又有耐心了?还是想克制自己,以便看这个大胆的反对派会走到什么地步吗?

罗比尔又说:“怎么,气球!……要得到一千克浮力就得用一立方米气体!想让一个气球凭借机器的力量来对抗风的力量?但这是不是说,人类应当放弃利用这个绝妙的十交十通条件,征服空气,改造旧世界的民风政十习十呢?绝对不是!正如人类已经借助船只,借助桨、帆、齿轮或螺旋桨成为海洋的主人一样,人类也将凭借比空气重的机器成为大气空间的主人。因为只有比空气重,才能比空气强!”

这下子会场可炸了起来。那些嘴巴就像槍筒炮口,对准罗比尔一齐吼叫起来。这不是在向气球主义者们挑战吗?这不是意味着“比空气轻”和“比空气重”两派之间又将重开战事吗?

罗比尔连眉头也不皱。他双手十交十叉在胸前,勇气十足地等待会场重新归于平静。

普吕当大叔做了个手势,下令停火。

于是罗比尔又说:“是啊,未来是属于飞行机器的,空气就是支持它的可靠桥梁。如果以每秒45米的速度向上喷十射一股气流,这股气流就能托住一个人,只要他鞋底面积有1/8平方米就行。而如果气流速度达到90米,他就能在上面光着脚走路。当螺旋桨的叶片以这个速度排开空气时,也可得到同样的效果。”

罗比尔所说的,正是在他以前的所有飞行十事业的拥护者们所说过的话。对于飞行十事业的敌人,即那些认为飞鸟只需将体腔十内的空气加热就能在空中停留的人,他们为什么迟迟不予作答呢?他们不是已经证明,一只5公斤重的老鹰,仅仅为了在空中停留就得要50立方米的热空气吗?

这就是罗比尔在一片吵嚷声中以不可辩驳的逻辑所证明的。他把下面一段话作为结论向气球主义者们劈头盖脸地摔了过去:“就凭你们的飞艇,你们什么也干不了、什么也干不成、什么也不敢干!你们气球飞行家中最大胆的人约翰?怀斯虽已横越美洲大十陆飞行1200英里,却不得不放弃飞越大西洋的计划!打那以后,你们在这条道路上就一步也前进不得,哪怕就是一小步!”

“先生,”这时普吕当大叔按捺不住了,“您忘了我们不朽的富兰克林在第一个热空气气球出现时,在现代气球行将诞生的时刻所说的话:‘这还只是个婴孩,但他会长大成十人的’。它确实长大成十人了……”

“不,主席,不是长大成十人!而是发胖了,这并不是一回事!”

这是对韦尔顿学会的直接攻击,这个学会决定、支持、资助了制造一个硕十大无朋的气球工程。因此会场上马上此起彼伏地响起一阵吼叫:“打倒不速之客!”

“把他扔下讲台!……”

“以便向他证明他比空气重!”

但大家还只是说说而已,并未付诸行动。因此泰然自若的罗比尔还能叫道:“进步绝不属于飞艇,气球主义者公民们,进步属于飞行机器。鸟类会飞,但它不是气球,而是机器!”

“是的,它会飞,但却是违反一切力学原理而飞的!”

“真的吗?”罗比尔耸耸肩膀答道,“人们研究了大大小小的能飞的生物的飞行后,这个简单的思想就占了上风:模仿大自然就行了,因为大自然从来不会弄错。在每分钟扇动翅膀不到十下的信天翁、每分钟扇动70下翅膀的鹈鹕……”

“71下!”一个嘲讽的声音说。

“每秒振翅192下的蜜蜂……”

“193下!”又有人嘲弄地叫道。

“330下的普通苍蝇……”

“330零半下!”

“和几百万下的蚊子之间……”

“不对!……几十亿下!”

罗比尔虽然一再被人打断,却仍不中断自己的论证。

“在这种种差异之间,”他又说,“有着找到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的可能。当德?吕西先生发现鹿角锹甲这种体重两克的飞虫竟能提起400克,即比自身重200倍的物体时,飞行的问题就已解决了。此外,业已证明,动物体积和重量越大,其翅膀面积就相对地越小。从那以来,人们设想或制造了60多种飞行机器……”

“一架也没飞起来!”学会秘书菲尔·埃文思叫道。

“飞起来了,或即将飞起来。”罗比尔不慌不忙地答道,“人们用各种各样的名字命名这些机器,但不管它们叫什么,总之,将使人类成为天空主人的飞行器已经造出来了。”

“哦,又是螺旋桨!”菲尔·埃文思顶他道,“据我所知,鸟类是没有螺旋桨的……”

“有!正如珀诺先生所证明的,鸟类实际上就是个螺旋桨,其飞行是螺旋运动。”

“这样的旁门左道,圣十爱十利丝(意为螺旋桨)啊,请别让我们碰到!……”

有个会员记住了哈罗德《赞珀》里的这段曲,这时便哼唱起来。

于是大家齐声重复着这个叠句,那种腔调简直能使这个法国作曲家的在天之灵听了发十抖。

随后,当最后几个音节淹没在一阵可怕的喧嚣和嘲骂声中时,普吕当大叔发话了:“陌生人公民,我要提醒您,飞行的理论已被宣判破产,并遭到美国和外国大多数工程师的唾弃。这种理论欠下的债,有萨拉冉?沃朗在康士坦丁堡的遇难,沃阿道尔在里斯本的死亡,勒蒂尔在1852年和格鲁夫在1864年的丧生,这还不算我忘了名字的牺牲者,至少还有神话中的伊卡尔……”

“这种理论并不比另一种理论更应受到非难,”罗比尔反唇相讥道,“那另一种理论的殉道者名单上包括加来的皮拉特尔?德?罗济埃、巴黎的布朗莎尔太太、掉到密执安湖里的唐纳森和格里姆伍德,还有西韦勒、克罗塞—斯皮内利、埃卢瓦,以及大家难以忘怀的其他许多人!况且,你们的气球再完善也达不到可以实际应用的速度。你们得用10年来环游地球,而飞行机器只要8天就够了!”

这话又引起了整整3分钟的抗议和反对的叫喊声,直到菲尔?埃文思得以发言为止:“飞行家先生,您刚才夸耀了飞行的好处,您自己‘飞’过吗?”

“当然!”

“您征服了空气?”

“也许如此,先生!”

“征服者罗比尔万岁!”一个嘲弄的声音传来。

“好吧,不错,征服者罗比尔,这个名字我接受了,我就用这个名字,因为我有这个权利!”

“而我们也有怀疑的权利!”

“滚出去!”台下又响起这种声音。

“滚到街上去!”

“把他大卸八块!”

“把他处以私刑!”

“把他拧成螺旋桨!……”

气球主义者们怒气冲天。他们站了起来,围住了讲台。罗比尔在手臂组成的麦束中间消失了,这些麦束像在暴风骤雨吹打下似地摇摆着。

突然,乱叫乱嚷的人群纷纷后退,罗比尔从口袋里十抽十出手来,向前面几排疯狂的人们伸出去——他的双手戴着美国式的铁手扣,它们同时又是手十槍,手指一动就能打响——袖珍连发手十槍。

槍响了,是朝空中放的,没伤着任何人。那工程师消失到硝烟之中,等硝烟消散之后,他就不见影踪了。征服者罗比尔飞走了,仿佛是被某种飞行器带上了天空。

二、绑架

韦尔顿学会的会员们在经过风狂雨骤的讨论后离开会场时,已经不止一次地使沃尔纳特路及邻近几条马路充满他们的喧嚷了。这一带的居民已经不止一次地、确有理由地抱怨过这些闹得家家户户不得安宁的吵吵嚷嚷、无休无止的讨论。警察也不得不屡屡出面干预,以保证行人过往通畅,这些行人多半对航空问题不感兴趣。

然而会员们是情有可原的:竟有人打上门来了。有个同他们一样狂十热的“比空气重”派对这些狂十热的“比空气轻”派说了些极不中听的话,而当大家正要给他应得的惩罚时,他却不见了。这可不能善罢甘休!于是韦尔顿学会的会员们成群结队地涌上街头,走遍了整个街区。他们甘冒因侵犯人权而要付出赔偿的风险,弄醒那些居民,强行进行搜查。然而,他们白白折腾、搜寻了一气,哪儿也不见罗比尔的身影。人们只好作罢,但分手前都发誓要把搜索范围扩大到包括南北美洲在内的整个新大十陆的所有地方。

将近11点时,整个街区大体上又重新归于宁静,费城又重新进行甜蜜的梦香。

在最重要的气球主义者中,有两人——只有他们看来还不想这么早就回住处。他们就是势不两立的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

说起他们的势不两立,这里有必要介绍几句:

普吕当大叔可是费城的知名人物,他极其富有,他拥有尼亚加拉瀑布的大部分股票;他又是单身汉,生活简单朴素,唯一的仆人就是听差弗里科兰。

而菲尔·埃文思也非常富有,他是沃尔顿钟表公司的老板,其表的质量可与瑞士的头等货色媲美。他和前者一样年届45岁,同样身强力壮,同样不愿以独身生活的确实而牢靠的好处去换取婚后生活的难以预卜的幸福。

这本是一对天生的知音,但他们却互相不理解。也难怪,当初在投票选举学会主席时,两人的票数在经过了20次投票后依然不相上下,最后是在近乎游戏的一场较量中,菲尔?埃文思的针扎到白纸黑线那个中点的准确度比普吕当差了3/1500毫米,而眼睁睁见普吕当成为学会主席,自己只好当了秘书。但他的怨恨虽然藏而不露,却是十分强烈。

“不,先生,不!”菲尔·埃文思一再说道,语气十分激动,“我如果有幸担任韦尔顿学会主席,那么永远,永远也不会发生这种丑事。”

“那么您会怎么行十事呢?”主席问。

“我会不等他张开嘴巴就把这个侮辱大家的人的话头打断。”

“我觉得,只有等人讲了话才能打断话头。”

“在美国可不是这样,先生,在美国可不是这样。”

普吕当的听差弗里科兰一直在学会门口等主人,主人一出来也就一直跟在身后。可两个人的对话越来越尖刻,互不相让,走过一个又一个街区了还不见停止,以致他们得绕一大圈路才能回到家里。

夜色很浓,素来胆小的弗里科兰眼见主人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僻,心里十分害怕,不时东张西望,果然发现有五六个人影已跟了好长的路了。可他不敢打扰主人,他知道那样会迁怒主人的,他也知道主人一直想辞掉他却最终仍留下他的唯一原因是担心找个比他还差的。

渐渐地,三个人到了一片高大的用材林中间,树木的梢顶沐浴在最后一道月光下。林子边上是一块宽阔的林中空地,是进行赛十马、竞技的绝妙场所。

此时两位对头的争执正达到了顶点,谁也没有留心看看四周稍加注意就能发现的变化:怎么,前天晚上刚建了一个面粉厂吗?看那一大片风车磨坊,那些停着不转、在若明若暗中张牙舞爪的风车翼子,谁不会说那是个面粉厂呢?

弗里科兰也没有看到,但他觉得那几个高大的身影靠向他们越来越近了,他怕得十抽十起筋来,四肢瘫十软,十毛十发直竖,用剩得最后一点儿力气叫道:“主人十大叔!……主人十大叔!”

“你到底有什么事?”普吕当大叔问道。

还不及回答,突然林子里一声口哨响,说时迟,那时快,六条汉子从那用材林里蹦了出来,两个扑向普吕当大叔,两个扑向菲尔·埃文思,两个扑向跟班弗里科兰。最后两个人显然是多此一举,那黑人早已没有还手之力了。韦尔顿学会的主席和秘书虽然遭到突然袭击,却还想进行抵抗。但他们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力量进行抵抗。几秒钟内,他们就被堵上嘴巴喊不出声音、蒙住眼睛看不见东西了。他们被人按着捆住手脚,迅速地抬过林间空地。他们怎么想呢?不是遇上了专在树林深处掳掠晚归行人的无法无天的歹徒,那还能是什么人?然而根本不是如此。那些人连他们身十子也不搜,普吕当大叔像往常一样随身带着几千美元的纸币。

总之,这场袭击一分钟过后,普吕当大叔、菲尔·埃文思和弗里科兰感到自己被人放在一种什么地板上,而不是空地的草地上,他们身十子的重量压得地板吱嘎作响。那些袭击者之间却并未十交十换过一句话。三个人一个挨着一个地躺在那里。一扇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锁舌在铁锁横头里刺耳地响了一声,告诉他们已经成为俘虏了。

一种持续不断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在震颤,呼噜噜地作响,无休止地延续着;而除了这声音,在这个如此宁静的夜晚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三、抗议

整整一个小时里,囚徒们的境遇没有变化:不能看、不能说,也不能动。没人来看他们,也没人来恢复他们的行动和说话的自十由。

这时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菲尔·埃文思悄悄地弄松了捆住他手腕的绳索。然后,渐渐地,绳扣解十开了,手指一个一个地滑脱出来,他的手又像平时一样活动自如了。他解十开了蒙住眼睛的带子、掏出塞住嘴巴的东西。然而,一十十团十十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

找到他的对头后,没有迟疑地替他松了绑,用他的小猎刀只几下就割断了捆住普吕当大叔手脚的绳结。

“菲尔·埃文思!”

“普吕当大叔!”

“在这个地方,再也无所谓韦尔顿学会的主席和秘书,没有什么竞争对手了!”

“你说得对,”菲尔·埃文思答道,“现在只有两个人要对第三个人报复,对这个人的谋害行为给予严厉的报复,他就是……”

“罗比尔!……”

“就是罗比尔!”

当菲尔·埃文思要给听差松绑时,被普吕当大叔制止了,他说:“先别忙,我们会被他的诉苦烦死,除了训他还有别的事要干呢!”

“什么事?”

“逃跑,如果有可能的话。”

“就是不可能也跑。”

说干就干。两人伸出双手,摊开手指,在小房间的壁上摸来摸去,寻找接头或是裂缝。可是什么也没有。

菲尔·埃文思用刀子去挖门旁边的墙壁,想挖出一个洞将门打开。可是除了把刀子弄得缺口断尖,一无所获。

普吕当大叔开始咒骂起来,用脚使劲顿着地板,手里扼住想象中的罗比尔的脖子。

解十开当差的绳子后大叔有点后悔了,因为黑人喋喋不休地唠叨起来。

“我们可能饿死在这个牢房里,但我们决定等吃尽能延长我们生命的一切可供食用的东西后再死……”普吕当大叔说。

“要吃我吗?”声音怯怯的。

“你还是别叫人想起你来为妙!”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他们脚下的地板仿佛发出空洞的声音,好像没有直接搁在林中的空地上。是的!那种难以解释的呼噜噜的声音仿佛就在地板下面震响,这一切都令人放心不下。

“我们刚被关进来的时候,我分明闻到了青草的清香和公园里树脂的气味。但现在我怎么什么都闻不到了。”

“的确如此。”

“这该怎么解释呢?”

“怎么解释都行,菲尔·埃文思,除了说我们的牢房已经挪了地方。我再说一遍,如果我们是呆在前进着的车子或航行中的船只上,我们应当能感觉到的。”

这时,一道朦胧的光线透过开在房门对面的墙壁上方的狭窄窗口照进来。该是早晨四点光景了,因为在6月份,在这个纬度上,费城的地平线正是在这个钟点开始被晨曦照白的。

然而大叔弄响他的弹簧表时,铃声却只打了两点三刻。

“我的表慢了?”

“沃尔顿钟表公司的表会慢!”菲尔·埃文思叫道。“我们大概可以一直爬到窗口那儿,看看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

过了一会儿,菲尔·埃文思跪在弗里科兰的肩上,眼睛够到了窗口的高度。

“把玻璃打碎,也许你可以看得清楚些?”普吕当大叔建议。

菲尔·埃文思用刀把猛击玻璃,玻璃发出银铃似的响声,但没破。更猛地敲,结果一样。不过外面相当亮了。秘书使劲往外看。

“看到什么没有?”

“什么也没有。”

“我们不在林间空地里了?”

“既不在林间空地,也不在公园里。”

“你至少看到屋顶或者建筑物的顶端吧?”普吕当大叔越来越失望,变得恼怒起来。

“没有屋顶,也没有任何东西的顶端,只有空间。”秘书无可奈何地答。

正在此时,房门打开了,一个人出现在门口。正是罗比尔。

“尊敬的气球主义者们,”他声音庄重地说,“现在你们可以自十由行动了,是的,在‘信天翁号’的范围内!”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冲出了房间。

他们看到了什么?

在他们脚下一二千米的地方,展开了一片他们不认识的大地;一条绵延曲折的水带,像一条普通的小溪流似的在一个地势起伏不平的地区斗折蛇行,周围是些在旭日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泻湖。

“这是在周游世界吗?”菲尔·埃文思挖苦地问。

“不仅如此。”罗比尔答道。

“要是我们不愿意做这番旅行呢?”普吕当大叔问。

“你们必须愿意!”

这就是“信天翁号”的主人和他的“客人们”今后关系的预演。

“普吕当大叔,”菲尔·埃文思说,“如果我没弄错,我们该是在加拿大中部的上空飞行,那条打西北面流过的河是圣劳伦斯河。我们身后的那座城市,是魁北克市。”

这么说来,“信天翁号”已经飞到了北纬46°的地方——这就是天为什么亮得那样早,黎明又延续得那样长的原因。

罗比尔见两人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机器的外部结构上,便说:“先生们,现在你们相信比空气重的机器是能够飞行的了吧?”

没有回答。

“怎么,你们不说话?大概是饿得说不出话了!我既然决定带你们上天,请相信我是不会用没多大营养的大气来款待你们的。你们第一顿午餐正等着你们呢。”

两人被领到甲板尾部舱楼里的一间餐厅,那里摆着一桌干净饭菜,菜肴是各种罐头。其中有一种糕,用面粉和肉末做成,夹杂着一些肥肉来提味,这种糕加水煮沸后便成为一种极为可口的菜汤。此外,还有煎火腿片。还为他们沏了茶。

一小时后,两人又出现在甲板上。罗比尔不在了。尾部的玻璃舱里,舵手两眼紧盯着罗盘,从容不迫,毫不犹豫地沿着工程师指定的路线前进。一位被指定看管机器的技师助手从一个舱楼到另一个舱楼来回巡视着。

“信天翁号”已经飞出云区,大地在他们身下1500米处重新出现了。

“那儿很像特利尔。”秘书说。

“蒙特利尔?……可是我们离开魁北克最多才两小时啊!”主席答道。

“这说明这个飞行机器的移动速度少说也有每小时100公里。”

事实上这速度还能提高一倍,亦即能以接近每秒50米的速度飞行。一句话,正如罗比尔说的,“信天翁号”如果发挥出它的螺旋桨的全部潜力,就能在200小时、也就是8天之内环游地球。

罗比尔这时走近两个人的身旁。那两人装作对他们所见到、所身不由己地体验到的一切毫不惊奇。罗比尔并不露声色。他们之间的谈话虽然中断过两个多小时,他却像是在继续一场从未中断的谈话似的。

“先生们,你们看到了,我不需要任何风帆推动,也不需要木桨或车轮帮助,更不需要铺设铁轨,有空气就足够了。包围着我的大气,就如包围着潜水艇的水;我的推进器在空气中前进,就和汽船的螺旋桨在水中前进一样。这就是气球或其他比空气轻的装置永远办不到的。”

罗比尔说完,做了个手势,推进螺旋桨立即停了。“信天翁号”在惯十性十作用下继续前进了近2000米,然后就停住不动了。

罗比尔又做了第二个手势,提升螺旋桨飞快地旋转起来,快得可以把它们比作正在进行试听的警报器。那“呼噜噜”的声音几乎升高了八度,但强度却因空气稀薄而变小了。飞行器像只云雀,尖十叫着直十插云霄。

“主人!……主人!……这可别散架了!”弗里科兰一再拚命叫道。

罗比尔仅仅报以轻蔑的一笑。几分钟内,“信天翁号”升到了2700米的高处,他们的视野一下子扩展到70英里开外的地方。接着,气压计降到了480毫米,说明他们已经升到4000米的高空。

这个试验做完后,“信天翁号”重新降了下来。因为高层大气的气压降低会使空气中的氧气减少,而血液中的氧气也随之减少。这是有些气球飞行家遇到严重事故的原因。罗比尔觉得没有必要冒这个危险。“罗比尔工程师,”普吕当大叔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了,“我们要问你一个问题。”

“说吧。”

“你有什么权力对我们进行袭击?有什么权力把我们关在舱房里?有什么权力违背我们的意愿把我们载在这个飞行器上带走?”

“那你们有什么权力在你们的学会里对我进行侮辱、嘲骂、威胁,以致我对自己能够活着出来感到奇怪?”“正面回答!”菲尔·埃文思说。

“这是强者的权力!”

“真是厚颜无十耻!”

“事实如此!”

“信天翁号”当时正在安大略湖这面无垠的明镜上空。接着又穿越库珀曾经那么富有诗意地讴歌过的地区,沿着这个广漠的湖泊的南岸,飞向一路飞十溅着瀑布、把伊利湖水注入这里的那条著名的河流——尼亚加拉河。

瞬息间,一种雄壮的、暴风雨般的怒吼声迎面扑来。空气明显地凉爽起来,仿佛有人将某种潮润的水雾洒向天空。

“尼亚加拉大瀑布!”秘书失声叫起来。

马蹄铁状的水帘飞流直下。那简直就像一般巨大的水晶熔流,掩映在水雾折射的日光所形成的千万道彩虹里,蔚为壮观。

第二天早上5点光景,两个睡得并不好的人来到平台上——或曰飞行器的甲板上——散步。他们想从罗比尔口中得知他究竟要干什么。罗比尔迟迟没有出现,飞行器的前部有个监察哨(防止机器像船触礁一样碰到山上去),舵手在甲板后部倒是没变。

普吕当大叔借助一副他在舱房里找到的航海望远镜,轻易地辨认出他们飞临的城市或地区:芝加哥市、密西西比河、衣阿华大平原、奥马哈市、密苏里河……

“看来这个要把我们带到地球另一头的荒谬计划是真的了。”一位说。

“而且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另一位说,“哼!叫这个罗比尔小心点吧!我可不是听他随便摆十布的人!……”

接下来的一天早晨,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感到寒气十逼十人。气十温十的骤降并非由于气候的变化,太十陽十依旧灿烂辉煌。

“这大概是由于‘信天翁号’升高了。”菲尔·埃文思说。

的确,挂在中间那个舱楼门上的气压计已经跌到了540毫米,这表明他们升高了大约3000米,而且一小时前它肯定超过了4000米,因为在它身后耸立着几座终年积雪的山峰。“信天翁号”有可能在夜间向南或向北偏离原来的航线,而且飞行速度极高,因为他们已经晕头转向了。

7点光景,他们终于发现了落基山脉。如果飞行器的螺旋桨像鸟儿高飞一样鼓足翅膀,它是能越过山脉的最高十峰的,可是“信天翁号”飞进了峡谷。它放慢了速度,以防蹭到陡壁。舵手准确的动作使十精十确灵敏的舵轮更发挥出了良好的效果,仿佛他是在皇家泰晤士俱乐部的比赛中驾驶一艘第一流的小艇一样。

这真了不起!不管那两位“比空气重”的反对者多么不乐意,也不能不对这样的空中十交十通工具惊叹不已。

飞越落基山脉,飞行器恢复了100公里的时速,而且降到几百米高度。这时传来几声汽笛声,原来是一列太平洋铁路的火车正向盐湖城开去。

飞行器继续下降,跟着全速行驶的火车前进。它马上被发现了:先是车厢门口露出几个脑袋,然后越来越多的人挤到连接火车的平台上,有几个甚至爬上了双层车厢的车顶。惊叹声和“乌拉”声响彻天宇,可是这也没有把罗比尔引出来。

两位俘虏徒劳地想利用这个机会让人知道他们的下落,在白费力气地大叫:“我是费城的普吕当大叔!”

“我是他的同事菲尔·埃文思!”……

“信天翁号”很快恢复了前进速度,半小时内,把列车甩在后面,不久连火车喷十出的烟也看不见了。

他们在下午6点由作为铁路通道的特拉基山口穿越了内华达山。从那儿到圣弗兰西斯科或者加利福尼亚州的首府只剩300公里了。还不到8点,州议会大厦的圆顶已露出在西边天际,不久又消失了。这时,罗比尔又在甲板上出现了。两位同行这次主动向他走去。

“罗比尔工程师,”普吕当大叔说,“我们已经到了美洲的边缘,我想这场玩笑该结束了……”

“我从来不开玩笑。”罗比尔答道。

旋即他做了个手势,“信天翁号”猛地向地面降去,速度之快使人不得不躲进舱里。

“差一点我就要掐死他了!”大叔气喘地说。

“应该想法逃走!”秘书应和道。

“对,不惜任何代价!”

四、逃跑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是下定决心逃跑了。如果和他们打十交十道的不是船上这八条特别魁梧有力的大汉,他们也许会试图动手的。一个大胆的行动也许会使他们成为飞行器的主人,这样他们就能降落到美国的某一地点。

无论如何,时机尚未到来。此时飞行器正在北太平洋上空急速前进。

弗里科兰因失眠而两眼通红。他目光呆滞,两条腿直打哆嗦,壮着胆子走出了舱房。他想看一眼处于“信天翁号”之下至多200米处的那片地区。

啊,他看见了什么?

“大海!……大海!……”他叫道,要不是厨师张开手臂把他接住,他就倒在甲板上了。

飞行器的速度并不太快。它就像是掠着平静的、沐浴着十陽十光的海面飞行,离海面仅100尺左右。

这时,海上的气雾和水柱告诉他们:鲸鱼浮上海面呼吸来了。

那是一种腹部黄色、长达25米的鲸鱼,是北方海洋鲸鱼中最可怕的一种,连职业捕鲸人也不去惹它们,它们的力气实在太惊人了。

但罗比尔大概想让韦尔顿学会的两位会员看看他的飞行器的本领,还是下令捕捉。

听到“鲸鱼!鲸鱼!”的喊声,两位会员走出舱房。说不定附近有一艘捕鲸船?真是那样的话,为逃出这个飞行监狱,他们两人会纵身跳进大海,把生命十交十给可能会来搭救的船只。

可是没有发现船只,在飞行器750米的地方,露出了一条鲸鱼的脊背。

机器飞到鲸鱼上空,在离它只有60尺时停下来。

工程师的助手将架在扶手处一个叉子上的火槍托上肩。槍响了,炮弹曳着长长的、一头系在甲板上的绳子,击中了鲸鱼的身十体。装着一种炸药的炮弹炸了开来,弹出一个双头小鱼镖,扎进鲸鱼的肉里。

受了重创的鲸鱼,用尾巴猛击一下海面,使海水直溅到了飞行器前部;随后又深深潜入水中。人们放着绳子,绳子盘在一个盛满水的大木桶里,以免摩十擦起火。鲸鱼又浮上水面,拼命向北逃去。

就这么被拖了半个小时约六七海里,可以感觉出来,那鲸鱼开始气力不支了。

可就在飞行器离鲸鱼只25尺的距离时,突然,鲸鱼直立起来,一头扎进水里。机器一下子被拖到了水面。

幸亏及时砍断了缆绳,不一会儿,它又被水平螺旋桨带上了200米的高处。

几分钟后,鲸鱼浮上水面——死了。海鸟从四面八方飞来,那叫十声简直能震聋全体国会议员的耳朵。

“信天翁号”向西飞去。从阿留申群岛的第一批岛屿到堪察加半岛的顶端,2000公里的白令海一天一十夜的工夫就飞过去了。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不再具备实行逃跑计划的有利条件。在远东荒凉的海岸或鄂霍次克海的海域逃跑是没多大希望的。显而易见的,飞行器正向日本、中国飞去。虽然将自己的命运十交十给别人或许不太谨慎,但这两位同事还是决心逃跑,如果飞行器会在任何地方停留的话。

但它会停留吗?它可不像飞鸟,飞久了就会疲劳;也不会像气球,没气了就得降落。它还有好几个星期的给养,机件又异常坚固,没有任何疲劳或衰弱的问题。

这时候起了一阵浓云密雾,飞行器不得不向上飞去。这倒不是因为它要在云雾之上才能辨识方向,而且它现在的高度也无须害怕遇上任何障碍,只是船上的一切会被弄十湿。

螺旋桨转得更快了,“信天翁号”又到了厚达三四百米的浓雾之上十陽十光普照的天空。

“先生们,”传来罗比尔若无其事的声音,“当帆船或汽船钻进浓雾出不来的时候总是很麻烦,它只得减低速度,靠鸣笛或吹号角航行。‘信天翁号’就没有这种顾虑。大雾能把它怎样?空间是属于它的,整个的空间!”

说完这些话,不等回答,罗比尔那烟斗的青烟消失在蓝天里面。

“普吕当大叔,看来这个惊人的‘信天翁号’竟是什么也不怕!”

“那还得走着瞧!”学会主席答道。

大雾持续了三天。他们曾不得不升高,以避开日本的富士山。

夜间,大雾消散了。迹象表明,不远处有台风经过。气压计迅速下跌,雾气散尽,紫铜色的天空上缀着大朵大朵的椭球状的云,西边天际,青灰色的天空被画上了清晰的、长长的几抹胭脂红;北边留下了一大块十分明亮的天空;大海波平如镜,海水在夕照下呈暗猩红色。

台风只是在更往南的地区肆虐,这真是大幸,它扫尽了三天以来堆积的大雪,但并没有别的影响。

飞行器在一小时内飞过了200公里宽的朝鲜海峡,又飞越了朝鲜半岛的南端。经黄海、渤海,沿北运河上溯,飞到了天朝的京城。

在其后几天里,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没有任何可为两位俘虏所利用的事件。离开北京十来小时以后,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就在陕西边界隐约看见一段长城。之后,他们绕过昆仑山脉沿着黄河流域飞行,在西藏边界那儿飞出了天朝的国境。

罗比尔显然没有飞过喜马拉雅山系高度的奢望,他却认得各处出口,其中就有伊比嘎明山口,1856年,施拉金特威特兄弟曾于6800米的高度穿过这个山口。

他们在山口里度过了扣人心弦,甚至难以忍受的几小时。空气倒还没有稀薄到要用特制的设备为舱房供氧的程度,但气十温十却冷却到了极点。幸好电池绝无上冻之虞。螺旋桨开足马力,发出越来越尖的声音,空气密度虽然极低,这声音却依然响亮。气压计跌到了290毫米,说明飞行器的高度在7000米左右。

飞越喜马拉雅山、显示他拥有何等令人赞叹的飞行工具、折服那些不肯折服的人,罗比尔的目的无非就是这些了。

当飞行器到达印度河时,它在河流上空十米高的地方停留了半小时。罗比尔的助手们用一根橡皮管通到外面,忙着给水箱泵水,水泵用电是由蓄电池发出的。

两位学会会员对视了一眼,脑子里闪出同样的念头:跳河逃跑!

然而就在他们掂量了成功与失败的可能,正要从甲板上往下跳时,几双手落到了他们的肩膀上——他们一直处于被监视中。

又一天早上,工程师的助手和厨师闲聊。

“我们要在黑海上空逗留48小时。”

“好哇,我们可以捕鱼了!”

这对于想逃跑的人无疑是好消息。

“这是个无视任何人权把我们扣留起来的混蛋的机器,”普吕当大叔愤愤地说,“这机器对于我们和我们的同事是一种无时不在的威胁。如果我们能把它摧毁……”

“我们还是先逃跑吧!”秘书说。

“好吧,在他们到达大西洋以前不管在哪着陆我们都将得救。我们要做好准备。”

“可该怎么逃呢?”

“听我说,夜间‘信天翁号’有时离地只有几百尺,船上这么多的缆绳,只要有胆量……”

“在黑海将有很多船只,难道我们……”

“他们监视我们,甚至在我们认为没有监视的时候。在夜间我想我们该同他们一刀两断了!”

可以想见,这两位同行——特别是普吕当大叔在盛怒下可能会做出最为大胆、也许是最不利于他们自身的行动来。

黑海的鱼将飞行器的鱼池装得满满的。正当人们还沉浸在兴奋中时,没多久,罗比尔见到了他从未见到的现象。

在暴风雨袭来的北方,升起了一些几乎是明亮的螺旋状的水汽,这无疑是不同云层的电荷的变化造成的。它们使海面跳跃着无数亮斑,而由于天色渐暗,这些亮斑就愈显强烈了。

当“信天翁号”正处于它的一般高度即1000米左右时,忽然响起了一声霹雳。狂风骤起,几秒钟内燃十烧的云层便向飞行器扑来。

“加大力量!加大力量!……”飞行器的主人向他的机械师喊着。“我们必须比风暴升得更快更高!”

“不行啊,电流受到干扰!……时断时续……”

“让它下降,脱离带电区域!”罗比尔喊道。“加油干,孩子们,沉着点!”

“信天翁号”在下降,但还是被笼罩在云雾里,置身于像礼花一样十交十织着的闪电之间,使人感到马上会遭雷击。

可是飞行器再降显然会栽进大海了。突然,带电的云层跑到了他们头顶,罗比尔扑向中部的舱房,抓住启动杆,接通电流,……一转眼工夫,螺旋桨恢复了正常速度,在推进器的作用下,机器离开了风暴。好险呀,再有两三秒海十浪十就可能淹没甲板!

接下来的旅程,从伏尔加河谷到莫斯科、彼得堡,又飞过芬兰湾、阿波群岛、波罗的海,在斯德哥尔摩的纬度上飞过了瑞典,在奥斯陆的纬度上飞过挪威,仅仅十个小时,飞行了2000公里!事实上,似乎可以相信今后任何人类力量都无法打破“信天翁号”的速度,好像它的飞行力和地球引力的合力将它维持在一条环绕地球的永恒轨道上了。

与此同时,两位坚决要逃跑的同事受遇难的水手会把写明出事地点的情报放在瓶子里抛进大海的启发,又有了一个主意:普吕当大叔那个已经空了的铝质鼻烟壶也许能救他们的命。

他们去做了。信不长,但诉说了全部情况,并写明了韦尔顿学会的地址。大叔把信放进鼻烟壶,用厚呢子条缠好,既防止它坠十落时散开,又以防摔碎。

机会来了。当飞行器到达素有“光明城”的巴黎上空时,降到了距这座城市只有几百尺的地方。罗比尔走出了他的舱房,全体船员也都来到平台上呼吸一下周围的空气。

虽然是午夜时分,仍旧行驶在街上的车辆发出的声音和从巴黎射十向四面八方的密如蛛网的铁道上的轰隆隆的火车声不断传到飞行器上来。工程师本人想让巴黎人观赏一下一颗他们的天文学家根本没有预见到的流星似的,他命令开灯。两个耀眼的光柱从广场上、街心公园里、花园里、宫殿上和城里6万幢房子上扫过,巨大的光束从地平线的一端投向另一端。

毫无疑问,“信天翁号”不但被看到了,而且被听到了,因为罗比尔的助手吹起了喇叭。

就在这时,普吕当大叔俯身在舷栏上,松开手让鼻烟壶落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一位扫街女工将那东西送到警察所。开始人们视它为爆炸物,小心翼翼地解十开绳子,去掉布条,打了开来。

突然发生了“爆炸”……那是所长抑制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大喷嚏。

信被十抽十了出来。在一片惊奇中,人们读到了下述文字:

“费城韦尔顿学会主席普吕当大叔与秘书菲尔·埃文思被工程师罗比尔绑架至‘信天翁号’飞行器上。

请代为通知亲友。

普吕当大叔

菲尔·埃文思”

五、航行

到现在读者还仅知其名的罗比尔究竟是什么人?他就在大气中度此一生吗?他的飞行器是不是永不休息?是否在某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有一个营地,在那里,如果它无需休息,至少也应去补充给养?若非如此,那真太惊人了,最凶猛的飞禽也总是在什么地方有个巢十穴十安身呀!

还有,工程师打算怎样处置那两个恼人的俘虏呢?是把他们扣下作永久的飞行?还是再带着他们去遨游非洲、南美、澳洲、印度洋、大西洋和太平洋,使他们无可奈何地折服,然后让他们恢复自十由,对他们说:“现在,先生们,我希望你们今后对于‘比空气重’的问题不要再那么疑心重重了!”

不管怎么说,罗比尔的飞鸟来到非洲北岸可不是来找它的巢的。它在突尼斯湾上空从奔角飞向迦太基角,在日落时分随十心十所十欲地飞行,时而飞舞,时而滑翔,好不自在。稍后,穿过奇妙的迈杰尔达谷,沿着隐匿在仙人掌和夹竹桃丛中的淡黄色河道飞往内陆,惊起了无数栖息在电线上、仿佛在等待途中的电报好夹在翅膀下带走的鹦鹉!

第二天,当飞行器飞出特勒山区时正看到一轮红日在撒哈拉沙漠上空冉冉升起。

那些十胡十兀鹫十几只一群,毫无顾忌地向飞行器撞来,可把弗里科兰吓坏了。有好几次,船员们不得不向鸟群开炮。

如果十胡十兀鹫只能报以惨叫和喙敲爪击,而土人可并不吝惜槍弹,特别是当飞经盐山的露出于银白色外套之上的绿紫色山梁的时候。不过那些子弹还没挨到机器便掉了下去。

还有意外的是,有一群蝗虫漫天扑来,落在平台上,给飞行器加了一个重载,险些使它“沉没”。船员们急忙卸下这个负担,只有厨师留下了几百只作为食品。他把这些蝗虫烹得鲜美无比,连弗里科兰都因之暂时忘掉了他那一刻也不曾消失的恐惧。

“和虾一样。”他说。

“廷巴克图到了,先生们。”罗比尔显得非常殷勤,“这是一个有12000到13000居民的重镇,曾以艺术和科学发达而驰名!——或许你们有意在这里逗留几天?”

“先生,”菲尔·埃文思用同样的腔调回敬道,“为了能够和您分手,我们倒宁愿去冒受土人冷遇的风险。监狱换监狱,廷巴克图总比‘信天翁号’强得多!”

“这可要看个人的口味,我要对赏光和我一起旅行的客人们的安全负责……”

“这么说您并不满足于作我们的看守,还要对我们肆意侮辱吗?”普吕当大叔的怒火爆发了。“噢,哪里!最多只是讽刺!”

“飞行器上难道没有武器吗?”

“有的,足有一军十火库!”

“两支手十槍足够了,我一支,您一支!”

“要决斗!那会使我们中的一个丧命的!”

“一定会的!”

“噢,不!韦尔顿学会主席,我倒很愿意您能活下去!”

“为了确保您自己能活下去,这倒很明智!”

“明智不明智我不去管,随您去想,去向能给您帮忙的人抱怨好了,只要您能够!”

“已经这么做了,罗比尔工程师!”

“真的吗?”

“在欧洲有人居住的地方,发现一封信难道会那么难吗?……”

“你们这样干了?”罗比尔被一种无法抑制的愤怒所激动。

“干了,怎样?”

“该越过船舷去追上你们的信!”

“把我们扔下去吧!”普吕当大叔吼道,“我们就是干了!”

此时工程师的助手们围了上来,大概是担心控制不住兑现他的威胁,罗比尔匆匆走回他的舱房里去了。

离开廷巴克图以后,两位会员发现飞行方向始终保持由北往南。他们得出结论,如果航向不改变,再过六个纬度,就到赤道了。莫非“信天翁号”要再度驶向大海吗?这次可不是白令海或黑海,也不是北海或是地中海,而是大西洋。

然而,“信天翁号”航速很慢,仿佛在离开非洲大十陆之际有几分犹豫。莫非工程师想原路返回?不是!是飞行器下面的地方引起了他极大注意(他知道这里是非洲西部沿海诸强之一的达荷美王国)。

这个达荷美王国虽不大,但名声在外。它以每年节日期间用人祭祀、为旧国王送葬和庆祝新国王登机进行骇人听闻的大屠十杀而闻名海外。

“信天翁号”飞进达荷美境内时,正值国王巴哈杜驾崩,全体臣民都在准备在阿波美平原举行的新国王登基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