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祭坛》作者:科恩·布卢奇(1 / 2)

起初我认为,他是一个早熟的少年。但是当他走近现金收入记录机旁的电灯,向酒吧招待要一根火柴或别的什么东西时,我才发现我的想法错了。他不仅是鼻子上的血管断了,连双颊上的血管也断了。眼睛也显得滑稽可笑。他一定是发现我在看他。因为他从灯光下又缩了回去。

酒吧招待象一个瑞士摇铃人一样,在我面前摇动着啤酒瓶。啤酒在绿色的瓶子里泛起了泡沫。

“你要再来一瓶吗,先生?”他问道。

我摇摇头。他又到酒吧的另一头去劝那位少年喝——他正在喝对水苏格兰威士忌一类的酒——发现他能说得动。十分钟功夫,他就卖给他三瓶对水苏格兰威士忌。

他还想劝他喝第四瓶,那少年终于鼓起勇气说:“我如果还要买酒,我会告诉你的,杰克。”他的话倒也没有引起什么麻烦。

快九点了,酒吧里的人开始多起来。经理长得一副无赖相,站在门口,不让中学生进来,他向到会者大声问好。跳舞的姑十娘十们带着小化妆盒来了,头发蓬松着,呆滞的脸上嘴巴画得很漂亮。她们匆匆忙忙地走进酒吧。其中一个停下来和经理说了几句话,象是对某件事情进行解释,经理说:“没关系,请到化妆室去吧。”

舞台后幕背后有一个三个人组成的乐队,开始调弦试音,准备演奏。两个酒吧招待忙个不停。这是一次周中集会,多数人都喝啤酒。我喝完了啤酒,等了两三分钟才又买到一瓶。靠近舞台那一头挤满了人,因为顾客们花了五十毛十钱买一瓶啤酒,都想靠近一点好好看看脱十衣舞。但是我注意到,没有一个人坐在那少年身边,如果有人在那里坐下,也是很快就走掉了--你出去玩,酒吧招待对你很粗十暴,就没有人要跟你坐在一起了。我拿起酒瓶和玻璃杯,在他左边的凳子上坐下来。

他马上转过脸来问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的脸上布满了破裂的血管,虽然很小,但是很多很密,使他的脸着上去象是布满大理石花纹的橡皮。他的眼睛看起来之所以滑稽可笑,是因为安上了无形眼镜。我既不盯着他,也不看别的地方。

“这地方不错,”我说道,“如果你不嫌吵的话,倒是挺好看的--”他把一支香烟放到嘴上,并把他那包香烟递到我面前。“我是一个宇航员。”他打断了我的话。

我拿了他一支香烟,“哦”了一声。

他用打火机为我和他自己点燃了香烟。“我是从金星上来的。”

我注意到他放在栏杆上的那包香烟,上面贴的是一种黄色的纸头,而不是蓝色的印花税票。

“这不是很荒谬的事吗?”他问道,“你不十抽十烟,他们偏给你打火机做纪念品。但是这打火机很好。上星期在火星上,他们给我们每个人一些很便宜的钢笔和铅笔。”

“你每次飞出去都能捞到一些东西吗?”我喝了一大口啤酒,他把对水苏格兰威士忌喝了个十精十光。

“那叫发射。飞一次叫一次发射。”

有—个姑十娘十从人群中挤过来,她想悄悄地坐到他右边的空凳子上捉弄他,但是她先看了看他,决定不这样做。她倦缩在我身边,问我愿不愿意给她买点什么喝的。我说不给买,她又去找下一个。我可以感觉到那位少年在颤十抖。当我看他的时候,他站了起来。我尾随他走出了这肮脏的酒吧。

经理本能地咧嘴一笑,对我们道了晚安。

那少年在街上住了脚。对我:“你不必老跟着我。爸爸。”他只说错了一个字,但却象是给了我当头一棒。

“你别紧张。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他们是不会蔑视你的。”

他又打起了十精十神,开了个玩笑。“这我还得看看,”他说,“就在这附近吗?”

“还得过几条街。”

我们开始走。夜景迷人的。

“我对这个城市根本不了解,”他说。“我的老家是肯塔基州的科文顿。在我们家乡,人们都在家里喝酒,没有象这样的地方。”他指的是流十浪十汉聚集的地方。

“这倒不坏,”我说,“我在这里消磨了很多时间。”

“真的吗?我是说,在我们家乡,象你这样的年纪,家里一般都有老婆孩子。”

“我也有。管他们呢。”

他笑得很天真,我猜他他可能还不到二十五岁。尽管他喝了不少对水苏格兰威士忌,但他在路边的碎石上行走仍未感到不便。我问他为什么能走得这样好。

“那是平衡感在起作用。”他说,“要当一个宇航员就必须有绝好的平衡感,因为宇航员穿宇航服在舱外活动的时间很长,这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如果你不知道自己的方位,你就会变成一文不值的废物。”

“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很难描述。你在飞船外面失去方位,也就是完全晕果转向,那么你就不知道你的飞船到底在哪里。你的四周是茫茫太空。但是如果你的平衡感好,你就可以感到飞船对你有一点牵引,或者说,不用摸索。你也知道飞船在哪个方向。这样你就可以确定自己的方位,完成你的工作。”

“肯定有很多东西是难以描述的。”

他以为我说这话是在挖苦他,于是他就不吭声了。

“这地方叫格兰迪汤,”过了一会儿我说道,以前是干粗活的铁路工人住的地方。”

大家的退休金支票还没有全部用完,那个月已经进入了第二周。奥斯韦克酒店里热闹极了。自动电唱机正在播放先驱者的孙子们演唱的火星归来曲。帕迪·谢伊老汉正在屋子中间跳着快步舞。他右手拿着满满的一大杯啤酒,空洞十洞的左袖筒不断地飘动着。那少年在屏门前住了脚。“太亮了,”他说。

我耸耸肩,继续往里走,他也跟我走了进去。我们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来。在奥斯韦克酒店,如果你想在柜台边喝酒,那完全可以。但是老主顾们没有一个这样做的。

帕迪跳过来了,他说:“欢迎你归来,博士。”他是利物浦的十爱十尔兰人。有人说他们讲起话来象苏格兰人。但是我听起来。他们更象布鲁克林人。

“帕迪,我带来了一个比你更丑的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说的?”

帕迪绕着那少年跳快步舞,袖子飘动着。唱片放完时,他蓦地地坐到一张椅子上。他喝了-大口啤酒说:“他会跳这种舞吗?”帕迪咧嘴一笑,露出了牙齿。他一共只有三颗牙齿。那少年笑了笑,问我:”你干吗把我拖到这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