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现在·未来》作者:[美] 纳特·沙克纳(2 / 2)

他拼命地摇了摇头,想澄清混乱的头脑。一万年过去了!那对他来说就意味着八千年。我的上帝!难道他睡了这么长时间吗?这两个人就是遥远未来的代表吗?他开口说话,搜肠刮肚地寻找着隐约记得的希腊语。

但汤姆森认为已经十浪十费了不少时间了。他已经听懂了这个穿组纤维服装人的语言,但听不懂这个穿着亮闪闪的盔甲的一位。

“够了。”他决然打断,“这些事儿要加诺——奥尔加克的首脑来解决,你们跟我来吧。”

山姆渐渐地恢复了泰然自若的神情。见到对他敞开了大门的这种难以置信的冒险,他的脉搏甚至都急跳起来。

“OK”,他说,“带我们去见这个加诺吧。”

但克里奥恩纹丝不动。他听不懂汤姆森的话,但手势是明晰无误的。可是他绝不听从一个十奴十隶的命令。

山姆猜出了他的念头,咧嘴一笑。“不要紧,我的朋友克里奥恩,别名魁扎尔。”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希腊文,“这些人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个未来的人。他们不是我的十奴十隶。我本人来自另一个时代,大约在你之后两千年。我的名字叫山姆·沃德,我的国家是美国,美国在你的时代是不存在的。我跌进了你的金字塔,并和你一道睡着了。我想他们不是要伤害我们。”

克里奥恩又惊又喜,他的脸开朗起来。“你会说希腊文,山姆·沃德。但你说的跟野蛮人一样,口音不对,音量也错了。”

听到这个,山姆狡黠地作了个鬼脸。他学院中的教授曾极其细心地推敲这些口音和音量,他们断言说,这代表了真正雅典希腊文的所有纯洁十性十。

“至于怕伤害,”克里奥恩骄傲地挺十直了身十子,故意比划了一下他的剑和投槍,“我的这些十精十良武器足够抵挡这些孱弱的家伙,这些所谓未来的人。”

山姆更懂事一些。他预感到即使他自己的六个弹仓左轮,能够快速地喷十射致死的子弹,可能也无法抵挡公元一万年时代拥有的无法想像的武器。臂力,冷钢,在这种情况下不值一提。但克里奥恩除了刀、槍、弓外,对其它的武器当然一无所知。

尽管如此,他们跟随着这两个人。汤姆森和哈利虽然其貌不扬,但显示出某种力量,使人感到——不抵抗乃是明智的。他们来到巨大的传送管道。山姆望上去,看到它那盘旋的门口,伸展到几乎五千英尺的高度。他纳闷了,难道让他们顺着这光滑,冰冷发亮的井壁攀上去吗?

汤姆森从备用箱中拽出两个电阻器来,绑在两个陌生人的身上。“照着我做,”他说,“别害怕。”

山姆顺从地把拉杆推了过去,克里奥恩明白了,也照着做了。山姆·沃德禁不住发出了惊骇的一叫,克里奥恩呼唤着荷米斯迅速之神。他们以惊人的速度腾升而上。

山姆在平稳上升的时候瞥了几眼伟大的文明:通问挤满了熙熙攘攘人群的层区的平台,那些燃十烧,呼啸,转动,盘旋的巨大机器,一望无尽的住宅,几英里长灿烂夺目的奇异景色,实验室,充满了鼎沸般喧嚣的巨大区域,一层又一层,直到他感到头晕目眩。

然后是新的层区——一个奇异的世界。底下充满了生命,到处是机器和技术,广阔无垠,四通八达。而这里,柔软翠绿的小块土地在晶莹似露的人工照明下熠熠泛光,到处是奇花异香。一个微波荡漾的内湖,碧蓝如镜,湖水十温十暖异常,香气袭人。五光十色的建筑,布局宽敞,轮廓曲折柔和,优美雅致。高贵的人形,用漫不经心的目光透过透明的住宅注视着飞速腾升的他们,又回到自己的嬉戏悠闲之中去了。

突然,巨大的管道到头了。汤姆森作了个手势,并把拉杆扳到空档。山姆和克里奥恩也照样做了。哈利已经在低级技师的层区和他们分手了。只有总技师可以与奥尔加克们十交十谈。

他们下滑,停住了。忽悠落到着陆台上。有那么难受的一忽儿,山姆以为他在滑十下去,会笔直地掉下他刚刚飞上来的五千英尺的高度。当他脚踏实地时,他的肌肉十感到一阵轻松。

汤姆森招呼他们往前走。墙上的一扇暗门开启了,他们走了进去。

古希腊人和中时期的美国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惊呼。山姆眨着眼睛。起初他们好像是来到一个光线柔和的天空之下,头上的弯顶就像苍穹一样:群星闪烁,银盘高悬,沿着轨道缓缓地从这边向那边移动着。然后他才意识到这是什么了。一种秘不可见的机器投射十到弯形的圆顶上,再现出一个十精十巧绝伦,宏伟壮丽的古代天空,简直就像二十世纪的天文馆一书。这意味着这座建筑,或说城市,或者世界,不管它是什么,浑然一体,与地球的其它部分隔绝——一个宇宙间自给自足的整体。

山姆不及遐想,汤姆森招呼他们走进一个泪状的白色金属运输器。他们坐了进去。一按机关,他们腾空而起,在低空中飞驰着。山姆估计以每小时五百英里的速度在层区上空一掠而过。这玩艺儿既无引擎,也无传动装置,连螺旋桨都没有。他们甚至都感觉不到迎面拂来的风。山姆只能推测大概这个神奇的机器带着—层静止的空气一起飞行。

克里奥恩向他紧十贴过来,凶狠地攥紧手中的剑。这是他—无所知的魔法。山姆向他鼓励地一笑。“我的时代也有像这样的东西,”他对他说,“这比马和战车要强。”

他们两人之间已产生了某种了解。他们感到在他们两人之间比代表未来的汤姆森更有相似之处。而且山姆能说希腊文,尽管说得很蹩脚。

山姆屏息静气斜倚在一边。他们在掠过一座天堂!直到拱形地平线明亮的斜线上,到处都是白光闪烁的住宅,高雅的花园,清澈透明,一望到底的人工湖。威风凛凛的人物乘坐着和他们的一样的飞行器疾掠而过。这些人像他们一样高大,体形优雅匀称,与引导着他们的技术师迥然不同。在这里丝毫不见机器、动力和下层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知怎么,我感到,”山姆咬着牙说,“我不会喜欢这些的。”

但他们来不及多看了。飞行车下降,滑翔着降落到一座金色和蓝色十交十相辉映的建筑物前。他们身处一座巨大的花园之中。喷泉飞十溅,乐曲柔和,满枝桔花艳丽的大树在看不到的微风中摇曳。

他们默默地下了车。汤姆森踏上了一块长方形的红色金属,卑躬屈膝地冲着空墙鞠了一大躬。山姆眯起眼睛瞅着他。

克里奥恩得意地一笑,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不过是个十奴十隶而已,“他对与他一起被投入到这个未来中的陌生侣伴说,“只有十奴十隶才这么卑躬屈膝。我们马上就要见他的主人了。我,一个自十由的希腊人,和任何人都是平等的。”

建筑物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进来吧,汤姆森,你做得好。”

墙壁好像是自动地滚开了。他们走了进去,墙壁又在他们身后合上。

汤姆森局促不安地说:“请原谅这非同寻常的打扰,奥尔加克的首领。但只有你能解决这个问题。”

山姆和克里奥恩略略站开。两个人都站得笔直,骄傲地昂首挺胸。两个人一般身高,希腊人碧眼金发,面部线条分明;美国人肤色略黑,饱经风霜,目光敏锐,下巴有力。两千年的文明将他们分隔开来,但他们都是真正的人。在此种意义上,汤姆森却不是,尽管有他全部的学识和智慧也罢。

蓝色和灰色的眼睛从容不迫地凝视着加诺——希斯潘城的最高领袖。加诺并不像大部分他们飞速掠过一眼的那些奥尔加克们。他最为膀大腰圆,身材魁梧,四肢健壮,头颅庞大,面色清癯。他的头发象深夜般的乌黑,鼻粱高十耸,但他的眼睛果断坚决,洞悉一切,而又令人不可捉摸。他坐在一张无背长沙发上,细长的手指悠闲地摆十弄着面前一张桌子上的镶板。那上面,五颜六色的方块毫无规则地明灭闪烁。信号板,山姆正确地判断道。

加诺点了点头。“我知道,汤姆森。”他粗十暴地说,就像一个过于忙碌,不愿十浪十费宝贵的一分一秒的人一样。“我已经收到了你的发现和到来的视听信号。”他转过身来,从浓粗的眉十毛十之下敏锐地打量着两个古代人,说:“一个说不地道的希斯潘语,另一个却不会,我们必须解决这个问题。”他略略提高了嗓门,“贝尔顿,把这两个从我们城市的地基中生出来的人带去,教给他们正确的语言,这样我们可以随便地谈一谈。”

从长长的,陈设简洁的房间一角冒出一个人来。山姆先前并没注意到他。他举止随便地走了过来,笑着,整个脸都笑逐颜开。

山姆立刻对他产生了一种好感,“这个家伙还不错。”他自言自语地说。

贝尔顿是一个奥尔加克,统治阶层中的一员。但看来他对自己的地位却不甚介意。他甚至冲汤姆森咧嘴一笑,这使得总技师不安起来。这不合尊卑之分。他知道自己的社会地位,而且贝尔顿也应该知道。但克里奥恩松开了宝剑,他也在这未来的奥尔加克身上辨出了一个真正的人,一个完全合他心意的人。

“奇怪,”山姆注视着这一对,心里想着,“他们何其相似呀!高傲地昂着头,光亮栗色的头发,线条明晰,古典式的面容,那种从不知高贵者为何物的傲慢神情。他们会和睦相处的——尽管他们相隔一万年。至于我,”他耸了耸肩膀,“这位贝尔顿看来不俗,但加诺,其他人,整个这一套,恐怕就……”

贝尔顿带着某种揶揄的意味说:“跟我来,你们这二位遥远古代的幸存者,让我来教给你们我们高尚语言微妙的复杂十性十。然后你们可以判断离开你们自己的时代,来到这高贵的等级制度——即希斯潘中是否明智。”

“有时候,”加诺严厉地插嘴说,“你的十胡十说八道使我厌烦,贝尔顿。”

年轻的奥尔加克鞠了一躬,眼睛狡黠的一闪:“尊贵的加诺,有的候我也觉得厌烦,这就是对生为奥尔加克的一种惩罚,”

加诺皱紧了眉头,猛地转向技师:“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吧,汤姆森。”

总技师哪嚷出几个表示顺从的词来,便逃之夭夭了,脸上带着一种受了惊吓的表情。

山姆咧嘴乐了。他觉得汤姆森的十性十格倒颇有点像个维多利亚时代中期的小市民。

克里奥恩对边上的美国人嗫嚅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山姆告诉他,“要教给咱们他们的语言。我已经颇晓一些了,但对于你可能要困难一些。”

贝尔顿把他们带出会议室,引进了一间侧室。侧室四壁装饰着冲压成形,金色的十抽十象图案。

山姆问道:“你们想怎样使我的新朋友克里奥恩大有进展呢?他是我的时代以前的希腊人,对英语一窍不通。”

“英语?”贝尔顿扬起眉十毛十重复道,“噢,你是说希斯潘语。他会和你这个略有所知的人学得一样快。也许你不大熟悉感应教授器。”他冲着悬挂在一个长长的透明管道头上的金属盔摆了摆手。那管道的另一头伸进了天花板,消失不见了。

山姆摇了摇头。“从未听说过。”他坦白道,“在我的时代,我们用半辈子来学十习十事物,后半辈子来忘掉它们。”

贝尔顿笑了。“我们奥尔加克人绝不在获得知识上十浪十费时间。我们的知识都是现成来的。技师们含辛茹苦地劳作,我们收集果实。这再简单不过了。一个奥尔加克一出生,或就此事来说吧,你把你的脑袋放进接收室里,高速震荡的短波自动与你本人的脑电波波长调准,用脉冲输入这个管道,后者通向总技师们的住室。一见信号,有关的技师就调整好他自己的发射机。他全神贯注于所需要知识的那个课题,他的思想转换成电流,输入到你的大脑中去,在你的神经网络上留下必要的印象。注意,这样你就已经学到了,既好又不费吹灰之力。”

山姆颇有所感,说:“那么总技师们也这样学十习十吗?”

贝尔顿好像很吃惊。“当然不是,只是奥尔加克如此而已。但是,还是请你进去吧,山姆·沃德。”

山姆踌躇了一下,咧嘴一笑,然后大胆地把他的脑袋放进头盔。贝尔顿做了必要的调整,然后按了按仪器盘上的按键。

起初山姆只觉得一阵轻微的震颤,轻轻地按摩他的头盖骨。随后词汇开始流入他的知觉,还有他从未超过的思想。他的头脑再也不是自己的了。陌生的语句源源而入——和他所十习十惯的一样的词汇,但奇怪地变了形,缩减了,失掉了不必要的音节。一种微妙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个语言是正确的,正统的,而旧的语言则已过时了,不合时宜了。

当贝尔顿作了个手势,卸掉了头盔时,山姆已经在说希斯潘语——九十八世纪的英语了。

“哎,你看,”这个奥尔加克赞许地说,“一切都很简单。现在,你这位被称之为希腊人的克里奥恩,也照此办理吧。”

克里奥恩是个非常勇敢的人,否则他绝不会毫不犹豫地将脑袋伸进头盔中去。他确信不疑,这是一种有力的魔法,甚至比大智老的魔术还有效。亚里士多德和季诺①是绝不会赞同这种野蛮的做法的。但他走过去……

【①季诺:古希腊公元前四世纪至三世纪哲学家。】

回到会议室,四个人又归了座——加诺、贝尔顿、山姆‘沃德和克里奥恩。他们现在十操十着同样的语言,可以相互理解了,但他们的思维程序却大有径庭。而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遗传,环境,十习十俗,一生所受的教育,缓慢进化的影响是无法在瞬间改变的,即便是希斯活神奇的科学也罢。

加诺彬彬省礼,若非有些屈尊俯就之意。他先是耐心地听了希腊人的叙述,然后又听了美国人的补充。对于他来说,他们是古老时代原始的野蛮人,因此有趣。但是比起奥尔加克和技师们来却完全是卑贱的。但贝尔顿默默无声,如饥似渴地倾听着他们各自描述早期文明的情景:全盛时期的希腊,亚历山大进军亚细亚,以及那个古代城邦国家的文学和戏剧。克里奥恩所表示出来的幼稚的科学概念确实使他也哑然失笑,但是希腊领学家们的思想使他不胜惊叹!

对于山姆关于二十世纪世界的描述,他更为怀疑地倾听着,并带着某种挑剔的厌恶。至于那个时代特有的荣耀——科学的进步,可他不屑地嗤之为仅仅是朝向未来的蹒跚的迈步而已。但是关于战争,贪婪和人类的争端,关于挥霍和难以置信的徒劳无功,伐尽的森林和枯竭了的矿产资源;关于世界大战和国际联盟;关于集中营和西班牙人的疯狂,所有这些故事,使得他不以为然地连连撇嘴。

“怪不得,”他缓缓地说,“整个世界在你的时代之后不久便灭亡了。你的二十世纪代表了一种倒退,乃是从克里奥恩的比较高贵时代的倒退,乃是无用的野蛮状态的复萌。”

听到这些,山姆不由地怒发倒立。维也不乐意听人非难自己的世纪,同时却赞颂另一个世纪,尤其当这话出自第三时代的一个成员口中。“也许,”他怒气冲冲地说,“我的叙述比克里奥恩稍许诚实一些。比如,他缄口不谈他的时代存在的十奴十隶制度,而他的文明也就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我并不认为这有任何不对之处。”克里奥恩庄重地宣称道,“让那些头脑迟钝,腰背强健的人来提供给那些能产生伟大思想和智慧的人以悠闲和安逸,这是完全正确的。难道这个希斯潘没有类似的十奴十隶——技师们和工人们——来创造出像加诺和贝尔顿这样奥尔加克的花朵吗?”

加诺丝毫没有松驰一下面部的肌肉。但贝尔顿扬头大笑道:“希斯潘的上百个层区啊!甚至在那么早时代的希腊人已经学会了献媚之术了。你并不大对,朋友克里奥恩,这些不是十奴十隶,这只是些固定的社会阶层,每一层都有自己牢固有序的职责。没有这样严格有效的划分,希斯潘就不能长期存在下去。工人们和技师们都很知足安命,”他苦笑着,“那剩下的就仅仅是奥尔加克的最后特权了。”

“不如说,”加诺镇静地插言道,“那是你独有的特权。我们阶层再没有其他人感到有必要有这种原始的情绪。有时我想你是个变十态,一个变种,而不是一个真正的奥尔加克。”

山姆转向奥尔加克的首脑,带着某种讽刺的意味问道:“和这个希斯潘的社会中,奥尔加克的真正作用是什么呢?我知道,技师们管理并创造城市赖以生存的机器,工人们出力卖劲来使它们转动,但奥尔加克们呢?”

加诺眉头一皱。“我们生活,”他严厉地答道,“我们才是技师们创造和工人们劳动的原因;我们是花朵,而他们是根、十茎十和叶子。他们工作,所以我们才能享受。”

克里奥恩赞许地点点头。“希斯潘和雅典相差不多。”他说,“你们的制度中有不少优点。”

山姆咬紧牙关。他说:“那从来就是替十奴十隶制文过饰非的辩护,甚至在这个未来的时代都是如此。你们想过没有,那些十奴十隶们——把他们称之为技师,工人,希罗特①,或不论你叫什么——也愿意生活?”

【①希罗特:古希腊斯巴达农十奴十。】

“他们知足,幸福。”加诺十温十和地说,“假如你愿意,可以去问汤姆森,这个世界是否好得不能再好了。”

贝尔顿前倾着身十子,“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山姆·沃德,你告诉我们的你自己那个世界的状况?那些工人们如果不是十奴十隶又是些什么呢?他们是听人驱使的十奴十隶,比希斯潘的工人劳累的时间长得多。在萧条时期.他们忍饥挨饿,而受雇的时候又只不过是比较慢十性十地挨饿而已。他们为他人的利益去作战,去杀人。你们不也有在实验室中辛苦劳作的技师阶层吗?他们不是也为你们的富人、你们的奥尔加克的利益而从事新的发明创造吗?”

“是的,我想是这样的,”山姆不情愿地承认道,“但至少他们可以自十由选择工作或是不工作。”

“你的意思是说选择挨饿。”突然间,贝尔顿的声调中没有了嘲讽,而代之以某种强烈的诚挚,“工人和技师们的境况倒不要紧,他们在希斯潘受到很好的照顾。他们做工,心满意足,愉快幸福。不,是奥尔加克,希斯潘主人的境况极为要紧呢。

“这里,加诺至少有这种幻觉,即他在履行一种必要的职能。总技师们毕恭毕敬地听从他的命令。但是即使加诺从不下命令,这个城市也同样会繁荣。至于我们其他人,我们连这点儿可怜的幻觉都没有。我们闲坐无聊,虚掷光十陰十,着华衣丽服,听妙曲佳音,食美馔珍肴,高视阔步,东游西逛,议论貌似高难、空洞无物的词句。我们是寄生虫,生无志向,毫无用处。我们是国家身上的赘癌。即便我们消失了,这个城市还会一如既往,毫不受扰地发展下去。”

加诺立了起来,黑色的眉头上十陰十霾密布。“贝尔顿,”他声色俱惧厉地说,“就是一个奥尔加克也可能太过分了。”

贝尔顿的鼻孔颤十抖着,目光中带着挑战。然后他挖苦地一笑,又平心静气了。“你说得对,加诺,”他嗫嚅道,“甚至一个奥尔加克也可能太过分了。”

克里奥恩困惑了。他很喜欢贝尔顿,但他不能理解他的不满。“假如用哲人十大度的方法来对付野蛮人,陌生人不灵,”他插言道,“就像有时发生的那样,总可以诉诸令人兴奋的战争吧。”

年轻的奥尔加克凄楚地说:“除非是你们二位,再没有野蛮人或陌生人了,希斯潘是世界上遗留下来的一切。”

山姆惊呆了。“你是说纽约,伦敦,巴黎,还有那些伟大的国家那已经被消灭掉了吗?怎么被消灭掉的?为什么?”

贝尔顿好像没看到加诺紧锁的眉头,或者是看到了,但毫不在意。

他回答说:“这个故事不常说起,而已只讲给奥尔加克们听。但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曾一度存在的外部世界,就是告诉你们也无妨。在你的时代之后不久,山姆·沃德,在大约二十七世纪,那时存在的国家一步步地退回到自己的疆界中去。这是你自己的时代逻辑的——即便是疯狂的也罢——发展趋势。民族主义,自给自足,我相信,是那个时代的口号。

“进程加速了,我们的记载这样说,”贝尔顿接着说,“不久,甚至国度的疆界都变得太宽广了。民族主义趋势,十爱十国主义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具有地方色彩。每一个国家,都与其它的国家断绝了十交十往,疆界上筑起了攻不克的城墙堡垒,经济上独立自主。而在他们的疆域内发生了争端。地方主义的火焰,对外人的仇恨,十爱十国的狂十热在外界找不到可供发泄的对象,便在自身的要害上啃啮起来。一个集十十团十十的人——一个区域,一个州或一个城市——极力贬低其他集十十团十十的人,而自诩尊贵。于是他们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新的民族主义倔起了——这是建立在更小单位上的民族主义和仇恨。当不设防的农场和乡村被对立城市的军队摧毁了的时候,农村变成了荒漠。人民聚集在有方法保护的城镇之中。不久又能听到这样的呼声:纽约是纽约人的纽约,伦敦为伦敦人所有,巴黎属于巴黎人。”

现在轮到克里奥恩来点头了。进化,他想,不过是一种永恒的周而复始。这位未来的奥尔加克所描述的不正是伯里克利①时代的希腊和伯罗奔尼斯战争吗?

【①伯里克利:(约前495年~前429年)雅典首席将军。其间爆发了以斯巴达为首的伯罗奔尼撒同盟与海上强国雅典之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

“不久,”贝尔顿接着说,“地球分裂成一大群自给自足,森严壁垒的城市。旧的国度疆界消失了,更新更小的国度疆界取而代之。科学发展了,食物可以用无机元素合成了。原子力的秘密发现了。各个单位日益缩小,相互分离。他们打仗,但防御是坚不可破的。没有壁垒的乡村完全变成了荒漠,毫无必要了,在漫长的年月中它们变成了一片片的野生森林和伸延的沙漠。一切十交十往停止了。城市沿着地球表面垂直地,而不是水平地发展起来,把它们自己封闭在无法穿透的屏障之中。

“一代又一代的人添加着这些屏障,用科学的新方法来改善它们,这样一个屏障封闭了希斯潘,它曾是你们美国的一个殖民地。在一度人口密布地球的所有熙熙攘攘的城市中,希斯潘是唯一的幸存者了。用任何方法,甚至连我们的科学都不知如何穿透的一层中子金属屏障建立了起来,一层又一层,环绕着我们的城市,没有人知道它那不可想像的厚度,也从来没有人试图穿透它的厚度。”

山姆震惊了。他试图掌握全部的真相。他承认,在某种程度上,这是合乎逻辑的。有关的力量在他自己的时代就已开始发生作用了。但去想像整个世界都灭亡了,只剩下这个封闭了的城市希斯潘!“其它的城市怎样了呢?”他执意问道。

他看到加诺的眼睛里疾速地闪出警告的一瞥,并注意到贝尔顿犹豫的神情。“关于这个,”后者勉强地承认说,“记载有些含混不清。好像在大约四十一世纪发生了一场大灾变。一个高速飞行,来自外部空间的宇宙体撞上了地球,毁灭了它的很大一部分,使希期潘以外的所有城市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为什么只有希斯潘幸免于难呢?”

“因为只有我们的城市是封闭在中子墙之内,甚至千百万吨的撞击力也无法穿透它的实体。”

“那么从来也没有设法去探查一下外界,调查情况么?”

加诺突然立了起来。“没有出路,”他平和地说,“问题问够了,我们对你颇为原始的无知已经够耐心了,现在该打住了。而且,记住,”他意味深长地结束道,“贝尔顿——他应该更晓事些——告诉你们的这些故事绝不许传播出去,只有奥尔加克们知道这些。汤姆森,总技师,工人们其他的技师们甚至对这个希斯潘城市之外还有世界、宇宙一无所知。对于他们,从来没有日月星辰,也没有地球,或其它的城市和人民。这是一个圆形的整体,他们命运的界限,留神不要让他们听到别的什么。”

“我知道了。”山姆冷漠地应道。他开始明白了。他用了巨大的努力遏制住内心激起的愤慨。

但是克里奥恩——更早期更坦率的时代的产儿——不知隐讳。“我是一个希腊人,”他骄傲地宣称,“不向任何人低头,我的话属于我自己,不受任何约束。”

山姆狠狠地捣了他一肘。这个勇敢的傻瓜在给他们两人找麻烦。

加诺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们,然后好像没听见似的冲贝尔顿点了点头,心平气和地说:“我们要在以后开会的时候决定我们的方针,这期间,让这二位待在你的住宅里,你要照顾他们。”

克里奥恩的手伸向他的宝剑。山姆的嘴巴成一字形紧闭着,他的手指非常随便地触到了左轮的槍十柄十。他明白加诺的意思,他们是俘虏了,这是希腊人用他的挑战带来的结果。但山姆反而因为这个刚愎自用的勇士的愚蠢而更加喜欢他了。他是一条男子汉!

贝尔顿用奇特的语调说:“请不要耽搁,来吧!”

山姆松十弛下来。他在这个奥尔加克的声音中体会到不要抵抗的警告。加诺布满血管的细长手指放在信号板上的一个绿色方块上,山姆直觉地意识到,只要他轻轻一按,他们就会粉身碎骨了。

“OK,”他用古老的语言简洁地说,“我们走吧,克里奥恩。”

三个人一声不吭地钻进一辆等候的小车。在沉默中,他们驰过高雅的公园,到了层区中央附近的一座四壁空空如也的小型建筑物前。贝尔顿默默地陪着他们走了进去,滑十动的镜板平稳地咔嗒一声在身后合上了。

山姆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墙壁光秃平十滑,室内陈设简单,除了他们进来的路外再无门窗可通。“我们作俘虏了吗?”他问道。

贝尔顿带着某种怜悯的神情望着他们。“恐怕还要糟,”他承认道,“你们在希斯潘的出现会引起议论和疑问,你们最终将会接触到其它的阶层,你们知道他们全然不知的事情,这样就会产生不满和不安现状的情绪。希斯潘井然有序的和平和安全就会被破坏。特别是你,山姆·沃德,你有颠覆的念头。你不喜欢我们的职责分配吗?”

“我不喜欢。”山姆一字一板地回答道。

贝尔顿叹了口气。“我想是如此。至于你,克见奥恩,你更同情我们一些。但你对加诺的挑战坏了事。”他想了想,又说,“但只要你承认说话欠考虑,也许仍然可以把你做为例外而加以优待。”

克里奥恩坦率的蓝眼睛注视着他:“那是否意味着我必须背弃山姆·沃德?”

“恐怕如此。”

希腊人昂首挺十立,像一尊年轻的神。“那么我与他共存亡。”

“即使这意味着死呢?”

“即便如此。”

贝尔顿迅速地转向美国人。“那么你,”他问道,“你愿意起誓保证你的言谈话语永远忠顺于奥尔加克们吗?记住,”他匆匆地补充道,“否定的回答就意味着你将静静地化为乌有。我只下过是一个人与许多人作对罢了。无论如何,我会在开会时为你们辩护的,但我的同僚奥尔加克们的想法会与加诺一致的。”

山姆拼命吞咽着,但他的声音中没有颤十抖。“克里奥恩完全正确,”他坚定地回答说,“我们不是十奴十隶,我们不能做出这种许诺。”

贝尔顿又叹了口气,这是带着遗憾和钦佩的一叹。“你们俩都是勇士,”他说,“看来那古老、更原始的时代养育出比现在更坚强的人物。但你们必死无疑,我看毫无办法。”

山姆的手指触到了手十槍,他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克里奥恩。“至少,”他平静地说,“我们可以出去决一死战。

克里奥恩弄得宝剑嘎嘎作响。“宙斯和阿里斯①在上,”他叫道,“你说得完全正确。朋友山姆,我们要带一大批这些奥尔加克们一道下地狱呢。”

【①阿里斯:希腊神话中的战神。】

“你们不会有这种机会的,”贝尔顿确定无疑地说,“加诺的确是将你们的命运十操十在他的手指尖上,他只要一按面前的一个方块,致命的射线就会穿透这座建筑。”

不知怎么山姆已经把槍十操十在手中。冰冷的槍口顶十住了奥尔加克的肋骨。“很抱歉,我不得不这样,”他干脆地说,“但我们不能轻易放弃。你,贝尔顿,必须告诉我们一种逃跑的方法,否则你与我们同归于尽。”

奥尔加克瞧着这两个绝望的人。克里奥恩的剑已出鞘,锋利的剑尖抵住他的另一侧。他缓缓地摇摇头。“我不怕死,”他带着一种朴实的尊严说,“我已经厌倦了这个毫无目的,悠闲放十荡而又无法摆脱的生活。假如你们愿意的话,杀死我吧。”

山姆后退一步,把槍插十入槍套。克里奥思举剑致敬。“你也是一个真正的人,”美国人赞许道,“我们三个人,假如有机会的话,可以征服宇宙。”

一道反常的红晕慢慢地涌上了奥尔加克贵族式的面孔。“相信我,”他真诚地说,“我是你们的朋友。”然后他做了一个绝望的手势。“但逃跑是根本不可能的,我无法帮助你们。希期潘的每一个椅角旮旯都在奥尔加克会议室个搜索荧光屏的视野之内。”

“假如能够的话,我就不待在这里。”山姆尖刻地说,“你们这个希斯潘城市,以及它野蛮的阶层制度和有限的空间,简直就像我的眼中钉。我——我喜欢自十由与空间,甚至有点儿无政十府也无妨,在那里人是人,而不仅仅是一个等级社会中没有灵魂的传动齿轮,不管这个社会多么地有效率。肯定有一条出去的道路。”

“没有。”贝尔顿忧郁地答道,“中子墙是无法穿透的。而外界,除了渺无人烟的荒漠以外还有致死的气体:氰气,一氧化碳,光气,都是些大碰撞的产物。大气层已经被摧毁了。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地球,甚至太十陽十本身还遗留下来些什么,假如还有东西遗留下来的话。”

山姆咧嘴一笑,反驳道:“那只不过是宣传而己。你们奥尔加克的祖先肯定是独一无二地十精十于此道,我隐约感到他们编出这套故事来自欺欺人,借以保全他们的地位。假如工人、技师或像你这样叛道的奥尔加克一旦接触到其它形式的文明,其它的方式,就可能产生对希斯潘完全不利的对比。”

贝尔顿的语气尖刻,急切:“你有证据吗?”

“一无所有。”山姆承认。“假如你愿意,就叫它是直觉吧,或仅仅是对我自己的二十世纪某种相似的宣传方法记忆犹新。”

贝尔顿眼睛中腾起的火焰熄灭了。“无论如何,”他紧接着说,“永久无法搞清楚,而中子墙是无法穿透的。”

克里奥恩一直独自沉默着。他金色的眉头紧拧在一起,好像沉浸在深思之中。这会儿,他忽然抬起头来,问道:“在希斯潘的疆域中,有没有这样一座山,在那里泰坦总是在不安地呻十吟?”

贝尔顿瞪着双眼:“我不懂。”

“他的意思是说,—座火山。”山姆解释道。

“没有。”

“那么,”克里奥恩叫道,“独眼的赛克罗普斯在上,有一条逃路了。”

“到底是什么——”山姆叫道。

“听我说,”希腊人兴奋地说,“郝梯普为我修建的,使我睡到达愚蠢未来的金字塔座落在一座这样的火山侧麓。”

“确实如此。”山姆证实道,“我记得它,但它又怎么样?”

“这个!根据大智者所教的方法,我从火山中得到了气体,使我得以在墓室中沉睡。我用通向火焰中心的一种十精十巧的管道把气体十抽十了出来。这些出口都在山顶通向蓝天。装有十精十巧的枢轴的石块在气体涌十入墓室之后密封了这些管道,只有我知道它们存在的秘密和那些弹簧的秘密。这些石块可能再一次用这些弹簧旋转开来。金字塔在这座城市之中,而火山则在它之外,我们可以穿过通向深深的地下彼此相连的管道逃跑。”

山姆猛拍了一下希腊人的肩膀。“克里奥恩,你是个天才。”然后一个念头又涌上心头,使他的喜悦又暗淡下来。“出了油锅跳进火坑。”他作了个苦脸,“你说你的通道通向中心的火焰,那意味着火山口的中心,我们不憋死也得烧死。”

“火山可能早就停止发牢十騷十了。”克里奥恩镇定地答道,“而且勇士必有一死。”

“说得对,”山姆吃吃笑道,“我们立即出发,我们还有汤姆森给的小机器,可以送我们下井道。”他冲贝尔顿伸出手来。“再见,”他说,“谢谢,你是希斯潘的光明之点。”

奥尔加克的目光令人迷惑不解。“每一个层区都会通过信号将你们降下传送管道的情况警告给加诺,”他说,“你们永远也不可按到达埋葬你们的金字塔。”

“我们要冒冒险。”山姆反驳道。

“我不允许这样的冒险。”

山姆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是说你反悔了。我还以为你是我们的朋友呢。”

“我的意思是,”贝尔顿平心静气地答道,“我和你们一道走。各个层区都会尊重我的到来。”

“你是个好样儿的!”山姆充满感情地说,“但这不行,你回来以后会倒大霉的。”

“我不回来了。”奥尔加克耐心地反驳。

“啊,怎么?”

“我的意思是说和你们一道出走,走到那个陌生的新世界中去。”他揶揄地一乐,“刚才你不是说,我们三人有机会的话,可以征服宇宙吗?”

“但是,但是……”山姆语无伦次地说,“哎,他十妈十的,你不能这么办。我们穿出去,或说幸存的机会,即便可能的话,也是千分之一,你为什么要放弃一切而……”

“因为我厌倦了这种生活;因为在原始浑沌之中我也许能再次发现你们所说的灵魂;因为——我是你们的朋友。”

三个人,三个不同时代的产儿,三对平行的眼睛,目不转睛地彼此注视着。

山姆颇不十习十惯地感到喉咙里一阵梗塞,粗十暴地说;“那么我们最好赶在加诺嗅到我们的意图之前马上行动。”

事情比他们设想的要简单。

在贝尔顿的引导下,他们乘着他的运输车向传送管道疾驰而去;风驰电型般地跳入了巨大的管道,飞腾而下五千英尺的高度。他们在飞驰下降的途中碰到了许多技师和工人们,因为有奥尔加克在此,还收到他们卑微的致敬和好奇的目光

然后,到达了最终点的采掘场。粉碎机打通的墓室仍然豁然地展现在眼前。回到工作岗位的哈利惊讶地仰视着这前所未闻的奥尔加克的到来。但贝尔顿费神解释了一番。他说,这些睡眠者将向他披露使他们得以无损害的长眠这么长的岁月的方法。同时,哈利和工人们也无须留在此处。而且,他带着权威的口气说,他们也不许声张出去。

几秒钟之内,最底层已经没有旁人了。

山姆咧嘴一笑:“啊,克里奥恩,现在亮亮你的宝贝吧。”他注意到贝尔顿焦急地注视着安装在管道上层的电子荧光屏。

在希腊人找到他所找的东西之前的片刻,则更令人心焦似焚。古老的墙壁上有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凹点,当一面墙自己旋开,露出其中的一个黑十洞时,三对嘴唇不约而同地吐出一口压抑的气。

山姆对以前的经历记忆犹新,还想退回来试一试是否会有滚十烫的火山气体喷十出来,但奥尔加克厉声叫道:“快跑!我们被发现了!”

他们一头钻进了这不祥的入口。克里奥恩蓦地转过身,用肩膀猛抵巨大的石块。石块平稳地旋转,无声无息地回复了原位。他们在一片漆黑中气喘吁吁地蹲了下来。

太及时了!就在那一瞬间,他们听到一阵低沉的嗡嗡声,急剧地变成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尖啸。

“加诺打开粉碎机了。”贝尔顿呻十吟道,“他们在二,三秒钟之内就能钻透这些岩石的厚度。”

但是奔腾的动力的尖啸被一阵更巨大的响声压住了,一片撞击,倾倒,碾轧的轰鸣,脚下的坚石疯狂地抖动着,然后是一片寂静。

“金字塔塌了。”克里奥恩颤十抖地说,“身后一定有几百英尺厚的土块、石头和岩石,所有的退路都断绝了。”

“那么回答就是前进。”山姆带着一种他自己并未觉察到的欢欣答道。假如火山仍然在活动,假如在这么久的年代中火山口已被熔岩所堵塞……

这是在一片漆黑中漫长、陡峭、艰辛的登攀——除了当他们盲目地撞上突凸的石棱时发出的嘟哝声和低声的咒骂,周围一片寂静。在冰冷粘湿,恶臭熏人的空气中,向上,无休止地向上——

道路突然开阔了,他们已经爬到了一个巨大的碗状的底部。

山姆恐惧地抬头望去,然后发出一声呐喊,引起一片回声,在他们的周围激荡着。“星星!我看到星星了!”

头顶高高的地方,镶嵌在有限的蓝色之中,闪烁着细如针芒的光毫,漫不经心地俯视着他们。随后是一阵疯狂的攀登,他们在一个古代熔岩流倾颓、风化的遗迹上连抓带爬,时而摇摇晃晃地滑落下来。火山已经熄灭了,空气污浊,但还可以呼吸。

之后,他们爬了出来,贪婪地注视着四周笼罩的景色。时已夜晚,清凉的微风吹拂起他们的头发,十十揉十十皱身上的衣衫。只是在逃跑的共同行动中联合起来的这三个服装各异,来自不同文明时代的人,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

在一边,在马德利山岭的高十峰环绕之中,矗十立着一个广阔无光的平面,突冗而起五千英尺之高,庞大、十陰十暗,横亘平原,每一边都延伸到极目所及的地方:中子墙城市希斯潘!

另一边,越过高山,一片不见边际的荒野漫无止境地伸展开去。毫无生命和人类居住的迹象,除了参差不齐、树木葳蕤的原始树林外,一无所有,没有光亮,没有飞机,甚至在远方大洋无波无十浪十的黑暗中,没有一条船,连星辰都是陌生的,古老的宇宙结构已经不见了。

山姆颤十抖了。很冷,但并不是寒冷使他的肌肉颤十抖。假使希斯潘的故事是真实的,假使在那无边的密林中再没有其它的城市,没有其它的人类,假使……

他转向另外二位,咧嘴一笑:“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他轻描淡写地说,“空气很好。即便致死的气体曾经存在过,也早已消散了,或成为无害的化学成分了。”他提高了嗓门,“前进,伙伴们,向着等待我们的命运前进!”

“前进!”希腊人克里奥恩呐喊着。

“前进!”奥尔加克人贝尔顿呼唤着。

三个人坚定地面向东方,面向太十陽十升起的地方,缓缓地走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