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求他,压他,吓唬他。但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宁折不弯的入。
“怎么样?你能等一等吗?”
“不,不能。我非马上搞个水落石出不可。”
“那我就没办法了。”他耸了耸肩,招来了侍应生,“不过我可以保证,只要条件一成熟,我马上就把一切告诉您。”
感谢上帝,我认识了一位多嘴的休养员。他老十爱十讨好斯切方医生。所以我从他那儿了解到不少情况:斯切方和克里曼特两年来每天晚上都搞一些奇怪的秘密活动。他俩还动了几次不明不白的外科手术,而且还不时乘捕鱼管理局的考察船“加姆齐号”出海,一去就是三四天。
现在离向上级十交十帐的最后期限只剩下八天了。
“明天,医生又要出海去。他请了三天假。”晚上老休养员无意中对我说道。
第二天早上零点我已经缩成一十十团十十,藏在“加姆齐号”盖着蒙布的救生艇里了。至于我是怎么混上船的,那就不必细说了,咱们又不写惊险小说;再说,也太丢脸。
七点左右船员都到齐了。他们在议论什么五级十浪十六级风。不一会儿,克里曼特和斯切方也到了。他们随身带着几个神秘的箱子。八点整,船身开始摇摆,我知道船开动了。
船一开动,我才明白什么叫五级十浪十六级风了。船在十浪十上滚,我在救生艇里翻。不一会我就冷得缩成了一十十团十十,十浪十花溅上来,把我打湿,成了落汤鸡。上下牙打颤的声音在耳边盖过了马达响。
到了中午,我把什么古手稿,什么波日洛夫,一古脑儿都忘了,只想起了一句古老的谚语:人有三种状态:活人、死人和航海的人。
船一共走了一天加半夜。夜里我根本就没法合眼,到早晨,全身骨头关节象散了架似的。
船终于停了。船员开始忙碌起来,我偷偷掀十开了蒙布。
斯切方和克里曼特来到甲板上,他俩穿上特制超薄贴身的潜水服,套十上脚蹼和面罩,再把一个象矿工灯似的小灯戴到头上,一条电线从灯上连到背上的电池(后来我才知道,就是这个电池给潜水服供热并且保持一定的十温十度)。我还发现,他俩的胸前有两个轻质金属板,一根管子从瓶子通到潜水服里边。
他俩朝海员挥了挥手,跳进了大海。船长和船员看了看他们的身影,然后就各干各的事去了。
我看了看表:早晨十点十分。船上一片寂静。
四个小时过去了。忽然有人高声喊了起来:“船长,火箭!他们浮起来了!”
“全速前进!”船长下达了命令,“左满舵!”
十分钟后他俩登上了甲板,不一会儿,我断断续续听到他俩和船长的谈话。他们没找到沉船,感到懊丧,有些生气。船长一个劲表示歉意,说天气太坏,影响导航仪的使用。过了一会儿,船上又是一片寂静.
我在救生艇里辗转反侧,一个劲儿的翻身,想呆得舒服点。这一宵实在难以度过。到目前为止,我的探险还是毫无收狄。我绞尽脑汁想办法。
突然一只大手伸进救生艇,手里拿着一瓶洒。
“这是什么?”我不由得喊出了声。艇外人噗哧笑出了声:“是威士忌,送给冻僵的记者驱驱寒!”
我掀十开蒙布跳了出来,斯切方拿着酒瓶笑眯眯地站在我的面前。船员们一下子把我围在中间,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好家伙,我还自以为干得人不知、鬼不觉。那知我刚一上船就被发觉了,船长征得他俩的同意,把我留了下来,不过却故意让我在救生艇里凉凉快快地过夜。运动员有自己的风格,不论胜负都面带笑容。我也这么办了,先是和大伙笑了一阵子,然后把那瓶威士忌传给大伙,每人对着瓶嘴喝上一口。朋友就这么十交十上了。
“您真多此一举。”克里曼特说道。这时我们已经坐在暖和的船舱里,“我们本来打算今天试验一完就去找您。怎么样?这回该满意了吧?”
“不。我还和一个月以前一样,什么进展也没有!”
“您不是亲眼看见我们下潜了吗?为什么还不相信呢?”
“因为我没有掌握任何能够说服人的证据,说不定你俩只是抓住船的龙骨下了半天象棋。我认为人在五百四十米的深度没法呼吸。”
他俩十交十换了一下限色,克里曼特点了点头,于是斯切方就对我说了起来:“您总是提呼吸,什么是呼吸?就是指把空气吸进肺里?为什么不能说吸气只是真正呼吸过程的前奏呢?”
“我在中学里学过,呼吸的时候血液就和空气中的氧接触,把氧浓缩,同时把有害的二氧化碳排十出来。”我说了自己的理解。
“对极了。确实不能把空气吸进肺和呼吸本身这二者混为一谈!您知道怎么做心脏手术吗?”
“只是听说过。外科医生把心脏和肺隔离开来,血液流进人造肺、整个手术过程中血液的充氧和排除二氧化碳都是由人造肺来进行。在这样情况下对心脏做手术。”
“好。我还有一个问题问您。您已经知道在水下吸的空气是大密度的。这样它才能扩充胸廓。这一点您已经同克里曼特聊过。那么,这些压缩空气对呼吸有没有影响呢?”
“没有影响。不管压力大小,血液充氧的数量是不变的。相反在两点三个气压下(大约十三米深就达到达个压力),氧气就变成有毒的了。所以深浅都使用混合气体,其中氧气要比正常的少得多。”
经过调查深潜条件,我知道了许多学问,毫不含糊地做了回答。
“对极了。请您没想一下,一个人潜入海里,可是他不用自身的肺,而用人工肺呼吸,情况会怎样呢?这样,血液所需要的氧的数量就固定不变了。这种办法有许多好处:一瓶压缩空气可以用很长时间,消耗量根本不受水深的影响。血液在血管里流动,肺却不起作用,所以也就不会受氧的有害影响了。怎么样?”
“说实话,不怎么样。”我毫不客气地说:“我看过手术的照片。病人人事不省地躺在手术台上,整个胸腔都打开了。还深潜呢,鬼话!”
克里虽特做了一个手势,表示我这个人真够顽固不化的。
“行,行,不必多说了。我只问您一个问题:从理论上讲,这样搞成不成?”斯切方问我。
“有一个人问题。这样搞,肺就空了。不保持肺内外压力的平衡,胸廓就会被水压扁。”
斯切方直瞧着我说道:“有一次一个人从八百米的深度被捞了上来,他的胸廓却没有压扁。您又怎么解释呢?”
“这很简单嘛!肺里灌满了水。水是不会被外界压力压缩的。水保持了肺里的压力,胸廓就保下来了呗。”
“对得很。假如咱们往肺里灌些液体,比如说生理液体,这样,肺里不就有了压力了吗?呼吸呢?用人造肺,这个人就可以深潜了吧,对不对?”
我哑口无言了。他们讲的是那么有条有理,可是又那么难以置信……最后我只好表示:“你们嘴巴把我说服了。不过我眼不见,心不服!”
就在这时,那位孤僻的克里曼特向我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建议:“如果您同意作个小小的手术,您自己就可以亲身十体验体验。”说着他解十开了衬衫。
我看到在他们左锁骨的上方镶着一块塑料,稍稍下边一点的地方又鼓起了两小块。我想血管可能就在这里被截住了。不错,确实是个小手术。
“我同意。随便什么手术都行,切断一只手都行。不过,你们不怕泄密吗?”
“现在已经不需要保密了。我马上把一切统统告诉你。”
于是,在这摇摇摆摆的船舱里,我呷着芳十香的热茶,终于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一切。
这异想天开的主意是斯切方想出来的。作为一个生长在滨海之乡的人,他早就想重返海洋。不过,他绝不想穿那沉重的潜水衣或是钻进那可畏的潜水器。他响往的是象一条鱼儿一样在海里畅游。他琢磨了好几年,终于发现只要搞一个装置,把动脉和静脉连接起来,再把生理液灌进肺部(生理液和血液是互不渗透的),一切就大功告成了。于是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克里曼特,他是第一个,当时是唯一的,也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斯切方管克里曼特叫“本世纪最聪明的发明家。”果然他发明了所需要的一切,并第一个做了手术。他以第一个“鱼人”的身分潜入了深海,在摸索过程中,两个人越潜越深,终于发现了那舷古希腊沉船,取出了克里塔尔赫的手稿。
“那么,当时你为什么保密呢?”我问道。
“因为当时正好出了一点事故。”克里曼特坦率地告诉我,“不久前,在一次深潜中,出了一个小小的故障,差点要了斯切方的命。他疗养了三个月才恢复健康。我们决心把发明搞得十全十美,绝对安全,然后再公开。今天这个目的达到了。”
“就是说,你们准备把自己的发明献给……”
“那当然。”斯切方打断了我的话,“地球上大部分人还在挨饿,可是海洋里却蕴藏着取之不尽的食物和财富。有了我们的发明,海里的一切就都属于人类了。”
三天之后我作了手术。苏醒以后我看到右边锁骨上方,用两条特制的胶带固定住了一个像小孩拳头大小的东西,一条软管从这里通到前胸,联到放在袋里的两个不大的气瓶上。
“这装置绝对保险。用的是最好的材料,工艺也是最十精十细的。在一般的消耗下,瓶里的氧气是够用五十个小时,也就是两昼夜。”斯切方安慰着我。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自己,不禁大吃一惊:我不呼吸啦!可是生理上自我感觉良好,十精十力充沛,只是肺失去作用了。
我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克里曼特就下了命令:“闲扯够了。‘加姆齐号’二十分钟以后出海。马上行动!”
为了节约氧气,斯切方关掉了我的装置。我们把装仪器的箱子搬进汽车,欢快地向海边急驶而去。
夜里我睡得很香。醒来的时候,船已经到了预定地点。他俩穿好了潜水衣。我也赶快穿上,衣服里面很暖和。斯切方开动了我的装置,我又有了那种奇特的感觉:我活着,可是停止了呼吸。在戴上帽子之前,斯切方往我的肺里注射十了生理液,里面还混有镇静剂。最后,我们都套十上脚蹼,戴上有灯的面罩,又把尖刀插在腰带上。
船长再次复查了方位,随即宣布:“现在我们就在沉船的上面,误差不会超过二十米,错了就刮掉我的十胡十子。”他说得很镇静,但却显得十分风趣,反正他没留十胡十子。
克里曼特把手一挥,我们跳进海里,从这一刹那起,我真的变成了“鱼人”。
我们越潜越深,一会儿和鱼玩玩,一会儿又逗逗海蜇。四周逐渐暗淡下来。我看着他俩的黄色潜水服开始由黄变绿,由绿变兰,最后和周围的一切混成一抹黑。我们开了灯。克里曼特拿着深度计游到我身边。深度计的指针指着三百米。我明白他是要告诉我,深水层就从这儿开始。不过这对我丝毫无威胁。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们终于到了海底。这里景色单纯乏味,地势一马平川,克里曼特又把深度计指给我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服腾,深度计上竟是清清楚楚地写着五百四十米。
斯切方用指南判断,确定了方向,然后打手势让我们跟他走,船长用不着担心十胡十子了。游了不到二十米,一艘船体出现在我们的灯光之下。船体已经长满水藻,盖满污泥。在这古希腊船体的旁边还插着两把现成的铁锨。这是斯切方和克里曼特曾经到此一游的铁证。
船的入口已经被封死。我们用铁锨干了一个小时才打开了入口。
我要马上钻进去,可是他们却打手势让我等一等。扬起来的沉积物还没沉下来呢。这段时间我们正好用来休息和进午餐。吃的是半流质压缩食品,用软管直接挤进嘴里。之后,我们走进船体……你们简直想象不出我是多么的激动,浮思联翩,似乎看到了那场血战,看到了那些法兰克海盗凶狠的面孔,听到了船员们的悲嚎和沉前祈求上苍的祷告。我在船上钻来钻去,穿甲板,爬舷梯,这里已经有三千多年没有人来过了……
我们进到了一个六平方米的小船舱。舱内一半已经被泥沙埋没,里面的东西东倒西歪,不过,一些用树脂封口的小箱子保封得还很完好。在房间的角落里还堆着一些雅致的小双耳瓶。他们俩去挖箱子周围的泥队我估t1—gp份手稿可能就是从那种箱子里找到的。我看中了那些双耳瓶,我本想抱着它浮上去,可是它太重了。好友克里曼特一切都有预见。他把几个带有调压阀门的球绑在箱子和瓶子上,然后用一个小瓶往里放压缩空气。于是这些东西就象坐电梯似的徐徐上升,我们也随着浮了上去。
半小时以后我们回到“加姆齐号”的甲板上。待大家稍稍平静以后,我开始检查我的胜利品,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开了瓶盖,里面盛的是一种深色的液体。我冒着喝下石油或是强碱的危险抱起瓶子,一连喝了好几口。
“美啊!”我情不自禁喊了起来,“朋友们,快来呀,快来喝马其顿亚力山大酒窖里的葡萄酒!”
当然,我也知道,这并不是亚力山大本人喝的御酒。不过,谁也顾不得同我争辨,一窝蜂似地围上来,不一会儿双耳瓶就底朝天了。谁不愿品尝一下两千年前的陈年老酒呢?!
我的话算是说完了。如果有那位读者对我的介绍不满意,认为没说出这次又找到了什么新的古手稿,没有写文章介绍克里曼特和斯切方对人类的新贡献,那么请您不要生气。
是的,是的,不要生气,无论如何请原谅,我可再也不写文章了。因为,第一,我再没有勇气写古手稿这个题目。我一想起那场风波和波日洛夫的那副嘴脸,浑身就打哆嗦。第二,我这个曾被誉为“当代科技界最大丑闻的主角”,现在的科学编辑,一个小时以后要乘飞机去参加最新试验。
这次是黑海的最大深度——二千二百米。
各位读者,你们想不想也参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