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锡秦译
“喂,杰克谢·比耶尔,怎么,睡熟啦!”电话是检查员比耶尔的老相识和画友查克鲁德打来的。
“不,还没睡。”比耶尔有些倦困地说,“这个鬼天气,闷热得叫人够呛!”
“可能的话,请马上来一趟,有急事相求。”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坦白地告诉我,老伙计,你在搞啥名堂?”一走进查克的办公室,比耶尔劈头就问。
“我在搞控制论和电子计算机技术的研究。”查克回答,“你知道,各个时代都有在科学、文化、艺术上作出卓越贡献的人。遗憾的是,在他们寿终正寝时连个影子也没留下……”
“所以,你们就搞了这么一个灵魂仓库,把一个将死的人的聪明才智和自我意识输进计算机,贮存起来。”比耶尔打断了查克的话。
“一点儿也不错。”查克接着说,“这样,他的躯体虽然毁灭了,可是他的思维和生前的工作,借助电脑仍然得以继续下去。你瞧,这里每台计算机里都呆着一位过世的伟人……”
“这跟我有何关系?”比耶尔不解池问。
“事情是这样的,”查克解释着,“不久前,一位有才华的青年核物理学家路易·居孚从人间来到达里。他是在确知自己命薄寿浅的时候听从了某个人的劝告,接受一次强烈照射后来到这个机关的。起初,一切如意。可是现在,他——也就是贮存居孚的计算机——的记忆被谁抹掉了。这就是说,居孚整个儿不存在了,”
“因此,就把我找来了。”比耶尔这才明白。
“是的,必须查明是谁干的,因为居孚从事的是一项国家绝密研究工作。眼下,我们的那位首长不愿将此事报告给官方,以免把这个人所不知的机关张扬出去。因此,要我找一位办过密案的老相识。走吧,他在等着哩。”
“啊,是比耶尔先生,”两人走进机关主任办公室时,纳互尔热情地伸出手,“您的朋友可把您夸了一番。我想,友情不会使查克选错人,请坐,请坐。”
比耶尔十习十惯地瞟了一眼纳互尔:大大的额头,两鬓斑白,长着一撮白十胡十须,一只凸骨大鼻子,眼睛……眼睛倒无特别之处,淡灰中带些冷酷,不时射十出凶狠的光芒。跟这种人打十交十道,还要听命于他,比耶尔实在不情愿。
“也许,您从朋友那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纳互尔开门见山地说,“一次,贮有居孚自我意识的计算机声称,他想跟一位我们不认识的蒙妮卡在月下散步,还想向这位姑十娘十朗诵娓娓动听的诗句;过一会儿,他又说要到林间湖畔走走,接着又要烟十抽十……尽管我们已给他放了具有这些画面的电十影,可是他并不满足,一个劲儿唠唠叨叨。他要真的,真的!这能办到吗?起初,我们试着不理睬他,他就罢工,不干正事了。没法子,我们就去电子公司找这种计算机的设计人员,他们建议用相应的电脉冲来象征十性十地满足居孚的要求。”
显然,纳互尔注意到了检查员的迷惑目光,未待发问就说:“脉冲怎能满足各种愿望呢?这很简单。在动物身上早就做过实数靠计算机和附在脑上的电极,可使饥饿的动物有饱食之感,也可使它吃东西。同样,能使镇定的人发怒,能使狂十热者安静。既然能对活的大脑做到这一点,那么对电脑来说就更容易了。”说到这里,纳互尔得意起来,“现在,居孚安宁了,当他要十抽十烟时,一个雪茄烟的脉冲送进电脑;当他想坐在溪边垂柳下时,也会马上叫他感到身临其境。”
“但是,好景不长,居孚渐渐地又牢十騷十和不满起来,情绪明显地变坏,只关心自己的命运而不工作。后来,却整个儿地被抹掉了。”纳互尔象在盘算着什么,过了约莫三分钟,更凶狠地发问:“是谁把他给抹掉的?检查员先生,您得调查一下,谁干的!”
“您有值得怀疑的对象吗?”比耶尔问道。
“还没有直接对象。”纳互尔狡诈地说,“外人是不可能闻进来的。我敢打赌,案子出在我们内部,是左派分子干的——在我们年青的同事中,确有这号左的人……”
“一个地道的反共分子!”比耶尔虽是这么想,问出的话却是:“您的看法,根据何在?”
“他们总在这架计算机旁打转转,想捞点什么。要知道,居孚从事的是对我们国防有着巨大意义的绝密研究。我想,当他们遭到居孚的拒绝后,干脆把他给抹掉了。”显然,纳互尔肯定这是预先安排好的十陰十谋,“现在,检查员先生,可要看您的了,案子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怎么样,需要检查一下计算机吗?”走出主任办公室,查克问道。
“暂时不慌。”比耶尔心不在焉地答道。
他们出了大楼,朝停车场走去。比耶尔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想到:人们从这里走过多少趟,有谁料到这座大楼竟是一个灵魂仓库,其中保存着那些早已过世的人的思想和命运。他们,这些不幸的人们几乎是在按照某一个人的意志活着——照样的思维、工作、创造、发明——然而,他们,也象居孚一样,有着各自的悲伤。
想到这里,比耶尔不自在起来。和查克分手后,他独个儿呆在汽车里,过了约莫十分钟后,他又决定重返纳互尔的机关。
走进机器大厅,他向第一个碰面的小伙子打听谁跟居孚一起工作。
“是被抹掉的那个居孚吗?噢,阿拉托利·曼杨对他最为敬重,不过,您最好别去打搅他。此时,他的心情不好,首长怀疑是他作的案。”
“请问,眼下他在哪儿?”
“八成在酒吧间。他个头不大,有一副战士的宽肩,头发黑黑的,略有卷曲……”
比耶尔下到一楼,走进酒吧间,一眼就看到小桌边那个宽肩卷发小伙子。
“看来,首长把密探给雇来了。”听了比耶尔的自我介绍,曼扬轻蔑地自言自语。
“是的,但没有派我来找您。他怀疑这个案子出自左派之手。”比耶尔解释着。
“就是说,他盯上我了。我不隐瞒自己是共产十十党十十人青年组织的成员。”里扬神态自若地望着比耶尔。
“请谈谈,您知道路易·居孚是干什么的?”
“无可奉告!”
“您同十居孚十交十谈过他的工作对人类有何利弊吗?”
“谈了一点。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搞啥,居孚是一位善守机密的十爱十国者。我所知道的,仅仅是从他的愿望了解到的。我们相十交十莫逆,我不会抹掉他,案子与我无关。”
“我想,您对事情的经过了如指掌。”
“干嘛这样下结论!”曼扬表示抗议,
“您自个儿说的,你们是莫逆之十交十!”比耶尔一步也不放松地追问。
“那又怎么样!”曼扬报以警惕的冷笑,“谨请注意,我不打算再谈下去。您自个儿调查吧,到时候我会回答您的问题,再见!”
分手后,比耶尔又坐在车上呆想:
这个机关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叫人不愉快,哪怕是呆上一会儿也叫人难受。这里有院士、有教授,可怎么称呼呢?是死的,还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