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波译
一
一九八五年的春天。
纽约郊外一片郁郁葱葱,鲜花盛开。一幢漂亮的哥特式二层楼房隐没在绿树林中,这是纽约北郊有名的富翁赛勒先生的私人别墅。别墅的前面是美丽的花园,碧绿的蔓草象一幅厚厚的地毡;花坛中的香花千姿百态,艳丽夺目。花园的三面是有格子的围墙,拱形的大门好象总是敞开着。
别墅内的陈设异常豪华,但出乎意料的是,里面仿佛死一般的寂静,听不到半点少爷、太太们的谈笑声,空旷的大厅给人以十陰十森的感觉。
在一层楼东头的一个房间里,七十八岁的赛勒先生在榻上呻十吟。他病得十分严重,生命已到垂危阶段,死神随时都在他头上召唤。可怜的是,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赛勒用他那干枯的手轻轻十触十动了一下安装在十床十边的键钮,不一会,罗伯特来到他的跟前。
“有何吩咐,赛勒先生?”罗伯特轻轻地在赛勒耳边问道。
“罗伯特,我的好朋友。你看我身十体每况愈下,死亡就在旦夕……”赛勒哽咽着说。
“不,不会的。上帝会保佑您的。”罗伯特眼睛里闪着同情的泪花。
“唉,难说啊,朋友。请你去把龙格夫人叫来,我有话与她面谈。”赛勒说话的声音非常微弱,几乎听不清楚。
罗伯特向前挪动一步,将耳朵对着赛队把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录制下来。赛勒说完活又闭上眼睛,嘴唇还在微微颤十动。
龙格夫人自从二十岁失去了心十爱十的丈夫之后,就一直在赛勒家当管家。虽然她地位卑下,可是在赛勒眼里,她还是一位挺好的女人,颇受赛勒先生的信任。她长得美丽,赛勒的少夫人因此而嫉恨在心。她想方设法在一个圣诞节之后把龙格夫人辞退了。从那以后,龙格夫人再也没有跨过赛勒家的大门。但是她时时惦念着年老多病的赛勒先生。而少夫人玛格丽特曾有一段时间,不分昼夜地同赛勒吵吵嚷嚷,十逼十他按他的意志写个遗嘱留给她自己。赛勒先生一气之下,在龙格夫人离开不久就把玛格丽特赶了出去。
下午四时二十分,罗伯特用小汽车把龙格夫人接了来。
龙格夫人走到赛勒的病榻前,看到赛勒用他那枯黄的手向她招呼时,不禁大吃一惊,不由得流下了伤心的蹬泪。
“尊敬的赛勒先生,我离开不到半年,你怎么病得这样厉害呀?愿上帝保佑你平安无事,阿门!”龙格夫人在胸前连划两道十字,嘴里还在微微咕哝着。
“你来了,我很高兴。”赛勒吃力地将左手抬起来,招呼龙格夫人坐下,“对不起你,我还要最后麻烦你一次,还有那年轻的大夫……我的后事……”说着,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滚到枕头上。
龙格夫人掏出手绢拭了拭自己的眼角,会意地点点头:“赛勒先生,我看无论如何应当叫你的家眷来见你一面才是。”
赛勒先生的头在枕头上晃了晃说:“唉——天晓得该不该叫他们来呢。不过——也好,省得日后麻烦。”
二
首批来到的是赛勒的少夫人玛格丽特,跟随她的是她的儿子冬尼、她的哥哥加德和她的侄女儿康斯坦娜。当他们走下舷梯时,龙格夫人发现他们眼眶红十润,仿佛是刚刚哭过似的。最后到达的是十八年前病故的赛勒夫人所生的长子德斯坦,他是从加利福尼亚州来的。龙格夫人对他最熟悉不过了。她看到他眉头锁得铁紧,犹如心头压了千斤重石。
龙格夫人一一接待了他们,并安排一餐简单的鸡尾酒。少夫人玛格丽特带着怀疑的眼光端详着龙格夫人。
酒毕,罗伯特从边门走了进来,亮晶晶的眼睛在客厅里扫视一周,然后说:“大家听着,赛勒先生请诸位前去见最后一面。”罗伯特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赛勒先生脸色苍白;银白色的头发好象根根都竖了起来,干瘪的躯体,瘦骨嶙峋,原来那高大魁梧的身材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亲十爱十的,我们来看您了。”玛格丽特首先走上前,在赛勒额头上吻了一下。
赛勒听到她的声音,眼睛都没有睁开。
他的长子德斯坦贴着他的耳朵向他报告了来人的名单。他微微点了点头。
玛格丽特朝大家挥了挥手:“你们暂时离开一下,我要同他最后生活一次。”
其他人不自愿地离开了。
“亲十爱十的,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还回来看你吗?”
赛勒不语,好象呼十呼睡去。
玛格丽特气急败坏地提高嗓门,冲着赛勒的耳朵说:“你还不快死!你知道我等了多少年!”
赛勒苍白的脸顿时泛起了紫色,从牙缝中冲出了半句话:“敲骨吸髓的能手!”说着他用手轻轻十按动了一下键钮。
瞬间,罗伯特定了进来,眼睛里闪烁着火花:“少夫人,赛勒先生命令你离开,要不我可要干涉了。”
罗伯特从背后掏出一根金属棒,在玛格丽特眼前晃了晃,把她吓得连退三步。
“不管怎样,在你断气之前三小时内必须把你的遗嘱十交十给我。”玛格丽持一边叫喊,一边退出了赛勒的房间。
吃过晚餐,德斯坦独自一人来到父亲的房间,发现罗伯特坐在父亲十床十对面的一张带皮垫的椅子上,随时听候父亲的吩咐。德斯坦想,罗伯特的功能虽好,但毕竟是个机器人,侍候好一个病人,特别象父亲这样一位生活不能自理的上了年纪的病人,编程序是不太容易的。玛格丽特是不会管父亲死活的,她除了每隔一小时来一次电话询问父亲死没死外,只会整天待在格罗森旅馆里打桥牌。德斯坦没有忘记他母亲生前的嘱咐,决定侍候好父亲,尽自己对父亲的最后一点孝心。
三
一个月过去了。赛勒先生还在死亡线上挣扎着。
在这期间,德斯坦每天要给父亲换一次十床十单,倒洗便桶,洗澡擦背,穿衣服,做些可口的食物,又亲自喂到他的嘴里。就这样,德斯坦在父亲的病榻前熬过了整整三十个日夜。他感到十精十疲力尽。有时他甚至想把父亲带到加州去。可是再一想,自己的房间那么小,父亲去了也无处安身。
他曾经几次动员父亲到医院去,可是父亲又老是苦苦哀求:“我跪下求求你,好孩子,不要把我送到医院去。再等一等吧。如果现在就把我送进医院,或许明天我就要死去……”说着他就嚎啕大哭,眼泪夺眶而出。
遇到这种情况,德斯坦总是一声不响,只好心里暗暗发愁。
有一天,德斯坦躺在十床十上,眼睛盯着天花扳。他想,在回加利福尼亚州之前,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要把父亲安排到一家私人医院住下,让他减少痛苦,度过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德斯坦走下楼来:“爸爸,我有件事情想同你商量。”
“以后再说吧。索罗曼公司今晚有好电视节目,让我看一会吧,孩子。”
“不,这比看电视节目重要。我准备回加利隔尼亚了。”
“什么时候?”赛勒揿动了一下键钮,电视立刻被关上了,“今晚上吗?”
“今晚上不回去。事情没安置好,我怎么能离开你呢?我们首先必须商定好你到医院去的事。”
“什么医院?你准备到加州一家小医院去工作,太好了,这是件美差呀!”
“不,我是说把你安置到医院去住院。你得明白,我在圣十地亚哥当教师,长期这样下去,恐怕要损失掉我一年时间的病假工资。”
“怎么,你病了?吃几片我吃的药。”
“别打岔,爸爸。我今天同那家医院的院长谈过了。他说有很多人排长队,这说明这家医院很有名气。”
“有名是因为收费便宜,便宜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并不便宜呀,比住格罗森旅馆还要贵呢。”
“这么说,把我送到格罗森旅馆去吧。在那里,我至少可以会见一些有趣的人,能吃上营养丰富的食物。你见到那里的食谱吗?”赛勒突然变得神气起来了。
“那医院的食谱也很好呀,是院长亲口对我说的。”
“我到过这两个胜地,相比之下,还是格罗森好。”说着赛勒又打开了电视机。
“不要拖延时间了,你的病很重呀!克拉姆院长说他可以给你留一张十床十位,但是两天内不去就算自动放弃,两百美元的押金也收不回来。更重要的是,一旦放弃了十床十位,再过几个月也难找上医院。”
“这样,恐怕明天活着进去,后天就可能死了回来见上帝。”赛勒的脸显得凄惨而愤慨,“难道你要我死吗?你这样来报答你可怜的母亲?死是世界上最凶恶的敌人。即使他们盼望我死,说我死在旦夕,可是死字从来未进入我的头脑。而你呢?满脑子都是死,白天黑夜……”
“原谅我,父亲,我不知道我的活激怒你了。”德斯坦感到有点后悔了。
“还不到那种程度。我们父子都十爱十你的十妈十十妈十,可是她葬于九泉之下,我们留下了,相依为命。”赛勒的脸上泪水纵横。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希望你到医院去试上一个月,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再为你找一个更舒适的地方。”德斯坦十分耐心地劝他的父亲。
“你在撒谎吧,孩子。一旦把我送进医院,你就会把我忘得干干净净的。”
“不会的,父亲。我向你发誓,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德斯坦终于说服了父亲。赛勒先生最后屈服了:“那么好吧,你去讲好条件。在我去之前,我想在家待上两周。不过,你得告诉龙格夫人,请她每天来看我两次,防止那些人来扰乱我的安宁。”
次日上午,德斯坦找到龙格夫人,把事情作了安排之后,自己便乘上火车到小纽约城霍德森医院为父亲占十床十位去了。
“看到你这样的孝子,真使人感动。”克拉姆院长把德斯坦带到楼上,“这就是给你父亲留的十床十位。”说完话他就离开了。
这是一间大病房,四周墙壁已经发黄,窗子倒又大又明亮,里面住了几位老年病号,空气里散发着刺鼻的味道。一位因骨病刚截断下肢的老人直十挺十挺地躺在德斯坦对面的十床十上,呻十吟叫喊。还有一位老年病号神经失常地哭哭啼啼。隔壁房间里的一位八十二岁的老太大经常跑过来要德斯坦看她那颤十抖的手。更可怕的是,几乎每天都有一个十十尸十十体从这个房间里拖走。德斯坦躺在十床十上,闭上眼睛,有时甚至用两十十团十十棉球塞在耳中,也没有用。呻十吟声、哭叫十声,真叫人烦恼。唉,好端端一个人最好不要到医院来。在这里呆上一天,比烦恼的十年还难熬啊!
十天过去了。德斯坦在医院变得越来越虚弱了。他清早起来,准备给父亲打个电话,可是当他从十床十上下来时,突然摔倒在地上。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还未移动两步,两十腿一软又倒在地上。病号鲍特按电铃请求急救。
医生来了,把他抱到十床十上,仔细一查看,发现他面容憔悴,头发斑白。额头上现出深深的皱纹,仿佛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医生对德斯坦解释说:“你现在才三十来岁,这是一种少年衰老病。一般说来,人过六十,大脑神经细胞才开始死亡,每天大约减少十万个;而如果周围环境恶劣,神经细胞的死亡就会成倍加快,导致寿命的衰减。”
“这么说来,我再也不能持下去了。”德斯坦满头豆大的虚汗直往下滴。他打开了应急微波发射机,同他父亲通话:“两周快到了,要来你得赶紧来,我要回加州去了。”
这时他听到收话机中发出了轻快的声音:“你可以回去了。”
这是赛勒先生的声音。
“那怎么行呢?你不来,我一定,十床十位就给别人占去了,押金等于白花。”
“可是我现在很——很好呀。我感到非常好,说真的,我一生中从没有象现在这样感到轻松!从你的声音中可以听出来你很虚弱,要我去看你吗?”
德斯坦奇怪极了:这是老人在十胡十说呢,还是临死前的挣扎?怪呀,怪……
四
玛格丽特是兴致勃勃而来的。她满以为她的丈夫会很快死去,一笔巨款和财产就可以不费劲地弄到手。虽然她与赛勒分开许久了,可是法律上她仍有按遗嘱继承财产的权利。然而事与愿违,回来一两个月了,老头子还是不断气。她开始恨德斯坦和罗伯特了。如果没有他们两个服侍他,他病不死也该饿死了。不过暂时没有死也好,因为她至今还没有得到赛勒的遗嘱。玛格丽特闷闷不乐,心神不宁。
然而,她又神气起来了。德斯坦在医院里为赛勒占十床十位,已经被折磨得不成十人形,自身难保,更不用说回来侍候赛勒了。唯独罗伯特这该死的东西整天在赛勒的房间里转。赛勒只要按动一下开头装在天花板上的红外发射装置,就发射十出一种光波信号,罗伯特接到信号后就可以扫地,做家务。渐渐地,赛勒同罗伯特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罗伯特也变得离不开赛勒。玛格丽特想,要能把罗伯特干掉,不要三天就叫赛勒去见鬼。她还听说,龙格夫人最近每天都鬼鬼祟祟地带着一位漂亮的年轻女郎进进出出,这又使她心里增加了一十十团十十疑云。
玛格丽特把她的哥哥加德叫到跟前,雨人窃窃私语了一番,相互作了个手势,就很快分开了。
下午三时零五分,加德身着一套绝缘服装,头戴着皮盔,手里拄着黑色的拐杖,出现在赛勒别墅的大门口。当他的身影刚闪过大门不久,光控罗伯特立即赶来,挡住了加德的去路。
“没经过赛勒的允许,请你退出去。”罗伯特的声音异常冷漠、严肃。
加德假装退出,突然回过身向罗伯特猛扑过去。不料罗伯特将右手一伸,手掌上火花四射,发出雷鸣般的巨响,把加德抛出十米之外,加德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佯装摸十他的十十臀十十部,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带有爆炸子弹的手十槍。但当他刚向罗伯特瞄准时,一道红光早向他的头部射来。加德“哇”地一声倒在地上。
玛格丽特乘车立即赶到,目睹这一场情景,不禁失声痛哭,指着罗伯特说:“我要控告你!”
五
龙格夫人根据赛勒的指示,有意安排了最后一次十十团十十聚。玛格丽特和她的儿子、她的哥哥和侄女都到场了。德斯坦也从医院赶了回来。最后来的是赛勒的家庭律师亚诺德先生。他一出现,大家都急忙围了上去。
“看在上帝面上,律师先生。”玛格而特叫了起来,“老头子说了些什么没有f”
律师先生穿了一件麦尔登春秋呢大衣,个子矮小,又圆又胖年过半百,戴着深度眼镜,看起来象个威尼斯商人。他耸耸肩,把衣服扔到靠在墙边的沙发上。“我不知道。”律师厌恶地说,“赛勒先生告诉我他留了一个新遗嘱在联邦银行里。”
加德鼻子里发出了哼哼声,玛格丽特忧烦地皱起了眉头。
冬尼哈哈大笑:“这老东西害得我们好苦!这不能怪我们责备他,我们回来等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打算死里回生、返老还童呢!”
“住嘴,冬尼!”康斯坦娜的声音有点严肃,这也反映在她那美丽的眼睛里,“天哪,如果说你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再等两个月又有何妨呢?”
“当然可以,表妹。”冬尼拉长了声音,“你想想看,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家庭十十团十十聚,大家来到相亲相十爱十的十温十暖的怀抱,机会难得。说真的,每当想起这件事时,我就深深地思念我们的祖父。”
“不要十胡十扯了,亲十爱十的。”玛格丽特用溺十爱十的口吻说,“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今天应当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十十团十十聚了。”
玛格丽特看起来四十左右,生得娇十小玲珑,有一双蓝色的眼睛,眼睛上盖着一层整齐的睫十毛十,薄薄的嘴唇;她颈脖上和手腕上戴着闪闪发光的宝珠,外表看起来是惊人的美丽。如果一个陌生人不了解她的底细,准会被她那迷人的美貌勾十引住。可是她的心灵并不象她的外表那样吸引人。她先后与两个商人结过婚。由于商人破产,最后又勾上了这位拥有八百万美元的老赛勒。老赛勒开始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因为玛格丽特善于在男人面前卖弄风情。可是后来赛勒渐渐认识到她那专吸男人血的恶魔般的本十性十。她的哥哥加德在他父亲的大树底下,享受了五十年的荣华富贵。他妻子死后,父亲又破了产,最后不得不带着女儿投靠他的妹妹——赛勒的少夫人玛格丽特。加德的女儿康斯坦娜,十爱十称康妮,生得苗条而活泼,有一副芭蕾舞演员的身材,脸上时刻挂着甜蜜的微笑。她举止文雅,品格朴实,不象她父亲那样贪得无厌。按照她父亲和姑十妈十的意见,她已经许给冬尼了。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愉快的会面,但愿他老人家带着微笑去见上帝吧。只有上帝知道我们无休止的祷告是多余的。”冬尼说。
“上帝,”亚诺德律师用手帕拭了拭前额说,“如果你们认为他对我讲了些什么,那可能是你们自己的想法。”说完他低下头,开始在大厅里踱来踱去。
“你应该知道的。不然,我们付钱给你干什么?你不应当允许他改变遗嘱。”玛格丽特振振有词地说。
律师先生有点不耐烦了:“我不认为他最后奄奄一息,还能与别人玩什么鬼。”
“不过,龙格夫人可能与老不死的合谋玩了鬼,这一点你应当能看出来,亚诺德。”玛格丽特迫不及待地想把律师嘴中的话掏出来。
律师耸耸肩,叹口气说:“我曾经与一位医生在一起试探过他,可是白费力气,什么也未探出来。不过这些年来,赛勒先生与龙格夫人来往密切,鬼鬼祟祟,象小偷似的,似乎有点什么花样在里面。可是我不知道,你们了解不了解呀?嗯,必要的话,可以通过法庭来解决,不管怎样你们都会胜利的。”
“再好不过了,亚诺德。”玛格丽特扬起了眉头,仿佛希望来了。稍过片刻,她的脸又十陰十沉下来,冷冰冰地说:“记住,亚诺德先生,你得出力。否则,你的损失也不小呀!”
律师本来是漫不经心的,可听到她这么一说,迅速转过身去,眼睛里充满了焦虑和恐惧。是呀,他的损失甚至会比其他任何人都大。他的职业,他的声誉,甚至他的自十由,统统会受到影响。自从他发现了赛勒的新遗嘱之后,他就预料到一场风波不可避免,所以他一直在不安和恐惧中生活。
“这次十十团十十聚是一次幸福的会见。”冬尼朝康斯坦娜笑着说。他的意思是双喜临门——钱和姑十娘十双丰收。
“恐怕是瓶中的蝎子,你看它们斗吧。”亚诺德含蓄地说。
“不过,到法庭上去也好。”康斯坦娜说。
“我第一次同意表妹的意见。”冬尼故意赞同地说,“老头子几百万财产曾答应给我们,是我们应得的。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老头子累死累活,恐伯我们所有人,包括我在内,一年也混不下去。在他快要闭目之前,叫我们怎样来表示对他的忠诚呢?”
“这太感动人了,冬尼。我真的不知道你对他如此十爱十戴,值得钦佩。”康斯坦娜回过头朝她的姑十妈十嫣然一笑,“姑十妈十,我们总不该在这里为钱而嚷嚷吧!”
这时冬尼一口喝干了杯中的水,停了片刻,然后咬着牙说,“十爱十他?我恨透他了……说实话,我同我十妈十十妈十一样,是为着钱才尊敬他的。”
康斯坦娜出乎意料地发出一声尖十叫:“天哪,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你大讲对老人的忠诚原来是欺骗!金钱——这难道就是你生活的尺度吗?”
冬尼十陰十十陽十怪气地说:“在我的私生活中只有一个尺度,就是我不同吸毒鬼和废品商在一起睡觉。”
康斯坦娜顿时脸色发白,可又想不出一句恰当而有力的话来反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