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坐在一张长沙发上一声不吭的德斯坦,突然站起众大声叫道:“够了!这种争吵简直是十浪十费时间。”
就在这工夫,龙格夫人从客厅边门进来,招呼大家吃晚餐。
罗伯特端上了几道菜;龙格夫人佯装抹桌子,暗听大家的谈论。
“你是个伪君子,十妈十十妈十。”冬尼说,“你十年来一直在盼望他死去,可现在你倒讲起礼仪来了。”
玛格丽特装作嗓子被什么卡住了,把餐叉放在嘴唇上,停了半天没吱声,直等到龙格夫人退出,她才开始说话。说话时,罗伯特进进出出。玛格丽特把叉子放在面前的小碟中,轻声地对加德说:“越来越糟了。如果老头子真的拿出一个新遗嘱,而且有证人,这样我们得到的东西就会少得惊人。”她的说话声音变得异常冷淡,眼睛里露出恐怖的神色。
不一会,龙格夫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封面上写道:“玛格丽特拆,七月十八日。”
“谢谢你,龙格夫人。”玛格丽特接过信,喜出望外,一瞬间又冷静下来,“好吧,龙格夫人,需要你时再叫你。”
龙格夫人走了出去。大家的眼睛即刻集中到玛格丽特手中的那封信上。她把信递给律师亚诺德,大家的眼睛又转移到律师的身上。
“大家不要紧张,”律师说,“情况可能是好的,遗嘱也许未改变。”
少夫人陷入片刻的沉默,但未过一会,她又迫不及待地问:“未变?他讲了些什么?”
律师拆开信封,不禁大吃一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赛勒先生对他的老遗嘱作了一些小变动。”他故意把话拉得很长。
“小变动?多大?”冬尼惊讶地问。
“他把原来送给研究所的二百万美元增加到五百万;从他财产的利息中拿出百分之五十给他的长子德斯坦;另给我十万元;剩下的由你们母子两人去分。”律师眯着眼睛说,赛勒先生真是个慷慨人呀。”
玛格丽特顿时目瞪口呆,过了许久才恢复常态:“怎么可能,为什么要作这样的变动?”
律师先生摇着头说:“这问我等于白问。”
这对冬尼打击太大了。他说:“你是说,他只绝我们一个尾数?还有什么指示吗?”
“一个字也没有了。”律师斩钉截铁地说。
少夫人有气无力地摇头说:“这怎么行呢?亚诺德,你救救我呀……”
亚诺德放声地笑了。“五百万给密执安医学研究所,这个数目字不算大。”律师举起酒杯说,“让我们为赛勒先生愉快地去见上帝干杯吧。他赠给我们以天堂,可我们最终把他送入地狱。”
玛格丽特和加德痛苦地皱起眉头,冬尼失望到了极点。而德斯坦始终坐在那里保持沉默,只有康斯坦娜脸上显出纯洁的微微红十润。
“不可能。我是他的妻子,他的遗产将由我来决定,谁想拿走一文钱也办不到。”
冬尼也帮腔说:“我十妈十十妈十是唯一合法的继承人,没有我十妈十,还有我呢。”
“可是他有遗嘱。法律上明文规定:死者的遗产必须在死前或死后四个小时内按照遗嘱定夺下来。这一点你们不会不了解的吧。”律师先生不紧不慢地说。
“老东西坑了我的青春,现在还来折磨我。我向上天祈祷,愿他快死。”
玛格丽特歇斯底里,整个大厅象是要爆炸似的。
六
龙格夫人带着同往常一样的正常神态走了进来。
“有人来访,太太。”
“来访?这种时候还有人来访?谁——”
“阿克曼教授,夫人。要让他门外稍等吗?”
“对——哦,不,请他进来。”玛格丽特感到奇怪极了:他为什么要来呢?是不是为了那五百万?
罗伯特出现了,后面跟着一位六十几岁的两鬓斑白的老人。他是世界著名的理论医学家、密执安医学研究所的所长,是一位有钱又有学问的专家。可是他总是装作领取养老金的上了年岁的老人。
玛格丽特开门见山地问:“你到这儿来是干什么的,教授先生?你可以放心,我们无意收回研究所的财产。”
“是,当然不会。”阿克曼有点坐立不安。他向龙格夫人暗示了一眼,可是龙格夫人无动于衷,仍然站在他旁边。
玛格丽特感到龙格夫人在场有些话不好讲,于是挥手让她离开:“你可以暂时离开这里,龙格夫人,”
“不必了吧,夫人。这种事关系到我们大家,连我也在内。”龙格夫人破天荒说了这句严肃的话。
玛格丽特被这句出乎意料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冬尼心里感到一阵刺痛,仿佛龙格夫人这突如其来的挑战,预示着即将发生什么戏剧十性十的风波。
“是啊,夫人,最好让她留在这里。”阿克曼教授补充说。
“你们究竟要干什么呀?”少夫人不解地问道,“她有什么理由非要留在这里呢?希望你们讲明白。我们今晚有很多事情要商量。”
阿克曼教授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了烟斗,装满了烟叶,然后说:“请原谅。不过你得知道,我们医学研究所这些年来,已经作了大量的研究工作。在许多次实验研究中,已经发现了一例,这是医学上的重大突破,对于人类具有伟大的价值。赛勒先生认识到了,而且慷慨地支持了我们。”阿克曼慢慢吐出一缕青烟,烟云围着他的头缭绕升起,“五年前,我们遇到了出乎意料的重要情况。起初我们不相信我们的发现,因为它违背了自然法则。可是我们又必须正视所发现的事实。我们这项研究需要大笔钱,在过去的五年中,赛勒先生已经支持了我们好几百万美元。”
“你看,夫人。”亚诺德咬着嘴惊叫起来,“我告诉过你们,赛勒到底有多少钱我们从不知道。”
少夫人冷静地说:“我所关心的是今天晚上他为什么要来?”
“好吧,我实说了,就是为了——”教授先生话刚到嘴边又转了弯,“为什么?不为什么。不过我们需要的是钱,大笔钱。这样,整个实验过程我们就都可以支付了。我们不想告诉政十府。在这方面,赛勒不仅慷慨,而且能认识到我们工作的重要十性十……”
“教授先生,我父亲给你五百万,你总该不会抱怨了吧?!”冬尼插话说。
“可是还需要更多一些。这项研究要轰动整个世界,尚需要好几年的努力。你想想看,我们要派出上千人走访世界各地,对各大洲的长寿生物,例如一百年的狗鱼,三百年的大龟,还有能活几百年乃至上亿年的木本植物,进行研究分析,这将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们需要人力、物力、财力,花费是可观的。”
玛格丽特十奸十笑道:“要用我们的钱来进行赛勒支持的这项耗费大而无收益的工程,我们会使你失望的。告诉你,教授先生,我不会同意在这工程上白花一文钱的。”
这时大厅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不过,太太,你应该认识到我们工作的重要十性十。我们的研究已经取得了初步的但属于突破十性十的进展。我们可以使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从生理上返回到四十岁上下的壮年人。”
“你在十胡十说吧,先生?你要想得到赛勒的这笔巨款,除非我们都死光了。遗嘱上讲的那笔钱你也不可能得到。要知道冬尼还很年轻,恐怕你等不到那个时候。请原谅,教授先生,我们还有许多重要事情商量……”
阿克曼有点沉不住气了。龙格夫人轻轻地触十动了一下他的胳膊,低声说:“不行,要露马脚的。”
玛格丽待又倒了一杯白兰地,一饮而干,怒容满面地说:“龙格夫人如此傲慢,令人不能容忍,她明天得离开这里!至于阿克曼——”玛格丽特转身看到龙格夫人的脸色显得有些十陰十沉,阿克曼眼里也仿佛充满了苦恼的神色。
“时间到了!”龙格夫人第一次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阿克曼装出一副不愿意的神态,从口袋里拿出个火柴盒一样大小的东西,上面有一排键钮。他轻轻用手指头点了一下,罗伯特就走了进来,站在大厅的中间,眼睛炯炯发光。
“听清了,赛勒的家眷们,现在我把赛勒的话原原本本播放给你们听:‘我早已把我的大笔钱投资给医学研究所了,支持他们完成一项伟大的医学课题。如果他们能使我这样一个老人返老还童,我将把我的财产的五分之四献给他们。现在他们已经完成了惊人的第一步。玛格丽特,你这个吸人血的荡十妇,还有脸来坐享我的遗产吗?我还没有断气,你就吵吵嚷嚷,还不给我赶快滚开!’”赛勒的声音显得非常激昂,充满了愤慨。
玛格丽特几乎昏厥过去,冬尼呆若木鸡,加德低头不语。而康斯坦娜抱着头,大声地谴责自己。
龙格夫人插话道:“少太大,你丈夫没有死,你就要敲他的骨头了,恐怕连上帝也不会饶恕你的。”
阿克曼向龙格夫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玛格丽特说:“夫人,还是让我们来谈谈这笔遗产吧。”
“我向上帝发誓,我不要这笔饯了,有钱的情十夫等着我呢。”少夫人连遮羞布也不要了。
阿克曼和龙格夫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这笑声在大厅里回荡,把冬尼羞得无处藏脸。
康斯坦娜突然跑到德斯坦跟前,一头倒在他的怀中。
冯格丽特象狂人似地往门外跑去,不巧一头撞入一个人的怀里。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她的丈夫赛勒先生。
赛勒先生神采突变,红光满面,看起来非常健康。他的身十体也不象以前那样肥胖,走起路来显得格外轻快。
是真的赛勒先生吗?还是幻影呢?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他活生生地出现在你的面前,而且还有一位三十岁上下的漂亮的女郎跟在他后面。那位女郎叫安比·十温十多尔。
大家带着惊疑的眼光盯着赛勒和这位陌生的姑十娘十。玛格丽特从门口又退了回来,靠在窗子边上,两手捂着脸,吓得不敢看赛勒一眼。她从手指缝中偷看了一下安比小十姐,顿时生起嫉恨之心,从来也没象现在这样难过啊。
赛勒瞪了她一眼,便转向德斯坦。
“安比,请见德斯坦。”赛勒对安比小十姐说。
“您好呀。”安比伸出她那洁白而柔十嫩的手,“巴里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朋友?他是我长子——孝顺儿子德斯坦,你忘记了吗?”
“哦,是的。见到你很高兴,德斯坦。这里所有巴里的朋友都是我的朋友——”
“谁是巴里?”德斯坦问。
“怎么,你父亲呀,一点不错。大家不是这样称呼他吗?”安比小十姐笑着解释道。
德斯坦惊疑地问父亲:“这女人是谁,爸爸?是你的护十士吗?”
“你不会相信的,德斯坦。”赛勒向德斯坦靠近一步,“她是我的姑十娘十。”
“你说她是你的女儿,不是我十妈十亲生的?”
“姑十娘十就是夫人,你不懂吗?”
赛勒穿着一身从摩登时装店买来的一套浅蓝色的服装,直十挺十挺地站着,比过去似乎高了两英寸,看起来非常十精十神,简直象一位结实的壮年人。三十来岁的德斯坦站在他面前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照。德斯坦感到这种现象太奇怪了。
赛勒看到顿斯坦虚弱、衰老到这种地步,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
“奇方呀!你想让我的太太给你开一些药行吗?早上起十床十服两片,晚上上十床十前服四片。”说完他敏捷地在原地旋转两圈,然后把安比小十姐紧紧地拥抱在怀里,狂十吻她。
“爸爸,你不害躁……”德斯坦突然把眼光转向康斯坦娜,故意避开父亲。
“那是你的问题,你太过敏了。但是你听着,我服的这种回春丸是医学研究所特制的新丹方。我的这位年轻的太太是奉研究所之命专为我进行试验治疗的医学博士。自从你到医院为我占十床十位那天起,龙格夫人就把她请来了。她只用了五个疗程,就使我返老远童了。她说‘抛弃你的悲哀,丢掉你的拐杖吧’,你看我现在不是这样了吗?”
“这简直是神秘的丹方!”律师无比惊讶地赞叹道。
“这仅仅是开始,与返老还童还有一截距离。”阿克曼教授补充说。
赛勒走到德斯坦跟前,拍拍他的肩说:“我很高兴,你可以回加州去教书了。我和安比准备作一次全球旅行,因为我需要十陽十光和运动。”
“爸爸,别十胡十涂!这恐怕是暂时现象。你应当和我一样好好休养。”
“让他去吧,如果他愿意的话。”安比劝德斯坦说,“经过检查,他现在象牛一样壮实。他这样开心,你应当感到高兴哩。”
“不要废话,安比小十姐。”德斯坦冲着她恶狠狠地说,“我不知道你打算从他那里骗取多少金钱?你应当知道他的心脏十病是很严重的。”
“心脏十病?”安比格格地笑了。
“糖尿病、肝病、帕金森氏早期症,还有其它五种老年常发病。他是老人,这是事实。”
安比大笑,费勒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已经用了一些新药,把你父亲所有这些病都治愈了。我们还发明了一种药,这种药不仅可以防止神经细胞的衰亡,而且可以使它们复制增殖,从而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你看,经过五个疗程,我们已经使他在生理机制上从七十八岁退到四十岁左右。这就是我们在医学上的一项重大突破,把自然法则也推翻了。”安比兴奋地说。
“以前他的医生说过,象他那样的体质,行走都是很困难的,更不用说冒险地带着一个年轻女人——一个流十浪十十女,去作这样伟大的环球旅行了。”
“住嘴,德斯坦!安比是个淑女。”
“大家冷静点。与其说我是赛勒的妻子,不如说我是为了完成研究所赋予我的一项重大使命。”安比不得不作一个简要的声明。
这时,站在窗边的玛格丽特突然转身跨到赛勒跟前,手指着安比说:“她是一个暗中作恶的荡十妇,她会毁灭你的生命,叫她滚开——我不愿看到她!”
本来德斯坦已经把她忘在一边了,可是她现在又象泼妇一样地跳出来,引起了他的反感。于是他手指玛格丽特,面对赛勒说:“你难道没有领教过吗?这种女人,为了得到你的钱不择手段。你现在更不能再上这种年轻女人的当了。”
玛格丽特被这当头一棒打得哑口无言,瘫倒在沙发上,再也不吭声了。
阿克曼教授耸耸肩说:“你们这些言语是对我们高尚的安比博士的诽谤。她忠诚于我们的医学研究事业。她宁可对自己作一点小小的牺牲,也不愿让我们的实验半途而废。何况,赛勒先生已经在生理机制方面具备了中年人的条件,与安比的生活会协调的。”
德斯坦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几乎要暴跳起来。
赛勒一只手按住了德斯坦,一只手暗示安比离开一下。
“冷静点,孩子。你太激动了,疲倦了。等我们旅行回来后到加州去看你,好吗?”
“我不要见你们两个一道来。”
“随你怎么说吧。好了,你去休息吧。”说完赛勒向大家挥挥手,转身向大门走去。
罗伯特已经在大门口等侯赛勒了。
赛勒先生向罗伯持发话:“朋友,请你记下我的话:七月十八日我和安比起程,开始伟大的环球旅行。你在工作二十四小时之后可以回到自己的十床十上躺下休息,直等到我们回来。我的别墅由龙格夫人照看。”
这时只听到罗伯特的耳朵里响着咝咝的声音:“记住了,我的主人,再见。”
罗伯特徐徐移动着脚步,好象有点依依不舍。
赛勒和安比钻进小轿车,发动机起动了。赛勒向龙格夫人、阿克曼教授、德斯坦以及康斯坦娜招招手。
夜幕降临,小轿车开动了,它的红色尾灯很快地在黑沉沉的林荫路的尽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