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机器》作者:作者:不详(1 / 2)

孙维梓编译

如今计算机这一行业真是十江十河日下,越来越不吃香。麻烦出在我们这种人实在供过于求,加上机器人已经具有独立查明程序运行中的故障并加以排除的能力,所以不用奇怪,总有一天我们统统都得加入到领取免费救济菜汤的行列中去。

从我丢掉最后一份工作算起,已经有三个月。我原在一家倒霉的鱼肉产品加工厂里任职,但厂主认为,与其在编制内安排一个计算机工程师,倒不如在机器损坏时再找人来修理更加划算些。所以在支付两周工资以后就一脚把我踢出了厂门。

我眼下坐在自己的事务所里无所事事,这间办公室已经“室”徒四壁,空空如也,一切能卖掉的东西都已卖出。剩下来的仅有一部电话机,只得搁在地板上。三天来我饿着肚子苦苦支撑,再这样下去恐怕只有蹲监狱一条路可走。

我在室内光秃秃的地板上徘徊,满脑子都在回忆我的这种悲惨命运。不过还有一点值得庆幸:目前正好是盛夏,离非穿外衣不可的季节还差好几个月哩。

门铃响了,我顿时发愣并苦苦思索:这可能是谁?不要是哪位债主或警察,当前这种世道对债户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铃声重新响起,我不由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凑近门边并悄悄通过锁眼往外望去,不料门外人的眼睛也正好对着我在窥视。

“嘿,你快点开门吧,杰克·卢瓦尔!”我听见声音很熟,“反正我已经听到你的呼吸声了。”

我打开了门,把那位眼睛的主人请进屋内,他叫梅尔斯,是个胖子,一位非常十精十明干练的计算机专家。

“请进,朋友!”我向他发出邀请,“请坐在地板上,那儿反倒更干净些。所有的家具都已被我用来填了肚子,尽管其中有些并不属于我。梅尔斯朋友,你身上有钱吗?”

“瞧你是怎么说话的?”他小心翼翼地答道,“我的确有份工作在干,但工资并不高。我上你这儿来就是因为有份临时十性十的活。真的,我这么对头头说,‘如果真有人能解决我们问题的话,那么此人就卢瓦尔。虽说他令人讨厌,但他具有您和我所缺少的东西,他对机器有种天生的嗅觉,而机器也正喜欢他这一点,它们会把自己的所有秘密都向他倾诉,而他也懂得机器的语言!’你听说过雷纳德教授吗?他是希拉贝尔研究所控制部门的负责人……”

“我不管什么教授不教授,”我酸不溜秋地打断了梅尔斯的话,“正如我同样不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一样,什么叫做‘令人讨厌’?我真得好好感谢您这些绝妙的推荐词,梅尔斯先生。说下去,你这家伙,雷纳德教授讲些什么?”

梅尔斯得意地微笑着。

“雷纳德说,‘大概卢瓦尔不会比您更令人讨厌了,所以还是去把他请来吧!’此外,他还向我保证,如果你也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连我一起轰走。眼下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朋友,快点吧,外面有空中出租汽车在等着我们咧。”

“等一下,”我说道,“到底是什么任务?不能说得更详细点吗?”

“事情与计算机有关,但又不完全那么简单。”他慢吞吞含糊不清地说,“我们的计算机应该具有理智,或者说是曾经被设计为具有理智的机器。”

“真不曾听过比这更明白的解释啦!”我故意挖苦说,“不管怎么讲,我现在需要5英镑作为开销,不给钱就休想让我离开半步,反正这份赌注里也包括你的工作……”

我没有把话说完,当然,我这是赤十十裸十十裸十的敲诈,所以梅尔斯只得叹口气并掏出了皮夹子。

“这里是你的5英镑,诈骗犯,”他自怨自艾地说,“我还以为对你的了解就像对剥壳鸡蛋那样呢。我这次的推荐真是自讨苦吃!每次都得让我自掏腰包,现在还可能连工作都搭上了。”

“别怀疑,老朋友。”我对梅尔斯用最最亲切的口吻说,“你就当作事情已经马到成功了。升官发财正等着你哪!你的头头会因此而大大嘉奖你一番的。”

“不管什么人干成了什么事,”梅尔斯苦恼地说,“雷纳德可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除非他的脸部正好在十抽十筋。”

在去研究所的路上梅尔斯向我介绍了情况:希拉贝尔研究所是用威廉斯基金创建的,从事对信息的传输、存储及加工等等课题的研究。我们要对付的那台计算机是一台能自我学十习十的电脑,他们亲切地称为“贝塔”。

贝塔不是为了解答某些具体方程而设计的计算机,它的工作对象是十抽十象的概念,它应该具有分析现象的才能,是一种能进行归纳推理、逻辑思考及独立学十习十的计算机,掌握420个简单的单词。贝塔由著名的物理学家贝思·威廉斯博士设计,但刚造好它博士就去世了,留下了这台多少显得笨拙的产品给雷纳德照管。但雷纳德对计算机并非内行高手。

“起初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梅尔斯向我通报说,“在第一个星期,贝塔就把自己的词汇扩充到了5000个,但接着就出了十毛十病,直到现在它再也没工作过。如果你,杰克·卢瓦尔,能够找出并排除故障的话,就能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称为天才了。”

梅尔斯的话并非故弄玄虚,我只朝贝塔望了一眼,就马上知道面临的任务并不轻松。梅尔斯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唠叨什么逻辑线路中的可变电路及其任意的复杂度等等,我想这大概是我面前这个巨大怪物的组成部分,其实我对这些高级智慧的产物并不深知,高等数学对我一向只是一大堆符号的组合,在我还来不及眨眼,梅尔斯已经写下了一连串长长的方程式,于是我除了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并频频点头以外,别无他法可想。我对这些公式根本就看不懂。

让理论见鬼去,我可是实践家!我只需瞄上一眼计算机就能知道它是怎么造出来的。我属于那种实践家——闭着眼睛也能把任何计算机的接线安好。这是一种特殊的天生才干。要么您也有,要么您没有,而任何符号和方程都代替不了这种才干。

“让我看一下设备的内部。”我说,我同时默默祈祷,但愿上帝降福于我的债主们。

“给你24小时,”雷纳德以极其冷淡的口吻傲慢地说,“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您还不能找出办法的话,您将分文不得。而梅尔斯将被解雇,作为白白糟蹋了我们时间的补偿。”

说完这句话后,雷纳德就走了。梅尔斯高高十耸了下肩,两手一摊也随之而去。

雷纳德肯定属于某种丑恶型的人物,不过他的话大概是算数的。我再次望望机器并陷于沉思,开始我以为这只需小修小补,现在看来并非完全如此。他们在把我当作小孩哄骗,如果谁对这一点还有所怀疑,他只消看一下贝塔的内部就会明白,这个破烂货已根本不能称之为计算机了。也许在从前某个时刻贝塔曾经是台相当不错的机器,可现在它简直是劫后余生,不论在哪儿,都可以看到导线接头不成体统地露在外面,还有些零件干脆就没被连接起来。

雷纳德教授所说的找出办法,就意味着凭一张可怜巴巴的草图,却要造出最实在不过的思维机器。竟想让我在24小时里完成别人要耗费毕生十十精十力的工作!

霎时间我出现强烈的冲动,想把贝塔草草地装配成普通的电子计算机,但我的雇主渴求的是另一码事,他们想要的是新型的超级电脑,眼下他们拥有的只是一堆废物。只要现在接通电源,它马上就会烧成一堆废铁,谁也别想让我否认这点。

我渐渐明白这希拉贝尔研究所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在派人找我这个卢瓦尔老头以前,他们已经邀请过一大批自作聪明的家伙,已经把机器捣鼓成这个样子。我气得咬牙切齿,向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

我可是穷了一点,有点像只饥不择食的老鼠,但谁也别想侮辱了我而逍遥自在。

我走到门边转动把手,门竟被上了锁!

我摇晃着把手并放声大叫:“梅尔斯!”我吼道,“你这头肮脏的猪!马上来开门,毒蛇!不然我要把你的心肝都掏出来!”

我摇动那扇沉重的镶木大门,弄出很大的声响,但毫无反应,没有人来开门。

这时我看见一个盒子,一个普通的金属盒子,早先它并不在这儿,我完全可以肯定这一点。干我们这行的要求有非常敏锐的眼力。可惜我的听力并不那么好,当我正在检查计算机内部时,肯定有什么人开门进来并把这盒子放在实验室里。

我轻手轻脚地揭开一看,不由得笑了。我再次感到自己的运气还真不错,盒子里满装美味佳肴,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块樱桃大馅饼!如果我真能进入天堂,那么天使用来迎接我的莫过于这樱桃馅饼无与伦比的香味了。在盒子里还有个盛满咖啡的热水瓶,为了使我不至于饿死,他们设想得还挺周到。

我坐在一条长凳上,上面杂七乱八地摊满了工具和测量仪器。我已有好几天没有正儿八经地吃过东西,所以满盒食物也就被我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十精十光。梅尔斯这头老狐狸总算还没忘记这一点:把我喂得饱饱的,好叫我这个天才为他拼命地干活。不然的话,我饿着肚子,除了想吃东西以外,还能去干什么呢?

我点燃了香烟,慢慢地品着咖啡,慢条斯理地思忖着:什么是“逻辑线路中的可变电路及其任意的复杂度”呢?天晓得,我还真希望自己能懂得这是些啥玩意哪!

我的思绪慢慢地上了路,干脆我把问题归结为一点:究竟在能思维的人与不能思维但能闪电般计算的机器之间有何区别?这时我头脑中突然产生了答案——在我认识道路上的障碍已经豁然贯通。

顺便说一下,我常常能像诗人一样地爆发灵感,我特别喜十爱十并珍视这种瞬间。有时灵感并不一定总是正确的,但它绝对极其有用。让聪明人把自己的思维披上数学的外衣好了,我可宁愿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思考。我很热十爱十诗歌,要不是因为诗歌的稿酬太低的话,我也许早就成为诗人了。

对当前这个课题的答案,就在于前面所提的问题之中:能思维的人与不能思维的机器究竟区别何在?当然,机器是不可能思维的,它只不过是在呆板地回答问题,答案也千篇一律,都是由编制程序的人预先输入并决定了的。

而人就是另一码事了,不管你向人提出什么样的问题,你永远也别想猜到他将怎么回答,答案可能完全正确,也可能部分正确,同时由于在人的脑瓜子中总混有不少莫名其妙的东西,所以也完全可能冒出极其荒谬的答案来。

不过巧就巧在有时极其荒谬的东西,看来永远是毫无意义的想法,却又能产生出正确的答案或者使问题有了一种全新的提法,从而诞生了新的思路甚至是极其伟大的发现来,在这种情况下,理智似乎被荒谬所掩盖,而正确的答案却恰好藏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