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摇了摇头:“我暂时还不敢相信,但是看来您只好迁就现状了。”
“难道就没行指望了吗?”
“您别发愁呀。在我们国家,皮肤的颜色既不影响您生活,也不影响工作。”
“可我是演员呀!”
“嗯!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应该坦率地说,您就别演安娜·卡列尼娜了。要是奥赛罗嘛……这不是开玩笑……有什么法子帮助您呢!……那个发明家在哪儿工作?”
但是奥丽娅经跑出办公室了。
……艺术指导,舞台乐队的导演急不可耐地看着手表:
“太不象话了!预定在九点钟排演,现在快十一点钟了,可我们还都能开始!”
门“吱吱”地开了。一个戴黑面纱的女人战兢兢地走过大厅,在导演旁边无力地坐下来。
导演稍稍站起来,问道:“您找谁?……”
妇女摘下带着面纱的帽子。
“啊!是您呀,奥丽娅?”导演轻松地叹了门气。“怎么,化了装来的?了不起的想法!我们正要开黑人音乐晚会哩。您演第二个节目。正是要化装演唱,亲十爱十的。您现在就练十习十一下。”
奥丽娅唱过这些歌曲。这些歌曲情节并不复杂,但充满了深厚的感情。不过现在她才懂得了,她作为一个演员,不仅适合演唱愉快的舞曲,而且适合演唱包含十着巨大的人生痛苦的歌曲。
“我从来没有料到您有这么丰富的感情,”排演结束时导演说道,“亲十爱十的,这是怎么来的?全新的风格。成功!真是成功呀!但是,亲十爱十的,再下点功夫!”
奥丽娅开始下大功夫,她学英语,熟悉黑人的民间歌曲和文学。奥丽娅在看书和弹钢琴中度过时间,很少走出家门。她不愿意去想何斯佳,可也很难于忘掉他。奥丽娅照镜子的时候不仅看到自己变了的脸,还看见肩上那个桦树叶子的白印。这片叶子是她扮演试验底片的角色时偶然粘在她肩上的。
斯涅特科夫写信,打电话找她,但毫无结果。她不想见他。
奥丽娅对她的舞台朋友说,她化的装要保持几天,她不想经常把它洗掉。
“我在多么深刻地体验我的角色啊!”她忧愁地笑笑说。
大家认为她是个怪人,但以后也就十习十惯了。每个人那有些小小的怪脾气啊!
乐队到我国各地巡迥演出。奥丽娅是一个很年青的歌手,几乎还没有人知道她。每次上舞台,她都感到有一种来自观众厅的特殊的十温十暖,就好象她是一个真的黑肤女子,正在怀念着自己遥远的祖国一样。
斯涅特种夫没有走出自己的实验室。
他把全部十精十力、经验、知识、顽强劲和创造热情全部用来解决他的课题了。
人的新皮——结实的保护膜——已经经过检验,表现了它的特殊十性十能。剩下的是解决改变色素沉着的化学成分的药量问题了,也就是解决导致这位发明家在曝光中犯那么可悲的错误的问题了。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轻率的试验的第一位牺牲者。
必须找到如此强烈的生物化学过程的中和方法。要知道,是有方法使深色的底版变淡的,是有使细胞组织褪色的化学方法的。
但是所有的实验都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他的实验室里,各种不一般的家兔在奔跑。它们的十毛十被剃得光光的,在兔子的皮肤上出现各种各样深浅颜色不一的四方形块块,象国际象棋棋盘上的方块块一样。这是发明家在试验曝光的时间。多数情况下,四方块块几乎全是黑色的——它们每时每日都使柯斯佳想起他的第一次试验。
实验室里出现了红眼睛的白化病兔子。它们十舐十着自己发亮的白皮,好象是在嘲笑我们的发明家;“我们是多么白啊!”
他不再用兔子做试验,开始在自己身上做试验。可能是皮下层的混合剂对照相十乳十剂的耐久程度起了重要的作用。他把十乳十剂注射十到手里,把奥丽娅的照片底片放在其上,曝光后把显影剂注射十到皮下。在手上出现了印错的明显影像,就象刺的图画一样。这是奥丽娅,仍然带着那张笑着的脸,扭到一边的头。
第二天,影像变黑了,变成了一个大黑片。因为它没有定影。
他再做试验,每一次都把定影剂和洗涤剂作各种不同的组合,再结合曝光时间及十温十度进行试验。
有一天早晨,柯斯佳再没有发现手上有黑点了。黑点融化了。
……房屋的墙上、广告亭上、陈列橱的托板上画着的细线条脸蛋、带着羞怯微笑的黑人姑十娘十望着行人。她的脸那么黑,似乎是因为印广告的印刷厂使用的油墨太浓的缘故。
斯涅特科夫下了火车站。他一向没有到过这个城市,这次来是为了在当地一所学院里继续搞自己的实验。他似乎觉得新的房子啦,凋零的栗子树啦,秋花的红缨啦,都和平时不一样。
他看着广告,了解这个城市过着什么生活,剧院演着什么节目,首都有哪些名人到这儿来了。
突然,手提箱失手掉下来,试管、药粉、小罐罐撒在地上——广告上的奥丽娅瞧着这一切。
今天是她的音乐会,八点钟开始。到八点还有多久呢?整整两小时——一百二十分钟。
街道那一边还是她的广告,他穿过街道。他感到奥丽娅的这张像,脸蛋儿完全是淡色的,象很久前一样。
还有很久才能开演。对面还是她的照片。于是他从一个广告走到另一个广告前,走着“之”字形到剧院去,他微笑着想到,自己就象在下国际象棋走“马”一样①。难道他要输掉一局,这个棋盘上的白棋是难走的呀!
【①国际象棋的马走“之”字。】
剧院里观众还没有来。后台传来萨克管的如泣如诉的吹奏声。
开演以后,头几个节目,柯斯使没有听进去。乐队演奏着,人们鼓起掌来。现在,奥丽娅出场了,掌声震动了整个大厅。
白色的连衣裙、亮晶晶的眼睛和黑脸蛋白牙齿闪闪发亮。奥丽娅唱着朴素的歌曲,歌唱十陽十光明媚的早晨,歌唱多荫的棕榈树,歌唱潺十潺的流水。
她唱完后,一再出来谢幕,观众好久不让地下舞台。柯斯佳提着小手提箱,在演员室门口等她好久了。
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后,奥丽娅走下舞台,无意中碰了一下站在门口的柯斯佳,跑进了演员室。
柯斯佳想敲门,但激动得手指不听使唤。要是她不理睬我呢?她愿意跟我说话吗?最后,他克服了害怕的心理,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啊,柯斯佳!我多高兴!今天是我的生日。这多好啊!您听音乐会了吗?您怎么不说话呀?您这个怪人!”
“奥丽娅,我,我太难为情了……我不知道您会怎样接待我。得请您原谅,是我的过错,那是多么无能的一个错误!……我只请求给我一个机会赎回我的过错。”
“我早就原谅您了,不必再提及了。并且,我还要感谢您。这件看来使我伤心的事倒使我发现了自己的才能。”
“但我现在改正了诺误。我经过多次研究,终于……找到了配剂……”
奥丽娅脸上的表情变了,她的声音变得很严厉:“我十分尊敬您,亲十爱十的朋友,但请您相信,我再也不想做这种试验了。我变成了黑人,那倒是好事。要是我的脸变成一块红一块绿,那我又选择什么风格的角色呢?就是马戏十十团十十的丑角也不会这样化装呀!”
“不,我这是经过多次检验的。我请求……”
“您要是愿意还做我的朋友,那就别固执了。我不愿意成为您做试验用的兔子。懂吗?现在,让我们来祝贺我的生日吧,客人们都在等着我哩。”
奥丽娅洗掉了手上的油彩。然后走到镜子前,用棉花擦着脸颊。擦了不多久——柯斯佳惊讶地发现她还是从前那张白白的脸蛋儿。
“怎么,为什么?谁把我那褪颜色的药剂给了您?”
“我不需要药别。我是渐惭地变白的。要知道,在太十陽十光的照晒下,任何相片都要褪色的。现在,我倒希望每天都化装成黑人。并且,您应该想一想,要不要再做一次试验。不过有一个条件:先在自己身上做。当然,对您说来是不完全合适的,您是淡色头发。那时您不成了淡色头发的黑人了?!您干吗那么惊奇地看着我?”
……这就是一次错误事故的全部经过。在科学中,是要常常犯错误的。如果根本不犯错误,恐怕我就未必能夸耀我从斯涅特科夫实验室获得的皮了。
我写这几行字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看着我的手,我手上长的是结实光滑的四号黝十黑皮。我用笔尖划它,也划不出破绽来。
一个黄蜂从窗口飞进来,在我耳朵上嗡嗡叫,已经爬在我脖子上了。我感到奇怪;无论它怎么使劲蜇,也蜇不透我这新的保护膜。
我住在蚊子最多的地方,但没有任何不愉快的感觉。我在大森林里旅行,也没有害怕过咬人的小飞虫。
斯涅特科夫抓了几只蝎子放在手上,蝎子也蜇不了它。有一次,他把一只避日虫放在我领子里,我也不担心,我知道它咬不坏我的皮肤。
新皮不仅能保护身十体免遭太十陽十暴晒,并且还可以御寒。在体育学院里,斯涅持科夫把新皮移植到几个运动员身上,他们在零下四十度的严寒里一点儿也不怕冻伤。
我用镜子照了照自己,新皮真起作用:我的额上、眼角的皱纹全消失了,我变得年轻了十岁!原来永远年轻的秘密就在这里!
某美容学院开始运用斯涅特科夫的发明,成千上万的妇女前来排队挂号。
发明人没想到会这么成功。他也找到了这种新皮的缺点:它较厚——几乎有一毫米厚——因此有这种皮的人不再脸红,也不能透过这种皮看到血管。
如果读者问作者,你这儿说的是真的吗?当真有这种皮和有斯涅特科夫这个发明家吗?
作者会直看着读者的眼睛肯定地说:“是的,是有的!”
他不脸红。看来,他以为新皮可以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