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的皇后已没了耐性,茶盏往花梨木几上一顿,“够了够了,听得本宫耳朵都起茧子了,最好那人现在站出来,或你们谁指证出来,不然便叫司礼监带下去审!”
底下又鸦雀无声了。
左少监和有才公公的冷汗直滴在金砖地上,几个绣娘身子几乎在抖,抖得最厉害的还数秀吉,跪在她旁边的苏禾甚至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简直疑心秀吉要昏倒。
皇后扫了眼底下众人,见仍没人站出来,便轻描淡写地唤了声,“把人都带下去,好生着实地审问。”
“好生着实”地审问,便是什么大刑都用上,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而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沈莲英兼任东厂提督,东厂的酷刑便朝廷铮铮铁骨的男儿都受不起,给宫里人来一遍,她们爹娘都能供出来。
殿中人都吓软了腿,殿外,两排司礼监的奴才应声进来,把林姑姑和绣娘提溜起来拖出门外,苏禾和秀吉也被粗暴地拉起。
苏禾才来宫中一月,不知酷刑的厉害,也不知什么是“好生着实地审问”,反而有一份胆气,她突然推开拉她的太监,向前两步在门槛处跪下,双手加额拜下去,“皇后娘娘,奴婢有话要禀。”
皇后抬眼,看向她,“说。”
“奴婢有些浅见,说出来还望皇后娘娘恕罪。有人毁坏娘娘的吉服固然要查,可娘娘您的寿宴在即,赶制吉服是当务之急,针工局里最好的绣娘都在这儿,这两个半月加紧赶工娘娘的吉服,没人比她们更知道如何改进了,若被送去司礼监用刑,娘娘您的吉服只能用二等绣娘来绣,自然绣得不如这个,恳请娘娘给奴婢们些时日,把吉服修补好了,将功折罪。”
皇后扶了扶髻上的赤金镶东珠凤簪,半晌没言语。qqΠéw
林姑姑方才吓惨了,不敢顶着盛怒直言,见苏禾率先说话皇后也没把她怎样,便也站出来,向皇后道:“娘娘,吉服出了差错,是奴婢监管不力,奴婢求娘娘给些时日让奴婢们将衣裳修补好,之后奴婢自愿领罚。”
“求娘娘开恩!”众人齐声哀求。
“改?”皇后瞥了眼那燎了片黑的吉服,想着这样的东西还能穿么?不如把旧年的吉服拿出来将就将就,于是冷冷道:“还能怎么改,若改不出来,谁来担责?”
殿中又静了,几个绣娘战战兢兢看着那火燎的黑点,都不敢说话。
其实要绣个花儿盖住这点不难,难的是绣的花儿要契合九凤来仪图,且改过后要比原先更生动数倍,不然一件被火燎过的衣裳,皇后娘娘怎会满意?
苏禾心觉不难改,便又向皇后道:“娘娘您是翱翔九天的凤,凤凰可浴火重生,娘娘的吉服受娘娘的福泽,被火燎了下自然也可改好,浴火重生,是大吉之兆啊娘娘!”
坤宁宫外,路过的沈阔正听见这话,不由勾了勾唇。
说奉承话不难,难的是在这种情形下还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她有几分胆色,这姑娘有点意思了。
坤宁宫内,一直绷着脸的皇后也笑了,她冲苏禾颔首,“你这小嘴挺甜,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奴婢苏禾,是兵部员外郎苏尧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