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何止是对明珠说的。</P>

还有对陆谦的。</P>

一个老人家，早年失去心爱的小女儿，晚年儿子又得病生死未卜，她怎么不怕，怎么不伤心？</P>

不是怕老无所依，而是害怕他日九泉之下无法交代。</P>

老太太想控制自己，但到底没有控制得住。</P>

她走到一旁擦眼泪。</P>

陆谦目光深远，亦是难过。</P>

明珠眼睛红了，她待老太太像亲生妈妈，就过去腻歪着撒娇：“我肚子饿了，有没有小馄饨啊，要放香菜的。”</P>

老太太抹了抹眼睛，笑了。</P>

“哪能没有！小肉圆子也给你炸好了，就是偷嘴的馋猫不要再烫着了，不然又有人要心疼。”</P>

明珠不好意思的笑笑。</P>

一席话缓和了伤感，但也勾起了往事。</P>

那些甜蜜的，不好的事情，一起涌上心头。</P>

这样一个团圆夜，注视思绪万千。</P>

老太太陪着孩子们。</P>

她给小陆幽洗澡，在院子里放了个小澡盆，绷了个小浴巾。</P>

小陆幽光着小身体，躺在上头，快活得很。</P>

老太太给她洗香香。</P>

小陆烁就在一旁添水。</P>

明珠埋头吃馄饨，吃了一半时，陆谦把碗拿走了。</P>

“晚饭吃了不少！这会儿再吃这么多，也不怕撑着！”</P>

说完，他自己竟然坐下，开始吃那碗馄饨。</P>

明珠讪讪的。</P>

她说：“不是怕老太太伤心嘛！”</P>

陆谦笑笑：“吃胖了，你回头又哭！”</P>

这话说得温柔，叫她不好应对。</P>

她就傻傻地看他。</P>

陆谦就斯文地吃东西，忽然问她：“我怎么觉得这些天，你有些躲着我！”</P>

“才没有！”</P>

她低声说：“我很忙的！”</P>

陆谦揉揉她的头发：“那就忙着！空下来时间给我。”</P>

明珠抿了抿嘴角，没有搭话。</P>

陆谦又问她：“晚上睡我房间？”</P>

她不太肯。</P>

虽然做过夫妻，虽然生下两个孩子了，但是这次她怎么也是客人的身份，她觉得不好。</P>

陆谦目光深深。</P>

他说：“带上小陆烁跟陆幽！想什么呢！”</P>

明珠有些躁：“谁想了？我才没想！”</P>

陆谦吃完了半份馄饨。</P>

他自己把碗洗掉，回头捏了下她的脸蛋：“倒没有年轻时那么奔放了！”</P>

明珠嫌弃他说话不好听。</P>

两人相处，时而甜蜜，时而又有些别扭。</P>

临睡。</P>

老太太拍板，两个孩子住她那儿。</P>

明珠觉得不妥。</P>

但是小陆烁已经夹着妹妹，跑得飞快。</P>

老太太跟在后头，慢慢地走。</P>

陆谦带着明珠去他卧室，说是他的卧室，其实他们也曾经一起住过小段日子。</P>

一切如旧。</P>

陆谦倒也不急色。</P>

他甚至还去书房处理了些公事，多少也是让明珠放松自在。</P>

等忙完回了卧室。</P>

明珠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发呆。</P>

身上还是那套衣服，没有洗澡，也没有卸妆。</P>

陆谦走过去，轻轻揉揉她的头发，低声说：“是不是不自在？”</P>

明珠犹豫了下，还是说了。</P>

“是有点儿拘束！总觉得不像从前随心所欲了。”</P>

其实她跟他和好，在广元路的房子里，已经同床共枕。</P>

亲密事情也做过。</P>

但是在这儿，她就是有种客人的感觉。</P>

很放不开。</P>

陆谦能理解，他坐在她身边，让她贴着自己。</P>

斟酌一番。</P>

他缓缓开口：“是我考虑不周！下回白天带你们过来，晚上送回去！若是过夜我们也在广元路那！明珠，你想慢慢来我都无条件配合你，但今晚太晚了，将就一晚！我不碰你。”</P>

明珠虽不自在，也没有那么作。</P>

再说还有两个小孩子呢。</P>

他们说开了，他就让她去洗澡，还给她挑了很保守的睡衣。</P>

明珠洗了澡，回到卧室。</P>

陆谦又找出一床薄被，一人一条。</P>

她看着他弯腰在忙。</P>

这会儿，在他身上几乎找不出当年陆先生的气派来，而只是寻常的普通男人。</P>

她不禁过去，从背后抱住他。</P>

陆谦轻拍她的手：“刚才还说不自在，这会儿就腻过来了！小孩子脾气！”</P>

他装作要抽走被子。</P>

明珠连忙说：“别！这样挺好的！”</P>

陆谦笑了笑。</P>

明珠脸蛋贴着他的背，喃喃的：“我就是作你也让让我，好不好？”</P>

陆谦仍是浅笑：“不让你让谁？”</P>

他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替她擦湿头发。</P>

她头发多而密，偏偏又喜欢每晚洗头。</P>

陆谦总要给她擦上半天，可是这样温情的时候，特别动人。</P>

她慢慢放松，把脑袋搁在他腿上，轻搂着腰问：“我爸都跟你说什么了？”</P>

陆谦动作未停。</P>

“他说，你每天跟他对着干，非要跟我复合。”</P>

明珠头抬起来：“我才没有！”</P>

陆谦看着她。</P>

她又把脑袋放下去，换来他闷哼一声。</P>

她瞧了瞧，悄悄地挪了个地方，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P>

陆谦拍拍她的脸：“这是你的私人财产，弄坏了你的损失。”</P>

他说这个，明珠就有些吃味了。</P>

她反问他：“你确定不是公有财物？”</P>

陆谦放下毛巾，静静看她半晌，然后捏着她的脸问：“还在吃醋呢！这都为你私有化至少七八年了！”</P>

明珠抿着嘴，想笑又不好意思。</P>

陆谦有心有力，但最后还是只捏她的脸：“我去洗澡！别关灯玩手机！”</P>

她唔了一声。</P>

陆谦起身，抬手解着衫衣扣子，一边朝着浴室走。</P>

明珠爬到大床上。</P>

她滚了两圈，又觉得不好，就靠在床头。</P>

随后拉开床头柜，想看看有没有书。</P>

但是床头柜内，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抽屉的药，足足有10多种。</P>

她拿起两瓶看。</P>

瓶身是德文的，明珠精通几国语言，她看得懂。</P>

看着看着，眼睛就有些湿润了。</P>

她跟陆谦和好，可是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几年她是怎么过的。</P>

他有多不好，她就有多不好。</P>

怀小陆幽的整个孕期，她都作恶梦，梦见温蔓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不好的消息……</P>

所以当陆谦回来，那一刻她的心才归回原位。</P>

陆谦从浴室出来，就见着明珠坐在床头，默默地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