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空受意味深长地看了祁翀一眼,便引着祁翀一路往后走,来到了寺庙后墙处。只见后墙上开了一处窄门,越过这道窄门就是一条甬路,顺着甬路又走了十余丈才又来到一处院子门前,“啪啪啪”一打门,里面传来了下门栓的声音,“吱呀”一声门开了,空闻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见是空受等人,便将院门完全打开了。</P>
“这里就是给孩子们住的,因为有许多女童,不方便跟寺僧同住,只好分开来。”空受介绍道,“一进院是男童院,还有教书先生也是住在这里的;后面两进是女童院,雇了四个老妈子照顾年纪幼小的女童。”</P>
祁翀顾不上听空受的解释,他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P>
一进院不大,住了有大概三四十个男童,一眼看过去祁翀便发现问题了——这些孩子几乎没有正常的!</P>
有一看便知是唐氏儿的,有精神不正常的,这两类通常被统称为“傻子”;有天生四肢不全的;有脑瘫行动不便的;有斜嘴歪眼的;甚至还有一个白化病的。只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孩看上去倒是四肢健全,听说、视力均正常,正跟着先生念书。</P>
“世人大多重男轻女,生了儿子便当宝一样,如果不是有治不了的重病,谁舍得丢弃呢?这些孩子都是因为有病被遗弃的。哦,就那个孩子例外,”空受看出了祁翀的疑惑,指着那个看上去很正常的男孩道,“那孩子出生以后的三年内,父母、祖父母、兄弟姐妹都相继离世,村里人说他天煞孤星,克死全家,要将他沉塘,小僧恰好路过,才将他救了下来。”</P>
空受没有细说他是如何救人的,但想必不会很容易。</P>
祁翀没有再说什么,默默跟着空受走到了二进院。二进院女童数量明显多于男童,大的有十几岁,小的则尚在襁褓之中。</P>
“还是那句话,世人大多重男轻女,生了女儿便嫌弃是赔钱货,乡下多有将女童溺毙之事。贫僧不忍心,便劝说人家将孩子交给我抚养。有时人家不肯,我还得倒贴一些钱才行。后来许多人都知道寺里收留女婴,便主动将女婴送过来换一些钱回去,所以这里的女婴远远多于男婴,足有一百六七十人了。”</P>
“你这样不对,你若是用金钱引诱那些人将女婴送来,那这性质就变了,变成了买卖婴儿。而且,你如此做法只会鼓励那些不负责任的父母毫无负担地遗弃女婴,那么被遗弃的女婴就会越来越多,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祁翀摇头道。</P>
“贫僧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是如果不救她们,说不定其中的某个孩子回头就会真的被溺死。我佛慈悲,岂能不救?”一丝悲悯之色浮现在空受脸上,那一刻他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样子。</P>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身后的如淳也低吟了一声佛号,显然也是有所触动。</P>
祁翀叹了口气,空受的做法虽然有瑕疵,但也的确是在力所能及的救人,谁也没有资格苛责于他。</P>
“那以后呢?这些孩子长大以后怎么办呢?”</P>
“愿意出家为僧为尼的,佛门便是栖身之所;能够自谋生路的,便去自谋生路;女孩子想要嫁人的,也可以请媒婆帮她们说媒,贫僧送她们一份嫁妆便是了。”</P>
“怪不得你这么贪财!这得多少嫁妆啊!”祁翀感慨道。</P>
“殿下说的是啊!要不您再......”空受又恢复了一副市侩的嘴脸。</P>
“打住!钱我是不会给你的,但是可以帮你减轻些负担!”</P>
“殿下请讲!”</P>
“所有孩子我全部带走,放到京兆府设立的安济坊统一抚养,先生、老妈子如果愿意也可以跟着去,毕竟那里也需要这些人,而且薪酬还算不错。以后你再遇到这样的孩子,救下来以后也都送到安济坊,主动送上门的便让他们直接送到安济坊去。至于那些孩子的出路你也不必担心,残疾不能自理的,安济坊养他们一辈子;能够自理的,安济坊也会教他们谋生的手艺,帮他们找地方做工养活自己,在这方面我总还是比你有办法的!”</P>
“您的意思是,我以后不必再管这些孩子了?”空受惊愕之余又有些失落。</P>
“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是官府的事,而不能靠你一家寺院来承担。你若是愿意,可以继续去救这些可怜的孩子,但是抚养、教导之责就交给官府吧!你放心,只要我一天权力在手,我就不会放弃这些孩子,定会将他们抚养长大!”祁翀郑重承诺道。</P>
空受认真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祁翀的话是有道理的,他们一间寺庙所能承担的终究有限,还是祁翀的法子更为稳妥,便以探询的眼光望向了空闻。空闻见状也点了点头,空受这才下定决心,双手合十道:“贫僧替孩子们多谢殿下了!殿下菩萨心肠,定有大福报在后!”</P>
“福报不福报的先不说了,我这都逛了半天了,也没喝上你一口茶,你忍心吗?”</P>
“好说、好说,请殿下到禅房用茶!”空受满面堆笑,带着祁翀等人又回到寺庙禅房。</P>
一进禅房,宁绩、如淳也都为禅房精致、奢华的布置而感到惊讶,只是不便多言而已。</P>
小沙弥奉上香茶,祁翀正式为宁绩、如淳和空受做了引见,没想到空受倒是听说过如淳,连道“久仰”。</P>
“他很有名吗?”这下轮到祁翀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