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是从二十八日起算的,连续七天,一直休到正月初四。不过事实上,从腊月二十七开始,宫中就开启了过年的节奏,宫人们愈发忙碌起来,但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期待,国丧的悲伤、压抑气氛也被暂时扫空。
祁翀也忙碌了起来,各种杂事令他应接不暇。
首先是连述送来了商号盘点的总账。祁翀登基后,所有东宫官一并取消,而商号也被纳入宫内省,祁翀也为商号正式确立了“职业经理人”制度,而连述的新职务就是总经理,秩同四品,而祁翀首先要跟连述谈的也是这个“职业经理人”制度。
“不要以为只是简单的把‘掌柜’二字换了个名称,而是从此以后你们就是拿宫中俸禄的宫内官了,可以说既在官又在商,也就是官商!既如此,便要记着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宫里、代表着朕,在外行事万万不可胡作非为。还要记住一点,你们虽是官,但也只是内官而不是朝官,品级只代表着地位,但绝不代表着权力!绝不可仗着自己有品级在身就欺压百姓、强压地方官,如果让朕知道有人敢在外仗势欺人,宫规倒也简单,杖毙了事!”祁翀冷冷道。
连述听得身体一哆嗦,连忙应“是”。
“商号这两年盈利一直不错,但这都是建立在垄断的基础上。哦,‘垄断’这个词你可能不太懂,指的是独占生产和销售以获取高额利润的经营方式——但是,这个法子不可持续,包括现在的很多生产工艺,以后都会逐渐公开,让其他人也能参与进来获取一定的利润,那么这样做势必就会影响商号的盈利。”
“陛下,皇家的生意谁敢竞争?有敢冒大不韪者,拿下不就是了?”连述以为祁翀担心商号不能盈利,不以为意道。
哪料祁翀勃然大怒,骂道:“糊涂!连述啊连述,你还是没懂朕的意思!朕前面刚刚才说过不可以权压人,你就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朕的话你根本没放在心里!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总经理的位置你来做就未必合适!”
“臣知罪!臣愚钝,请陛下指点!”连述大骇,忙跪倒请罪。
祁翀骂完了连述,想了想还是收敛了脾气耐心道:“商业的发展离不开竞争,只要是正当竞争都应该是允许的,而不应靠权力去打压!朕乃一国天子,大渊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要做的是让百姓安居乐业、共同富裕,而不是攫取天下财富供皇家享用!朕如果允许商号去肆意打压同行竞争,那岂不是与民争利?如果朕真的这样做了,与桀纣何异?
朕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防范别人的竞争,而是要将竞争引入到合理的范围之内!这是朕草拟的《专利权法》,你拿去好好看看!要读深了、钻透了,这样朕才能放心地把这个差事交给你去办!这个专利权局就暂时先挂在商号之下,咱们自己的手艺,包括蒸馏酒也好、瓘玉吹制技术、钟表制作技术也好都登记专利权,包括之前给工商联合会的那些改良的织布机、纺纱机、纸箱技术等等也都一一登记。以后方法可以对外传授,商号则收取专利费,商家只要缴纳了专利费,剩下的盈利就都是自己的!
其他商家如果有好的技术也可以到商号申请登记专利,靠收取专利费获利,而不是一个个都把好东西藏着捂着。只要在咱们商号专利局登记过了,就算是合法有效,以后谁再要用同样的技术就只能向登记权人交费,否则就要吃官司!只有如此,才能真正促进技术和商业的可持续发展!”祁翀说的口渴,停下来喝了口茶,连述则听得似懂非懂,只是一个劲儿点着头。
“对了,火铳、大炮、蒸汽机这些军用技术就先不要公开了,还不到时候!”祁翀突然又想起了这一点,连忙补充了一句。回头发现连述还跪着,忙伸手示意他起来。
“是,陛下,臣回去一定仔细琢磨!”连述站起来道。
“嗯!还有件事也很重要,就是矿产。现在张荐在北、项国公在南,主导开采金银铜铁矿,还有一个煤矿、一个油田就还是由商号负责开采。煤矿还好说,如今姜颂、戚珩都算是行家里手了,依旧由他们负责就好,反正西北榷市也要关了,今后让他们主要负责开矿就行。但是油田的开采技术还要继续改进,尤其是炼油技术。那个炼油塔弄起来没有?”
“回陛下,吴管......吴经理来信说那个塔结构太复杂,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彻底建好,不过他也答应了,开春之前一定开火试制。”
“好,我等会儿再给你几个矿址,也都是能找到油的,让老吴派几个得力的徒弟去探探,找到了就开工。”
“是,陛下!”
好不容易跟连述都交待清楚了,祁翀连忙又灌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茶杯还没放下,就见吕元礼带着两个小内侍进来了。
“这么多?都得写完?”看着小内侍端着的厚厚一摞红纸,祁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陛下,春节赐福是惯例,京中勋贵、高官及宫中各处都想跟陛下讨份福气,您......辛苦辛苦?”吕元礼一边赔着笑,一边研起了墨,顺手还往墨里撒了一把金粉。
“唉!”祁翀长叹一声,无奈地提起了笔,一直写到下午,才总算把一百个福字写好,写到最后,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个“福”字了!刚伸了个懒腰,内侍来报,内阁六位阁臣求见。
“明日便是年假之期,臣等特来请陛下示下,年前是否还有什么吩咐?”杜延年躬身道。
“如今除了西北的战事,倒是没什么其他要事,各位该过年过年吧!不过还是要提醒各位,还在国丧期间,不可动响器!”
“臣等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