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天小雨霏霏,与河月并肩立在屋檐下的时候,他曾跟我说:
“众生皆苦,我们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白凰左瞧瞧右看看,越看越叹气。我倒是能理解她,一个在云海长大的小姑娘,从小就喜欢打抱不平。在云海到处微服私访,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但与眼前这种三十万人命悬一线的场景相比,以前自己做的那些事似乎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白凰自己没有办法,就跑到我身旁,跟在我身后,问道:
“利德,有什么办法救他们吗?”
我淡淡地回答道:
“有。”
白凰马上问道:
“什么?”
我偏过头,看着白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回答道:
“人必自助而后人助之,而后天助之。自己得先处理好自己的事,别人才能帮得上忙,而后上天才能帮得上忙。三十万人宁可一个一个冻死在大雪中,都不敢去王都闹事,我们又能帮得上什么?这里离王都不算远吧,若是三十万流民将王都团团围住,不给粮就不走,那事情要好办得多。”
白凰争辩道:
“那样他们会死啊!冲击王都,按谋逆处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
“那现在他们就不会?”
我反问了一句,白凰顿时沉默下来。
乌米在旁说道:
“事实上,他们中有些人去王都,打算向陛下通报此事,但是刚到王都,就没了踪迹。”
白凰冷哼一声:
“太过分了!三十万人啊,他们真以为纸能包得住火?”
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
天月山的事情按理来说不是一件小事,王都那边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也不可能完全压得下来。过年期间,大家倒是很可能会默契地不吱声,但等着年关一过,天月山死的人越来越多,这事情必然会东窗事发。在这个时候贪墨赈灾款明显不智,也不知道王都那些人是真蠢还是假蠢。
但目前我还没有去到王都,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样的局势,在这一点上倒是不好妄下定论。在这件事上,乌米似乎也不愿意多谈,喝了粥,活动了一下身子,就继续朝风雪中走去了。
我看他额头上出的汗珠很快被冷风吹干,脚印也是一深一浅,知道他这几天都没吃饱。真心救灾也好,收买人心也好,与这些人吃同样的饭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手段。能够很快取得民众的信任,但这种增加亲和力的做法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毕竟一把米掺两把糠,熬出来的粥谁吃谁知道。过惯了山珍海味的生活,这样的东西根本难以下肚,但看刚才乌米喝粥时那平静的神色,完全不是装出来的。
我和白凰跟了上去,走了挺远的路,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忽然有一群人拦了上来。这些人的数量有上百人,拦在乌米面前,为首的中年男子跪在地上,凄怆地说道:
“大人,难道我们真的就要死在这里吗?我们派去王都求见陛下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啊!您心善,又有本事,求您给我们指一条活路吧!再这样下去,大家伙都要活活耗死在这里啊!大人!”
乌米同样一脸的不忍,有心想将眼前的人扶起来,但那人却死活不肯起来。乌米没有办法,索性跪倒在他们眼前,说道:
“是我乌米无能,救不了你们!可现在除了耐下心来等,真的没有太好的办法。年关,最多过了这个年,王都那边一定会有人管这件事的。我答应你们,这件事别人不管,我乌米搭上这条命,也要给你们求一条活路。”
乌米跪倒的时候,那沾在白衣上的雪纷纷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