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姆罗斯那从容的神色与方圆那畏惧的表情一同出现在了脑海中。

——“人性如此，还要人做什么？”

——“这夜还长着呢。”

——“王都很快就要完了……永天国将会乱成一锅粥。”

紧接着浮现在脑海中的，是宴会时天策府上将军金翎同我的那段对话。

——“你们天策府，平时都做些什么？”

——“每年调集军队抗击外族侵略……除此之外，和平时期，天策府的主要责任是看守护国大阵，不能让这个阵出什么问题。大阵的阵眼设在王都，最薄弱的地方也是在王都，人类的安危系于此处，我们必须要谨慎守卫。”

之前最大的疑点，在于夕王哪怕杀了国王，也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他根本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镇压禁卫军、锦衣卫和天策府的那帮人，这么做完全是自寻死路。但假如……他手上的力量不在王都，甚至不在永天国，而是在别的地方……

一念至此，我一巴掌扇在了方圆的脸上。

这一次没控制住力道，直接把他抽飞出去，目睹着他砸在墙上。方圆脂肪很厚，换做别人估计已经伤筋动骨，但他却仍然爬起来，跪在我面前，一句话都不说，就是磕头。

我感觉自己的手有点发抖，大脑却一瞬间特别清醒，说话的声音也很冷静：

“说吧，你们把人类卖给哪个种族了？”

方圆抬起了头，圆滚滚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也笑眯眯地看着他。

方圆剧烈地喘息着，过了很久，才把额头贴在地上，吐出一句话：

“龙……东北边的龙族。”

他吞下一口唾沫，颤颤发抖地说道：

“龙族被来就是【中六族】之一，力量强大，速度又快，还生活在靠近人类领土的地方。只要护国大阵破开一条口子，它们可以瞬间从空中赶到王都。到时候，王都的上限不过是剑道十重的青云，而龙族那边预计会有境界在十二重的巨龙降临在此。还有，常规的飞龙也不在少数……不管是锦衣卫、禁卫军，还是城主们带来的那些侍卫，都会瞬间蒸发的干干净净，夕王将成为新的国王，人类……将成为龙族的奴隶。”

我尽可能保持着平静的心态。

因为我知道来不及了。

当远处的天际传来那一声仿佛能把人的骨架震碎的嘶吼声时，就来不及了。

我平复着呼吸，向方圆问道：

“护国大阵，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破掉，你们做了什么？”

方圆回答道：

“是天月山……老大，他们很早之前就计划好了。要拿天月山那些灾民的血气，去破王都的护国大阵！那阵法从外面突破很难，但从内向外腐蚀出一道口子，却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有足够多的血……夕王府的人，还有十臣十将的统管的一部分军队，从昨天就秘密赶往天月山了……”

方圆跪在我面前，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嗓音沙哑地说道：

“就等着今晚啊！”

我揉着太阳穴，往天上看去。

丝丝缕缕的血气朝月亮汇聚而去，清冷的月光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的天月山是什么样子了。

我看着跪在我面前的方圆，忽然笑着问道：

“方圆，在天策府上将军金翎入狱的时候，立刻把我从现场支开，这应该不是夕王让你做的事情，而是你自己的选择吧。说说看，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圆艰难地说道：

“因为我不想连累老大……”

我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力度大到让他额前的砖石碎出无数裂隙。

我慢慢说道：

“不对。因为你在怕我，方圆。你怕我当时就直接看出你们想要做的事情，所以你才选择了这条路。直到现在，站在夕王那条船上的你，本来应该高高在上地俯瞰我才对，为什么还要跪的这么低贱，你还在怕什么？”

我的视线从天上的月亮移到他的脑袋上，问道：

“怕这样的局面，我也仍然应付得了。对吗？”

方圆额头的血流满了砖石的缝隙。

他的手不自觉地打着颤，说道：

“老大。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种人，但在我方圆眼里，做畜生的，给谁做其实没什么两样！我给我爹当牛做马，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却连一丁点的尊重都没有得到。现在呢？去伺候那些龙族的家伙，又能失去什么？我能失去的早就已经失去了！老大，我告诉你！我们这些畜生，不会在乎自己的主人是谁，只会在乎谁能让我们吃饱喝足，谁能让我们多活几天！！”

最后一丝月光荡然无存。

有乌云一般的庞然大物遮挡住了月亮，漆黑的影子笼罩了整个王都。

强劲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我从方圆的脑袋上移开了脚，缓缓说道：

“你害怕是对的。我告诉你，方圆。夕王当不了国王，龙族也统治不了人类领土。世界上很多事没有捷径可走，想要复仇就去一步一步来。在我眼里，世界上没什么上三、中六、下九，没什么十八族之分，那些奇奇怪怪的种族，无非是像人一些还是像畜生一些的区别。龙族，更像是畜生。古往今来，还没听说过有人服从畜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