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眼泪流干了一样，王后的神色无比平静。

黑走远之后，空旷而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只剩下阿莱雅与王后两个人。

两人脚下便是王宫的废墟，到现在仍然举目皆是断壁残垣。

王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声音柔柔地说道：

“幸福也好，锦绣繁华也好，一转眼就过去啦。”

现在的她不像是与青云在一起的时候那般充满着少女的气息，也不像是平日里雍容华贵的王后的形象。阿莱雅往她的脸上看去的时候，发现她看上去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鬓角的头发仿佛染上霜雪一般变得雪白。

她站起身，掸去衣服上的尘埃，随后朝一堆高耸着的废墟走去。

走着走着，袖子中抖落出三尺白绫，一端握在手里，一端拖在地上。

阿莱雅不由地站起身，想要留住王后，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想来想去，最终说道：

“您就不想再看看师父的剑气会对王都产生怎样的影响吗？”

王后脚步顿了顿，回过头，微笑着说：

“不用看。他做的是对的，将来新增的剑道十重的大剑豪势必不止一人。”

说完，她垂下了眼皮，语气惆怅地补充道：

“但肯为我留在王都十几年的那位，已经不在了……我跟他约定过的，今生不能在一起，也要死在同一个地方。他先我一步走啦，我也必须快点才行……”

阿莱雅看着王后爬上了一处高高的废墟，将白绫首尾两段系在一起，又系在了废墟凸出来的棱角上。然后将白绫套在了自己纤细圆润的脖颈，身体坐在了废墟的边缘。

风吹起她的发丝，王后轻轻笑着，带着幸福的神色一跃而下。

白绫收紧，骨骼的碎裂声清晰可闻。

她的身体在空中摇曳着，似乎打破了废墟勉强维持着的平衡，整个断壁残垣堆出来的高台轰然倒塌，将王后的身体埋在了一堆金砖碧瓦中。血顺着废墟的缝隙流出来，就像是盛开在荒野上的鲜花。

在那一刻，阿莱雅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痛。

她想起来以前刚开始练剑的时候，身体素质很差，经常被少爷折腾的气喘吁吁，难以坚持下去。每当那个时候，少爷就一脸笑容地走到她面前，背着手，慢悠悠地说上一句：

——“假若他日我被人砍了脑袋，而你在边上看着无能为力。很可能只因为你今天没能完成训练，没有变的足够强……信吗？”

阿莱雅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少爷这么说的时候，她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少爷描绘的那个场景。而一旦见到那个场景，无论她有多么精疲力竭，都能咬着牙忍着疼痛再坚持一会儿。她不知道那样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她练剑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保护少爷，或者说，她把自己整个人生都给了利德，从来没要求过任何回报。

她喜欢少爷吗？她自己都不知道。

少爷喜欢她吗？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望着流淌在地上的鲜血，阿莱雅忽然明白了自己没有去挽留王后的理由。因为若是有一天少爷在她的面前死了，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抛下这世界上的一切，与他一同离开。没有少爷的世界毫无意义，没有少爷的未来与她无关。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莫名地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