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南楚的第三天,利德已经基本摸清楚了南楚的生态现状。
他没有去贵族林立的大城市,不过从这座城郊的镇子上已经大概领略到了南楚的风光。这里的土壤非常肥沃,大量的丘陵梯田与繁茂的水系给民众带来了富足的生活,种桑养蚕、手工纺织的习惯也已经步入千家万户。事实上南楚的税赋并不低,但绝大部分民众依然可以生活得很好,这都要归功于南楚本身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
所以南楚跟王族是不同的。同样是特权阶级众多的情况下,南楚根本不屑于压榨民众来换取金钱,他们只需要正常收税再加上对外贸易就可以赚个盆满钵满。另一点不同的是,南楚的贵族可以保有自己的军队,虽然这个权力会在对外作战时被暂时收回,但考虑到这些军队在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隶属于自己,南楚的贵族基本上都会倾尽全力去培养自己手底下的士兵。
利德观察了几天,能够感觉到这里与外界的文化差异,但南楚几百年的时间已经将这种体制发展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不是外人能够随意点评的。
例如,南楚的贵族也分不同的层次,跟领主血缘比较接近的是一等贵族,稍远的是二等贵族;民间世代相传的大户是三等贵族,新崛起的豪商为四等贵族。这其中,第一等贵族是民众很少能见到的,他们也很少会跟民众起摩擦,因为彼此的等级相差太远了。民众很难想象一等贵族的生活,一等贵族也生活在普通民众看得见摸不着的大都市中,两方根本不搭边。
而一等贵族之下,二三等贵族经常联姻,这些贵族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多半是比较有涵养的。四等贵族与民众往来密切,但因为根基不稳,也很少会做出欺男霸女的事情,毕竟在南楚,把屠刀伸向弱者是极其让人生厌的事情,许多部门又都具备风闻奏事的权力,一旦事情捅出去,刚刚崛起的四等贵族可能会被立刻剥夺贵族权力,这在南楚是非常致命的。
一等贵族看不见,二三等贵族自己玩自己的,四等贵族态度也还算不错。加上民众基本上可以吃饱穿暖,这就使得南楚这边的贵族虽多,但社会矛盾并不尖锐,大家还都处于相安无事的状态。
利德刚来时,见到普通的渔家女可以跟贵族小姐聊天,也是出自于这个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血衣案会以这么快的速度成为大街小巷的谈资,自然也不奇怪了。江月生本是保护了南楚的将军,退伍之后逐渐被淡忘,已经和普通的百姓没什么两样。这个时候却遭到了贵族——甚至极有可能是一等贵族的迫害,这在南楚必然是天大的事情。
利德思考了一下,他觉得现在最头疼的十有八九是南楚领主,或是南楚世子小黑。事情闹这么大,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但至今还没有任何处理措施,很明显是因为他们也还在考虑这个案子到底应该怎么去办。
再过几天他就要去见小黑了,到时候可以看看小黑对这件事的态度如何。
第二天一早,利德就被外面吵嚷的百姓给叫醒了。他推开旅馆的窗户,就看见民众自发地排成了两列,而中间宽阔的路面上空空荡荡,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和一个看上去怯生生的小姑娘走在一起。
“那就是老将军的妻子……”
“刀抵在胸口面不改色,不愧是将军的妻子……”
“她手里拿着的恐怕就是那件血衣……!”
利德自上而下地看着这一切,眼前发生的事情确实跟他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
精神矍铄的老人脸上满是皱纹,但神色却依然刚正;她右手握着一件残破的战袍,上面用鲜血写着许多行文字,不过因为战袍没有展开,看不清楚那里写的什么,只能勉强辨认出最上方那个硕大的“冤”字。她的左手则倒握着一把剔骨尖刀,刀尖就戳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眼神冷漠地看着路旁的人,似乎在劝他们不要掺和到这样的事情当中,免得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