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月开口道:
“昭辰的情况,说实话不容乐观。接手昭辰让我们的纸面实力提升了一大截,但昭辰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烫手山芋。民怨四起,政权交替,一旦处理不好,方离塔和那些我们派去的高管都很难收场。我能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地稳住贵族、安抚百姓,先把饼画出去,到时候能兑现多少另说。”
河月迟疑了一下,对利德说道:
“你所说的其实是强迫民众参军,这对刚刚经历战乱的昭辰来说绝对是一件激化矛盾的事情。我担心将来会有人煽风点火,到时候局面恐怕会更加复杂。”
利德撕了一块羊腿,这个世界的香辛料种类不算太多,羊腿中的腥膻味没办法完全盖住,但总体来说味道依然不错。他吃了个满嘴流油,还不忘舔舔手指,随口问道:
“你觉得昭辰重要,还是云阳重要?”
河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肯定是云阳啊,云阳是我们的立身之本……但这为什么会变成二选一的问题?”
利德用筷子轻轻敲了敲面前的盘子,朝那些坐在其他座位上大声聊天的人扬了扬下巴。
河月顿时安静下来,跟利德一同朝那边看去。
邻桌的两个人正拿着盛满葡萄酒的杯子相碰,脸色通红地交谈着:
“要我说,新的领主就是有本事!昭辰啊,跟我们打了多少年了,现在直接变成了我们的领土!痛快是真他妈的痛快,照这个速度干下去,说不定老子能看见云阳称王称霸的一天,到时候我出门见到其他领地的人,一定横着走。”
对面的那位也喝了不少,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也摇晃得厉害,一杯酒眨眼间就抖得只剩半杯,嘴巴里断断续续地说道:
“前段时间征兵打仗,说是要提高商业税,我是真的给气个半死……虽说领地有难,要么取之于民,要么取之于商,但这事情真的摊到我头上,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幸好啊……幸好,昭辰拿到手了,云海也打赢了,值得庆贺……”
利德喝了一口酒,又把视线转到了另外一桌。
那一桌的人看上去满面红光,坐在首位的人言语中是藏不住的兴奋:
“我就说我家那混小子天生就是当兵的料!前线传来战报,说他一个人就在昭辰杀了七个,七个啊!!当时昭辰的反叛军压不住,我们的人拿命去填;那小子的战友都死绝了,他一个人冲上去,身上被砍了十六刀,一条胳膊就剩几根筋连着!他……他……”
坐在首位的大叔给自己灌了一壶酒,眼泪吧嗒吧嗒落在酒碗里,泣不成声:
“他也差点没回来……”
身边的人举杯相劝,说什么吉人自有天相,说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旁边桌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忽然伏在桌上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两只干瘦的手不停地擦着眼泪。有人活下来,自然就有人永远都无法回来,回来的是英雄,倒下去的人却永远留在了异域他乡。
人间悲喜,尽收眼底。
河月沉默了很久。
利德喝干了杯中的酒,平静地说道:
“河月,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觉得人不应该分三六九等,云阳的百姓与昭辰的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猛地将杯子放在桌面上,吓了河月一跳。河月抬起头,就听见利德冷酷地说道:
“可昭辰烂了,烂到骨子里去了,他们的内乱凭什么要我云阳的百姓来买单?我们也刚刚经历过战火,我们的府库也并不充裕,我们的人也没有预期的那么幸福。这时候你给昭辰和我们同等的待遇,你让我们的人怎么想?有的人勒紧裤腰带给我们提供军需,有的人拿布条缠一圈脑袋就上了战场,他们的心如果寒了,云阳也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