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望着前方高大的青阳府城门，脸上浮现喜悦的神色，本来已经走得乏力的双腿，此刻又像是充满了力气般快速地往前移动了起来。</P>

一个弓着腰，衣裳只剩一块勉强蔽体的老妇人心中有些忐忑，对扶着她走路的青年男人说道：“儿啊，娘的腿不好，做不了什么力气活儿，你说他们会要娘吗？若是他们不让娘进城，你便自己独自进城吧，娘不能拖累了你。”</P>

只背着一个破烂背篓的男人摇了摇头，他声音有些艰涩，“娘，你放心吧，要是青阳府不收你，儿子就和你一起走，咱们就是死也要一家人都死在一起。”</P>

几年前，他们一家人从家乡一路逃到湘江府，因为逃得早，这才运气好，躲过了蛮子和叛军的追杀。</P>

可他们因为太匆忙，并没有带上户籍，更没有路引，各地的士兵都不让他们进城。</P>

大部分的城池也根本就不肯接纳流民，甚至还会驱赶他们，他们只能一路往前走，身上带的粮食吃光了，便靠着吃路上的野菜、动物、树皮和观音土勉强留着一口气。</P>

她记得刚开始逃荒时，每路过一个府城，都会有人牙子带着人在门口晃悠，家中有儿女的便去央求人牙子将儿女带走，换取一口吃的。当然，自己的儿女们哪怕被卖去给人为奴为婢，也比跟着他们毫无目的逃难好。</P>

刚开始世道还没那么乱时，将儿女卖给府城中的人牙子，也能真的为儿女们寻到一条活路，不管他们被卖去哪里，又是卖去做什么，只要能活着，能有一口饭吃，便是好的。</P>

可等到叛军占领各大府城以及旱情更严重后，这些人牙子便只会将从流民手中买来的人拉到菜人市场中。</P>

男五两栗米，</P>

女六两栗米，</P>

小孩八两栗米。</P>

……</P>

而流民们进不了城，也不知道，还一个劲儿的求着这些人牙子将自己的孩子带走。</P>

在一次叛军破城后，流民们才跟着跑了进去，当其中一个流民在菜人市场中的木头笼子中见到了自己那正等着被屠宰的一双八岁儿女时，此事便口口相传到所有流民耳中。</P>

自此，他们便再不愿将儿女卖给人牙子了。</P>

老妇人低着头，如老黄牛般往前走，逃荒路上她死了老头子，又死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儿子是在湘江府死的，老头子和女儿们则是在逃荒路上死的。</P>

她回头看着男人的背篓，上面有已经烂了的木簪子，有一柄烟杆和一堆既不能吃，又不能喝，连卖都卖不出去的破烂。</P>

但那些都是她老伴，她大儿子，她女儿们留下的东西。</P>

“好，要是咱娘俩真活不下去了，也算是能一家团圆了！”</P>

老妇人挤出一个笑容来，她许久未笑过了，如今一笑，嘴角都扯得有些发疼，男子也麻木地点了点头，扶着他唯一的亲人，一步一步地朝着青阳府走去。</P>

“你们快看！这城门两边的地里种的是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