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她的头,轻声安慰着:</P>
“没事的,姑娘醒了,没事了。”</P>
“嗯。”</P>
燕儿拖着浓浓的鼻音,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珠子。</P>
她见我没有穿鞋,急忙扶着我到床上躺好,然后,转过身,从桌子上端过药碗,一口一口地吹着气,小心翼翼地喂我吃起药来。</P>
她一会哭一会笑的,情绪激动得连双手都止不住地颤抖着,药勺碰着药碗,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P>
忽然,有光透过瓷制的药勺射入眼中,令人炫目,我不自觉地眯起了眼。</P>
一阵刺目的白光瞬间在眼前亮起,好似又令我回到了梦中那片阴暗的水牢里。我看着眼前的燕儿渐渐与记忆中二叔的影子重叠在一起。</P>
恍然间竟看得出神,连她在说什么也都听不清了……</P>
“姑娘。”</P>
“啊?你说什么?”</P>
“姑娘,鹊儿姐说,她去告诉二姑娘一声,大姑娘醒了。”</P>
我浅浅一愣:</P>
“哦?怎么要跟二姑娘说?”</P>
“因为是二姑娘送您回来的呀,大夫也是她给请的呢。”</P>
燕儿盛出一口汤药,垫着帕子往我的嘴边送。</P>
“二姑娘?”</P>
我咽下这口药。</P>
真是苦的惊人。</P>
我隐约记得,那晚似乎是让淮安去平康坊外接的自己?</P>
于是蹙着眉,轻声问道:</P>
“淮安呢?”</P>
燕儿小心翼翼地喂着汤药,为我擦去唇边的药渍:</P>
“淮安在门口候着呢。”</P>
“他当日没去接我吗?”</P>
“去了啊,但还没走多远,就被二姑娘拦下了。二姑娘说她正好要出趟门,顺便把你接回来,淮安拗不过,只能应了,然后他悄悄地跟了上去,直到看见二姑娘的确是将您送了回来,他才默默地跟着回来了。”</P>
“哦……这样……”</P>
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挣扎着站了起来。</P>
燕儿见状,拧着眉放下药碗,去小衣橱里翻出了一袭素雅的青灰色的袄子,为我披在肩上。</P>
她又奉来手炉。</P>
手炉子里微微飘出的柴火气有些呛人,我不自觉地咳了咳,眼角泛红。</P>
我连忙推开手炉,系着袄子,带着燕儿穿过院子就往门外走去。</P>
外面的阳光如丝绸般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放眼看去,四周尽是一派秋高气爽的美好景象,然而,我此时心里装着事,全然无意欣赏,渐渐步履生风。</P>
“阿姊,你怎么来了?”</P>
刚踏入二姑娘的院子,还未走出几步,便恰逢她带着玉儿正欲出门。</P>
玉白色的披挂下,娇艳欲滴的牡丹花赫然显眼。</P>
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二姑娘瞧,可能是我的目光过于炙热,她看着我悄悄地退后了一步。</P>
“他在哪?”我问。</P>
“在城西的十里坡。”二姑娘垂着眸,神色闪烁。</P>
“好。”</P>
我不愿过多地责备于她,于是,唤来燕儿带上银两,便出了府。</P>
路过西市时,我特意吩咐淮安绕路,去一趟阿郎酒肆,打上了三壶好酒,然后,再往城西的十里坡赶去。</P>
这一路上,燕儿乖巧地低着头,没有吭声。</P>
我看着车外疾驰而过的倒影,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之中。</P>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梦中的九娘,名唤金九娘,小字囡囡,如月坊歌妓,二十岁时就已名满长安。</P>
如月坊秋宴题记,曾有书生戏吟:</P>
“若闻九娘歌一曲,纵使千金亦销魂。”</P>
……</P>
我喃喃自语着,一滴泪水突然从眼角处怆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