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雪还没有化，府内便传来一阵喧嚣之声。</P>
再一打听，原来是谢老夫人在大夫人的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已经闹了一个多时辰了，直说是府内闹鬼，一直尖声叫嚷个不停。</P>
“弄得大夫人没法子，只得先将谢老夫人送回谢府上去了。”</P>
燕儿坐在榻上小声地八卦着。她一边从妆镜中观望着喜鹊为我挽发描眉，一边慢条斯理地梳理着手中的丝线，按照几案上的图册，学着打丝绺子。</P>
异常认真。</P>
我忍不住斜眼瞟了她一眼，问道：</P>
“那谢老夫人现下已经出府了吗？”</P>
燕儿低着头，没有答话。</P>
我从镜子中望去，原来是她手中的丝线打了结，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解开。然后，听她抬起头答道：</P>
“应该还没有吧，我今早去找秋婆婆学打三七拳时，还看见谢老夫人在地上撒泼打滚哩，她一会儿骂着先夫人，一会儿又唤着大夫人的乳名，弄得满身都是雪，整个院子里的人都不敢靠近呢……”</P>
她低声念叨着，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我回着话。</P>
“哦？”</P>
我却听得来了兴致，问道：</P>
“她骂先夫人什么？”</P>
燕儿努了努嘴，没有吭声。见我扭过头来瞧着她，只得掐起嗓子学着谢老夫人的话，道：</P>
“谢阿抚你这个短命鬼——”</P>
“谢阿抚——你不得好死，你死都死不安生——啊——”</P>
她厉声尖叫着，听得喜鹊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P>
“真是个活宝。”</P>
我笑着摇摇头。</P>
但燕儿却八卦上了头，她放下手中的绺子，搬过椅子在我的身边坐下，直言道：</P>
“今儿啊，老夫人在院子里打滚儿时，大夫人去扶她，听说还受了伤哩。”</P>
“哦？受了什么伤？”</P>
我挑起眉，从妆镜中朝她望去。</P>
燕儿大大的眸子里亮晶晶地，显然正说到兴头上，还有些故作神秘地说道：</P>
“说是大夫人想把老夫人从地上拉起来，结果刚一伸手，就被老夫人狠狠地给抓了一爪子，手背上立马被抓出了三道血印子，当场就见了红哩。又听说，后来，等老夫人见了血啊，那就更一发不可收拾了，她红着眼睛一直叫有鬼！有鬼！有鬼呢！听着都怪吓人的……”</P>
燕儿害怕地抚着自己的心口，可眼里哪有丝毫惧意？显是对这热闹爱看得紧。</P>
倒是喜鹊做贼心虚地双手一抖，我的头皮瞬间被抽紧。</P>
我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弄得喜鹊着急忙慌地给我松了髻。</P>
她没好气地嗔了燕儿一眼，直怪道：</P>
“你个好人，快别说了。说得跟撞了邪似的，没鬼都变得有鬼了。”</P>
燕儿却置若罔闻，只是满脸笑意地瞅着她，歪着头问道：</P>
“鹊儿姐，你信府上有鬼吗？”</P>
喜鹊白了她一眼：</P>
“哪里有什么劳什子鬼哦，要有也只有穷鬼和窝囊鬼。”</P>
听得燕儿哈哈一笑，拍着手，直呼：</P>
“妙极妙极！还是鹊儿姐说得在理。”</P>
说完，她便从妆台上拾起一枚角梳递给喜鹊，安静地在一旁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喜鹊为我梳妆。</P>
“美人眉，正梳妆，黛紫青墨，小荷尖上俏。”</P>
燕儿怔怔地盯着我瞧，仿佛透过我在看别人，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红了眼眶眶。</P>
她别过头去，等喜鹊梳妆完，端着银盆子退下时，也跟着走了出去。</P>
她打了一半的绺子扔在篓子里，丢在榻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