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慧娟问,然后明白了,她也笑了起来:“你是不是笑我,自己才多少点大。”
“不敢不敢。”张晨说,“我是笑你,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不过也好,要管三家店了,还真是和一家店都自己亲力亲为不一样。”
“哼,你是不是说,我要变成老太婆才可以管?”慧娟问。
“不是,你现在就可以管。”张晨说,“你有这个能力,这家店还没开张的时候,你不还担心吗,结果,不是管好好的,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吗?”
“你说,张大哥。”
“有合适的人选,你就先任命他们当你的助理,助理,三个四个五个都没有关系,这样,在工作中,你可以有意识地放手,让他们去干,你就在边上看着,一个人的能力大小,在做事情的时候最能看出来。”
“好的,张大哥,我会照你说的去做的,你放心……”
张晨问:“我放心什么?”
“我会把这事做好的。”慧娟说,“你就照顾好你自己,不要太忙了。”
“还说我,你自己也照顾好自己。”张晨说,“不要太拼了,每天晚上都这么迟。”
“不在这里,我也没事情做啊,工作忙的时候,还好一点。”慧娟说,似乎话里有话。
两个人都沉默了。
“张大哥,我想求你一件事,好吗?”慧娟低声说。
“什么事,你说,不用求。”张晨缓声说。
“我能不能就这样,就在你车上睡一会?”慧娟问。
“好。”
张晨转身,从后座位上拿过一件自己的衣服,递给了慧娟,和她说,把座位放倒,把这个盖上,好好睡。
张晨说着启动了汽车,他说,我去找一个地方停车。
慧娟轻轻地笑了一下,她把座位放倒,人躺了下去,把张晨的衣服盖在身上,她侧着脸看着张晨开车,看了一会,她满意地把眼睛闭上了。
张晨开着车,沿着二号路一直往前开,一直开到了钱塘江边,开到了江堤上,张晨这才把车停住,把手刹拉紧,把车灯关了,但没有熄火,他看了看慧娟,慧娟躺在那里,睡得很香,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张晨打开车门,下了车,朝靠近钱塘江那面的外堤走去,他看到堤坝下面有两盏矿灯亮着,有人坐在那里钓鱼。
张晨始终难以理解,不管是寒冬腊月还是三九伏天,钱塘江边,总是有一群钓鱼的人,他们整夜整夜地这样坐着钓鱼。
他们的脸上是平和的,能不能钓到鱼,他们好像并不是很在乎,他们享受的,只是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这其中的幸福和快乐,张晨体会不到,也理解不了。
张晨没有走下堤岸去,他觉得对这些钓鱼的人来说,这个时候,任何人的接近,都是在打破他们完整的安宁,都会打扰到他们,张晨不想变成那个冒然闯入的野蛮人。
他在堤顶坐了下来,掏出香烟抽了起来,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要是远处有人在看着他,看着这个后半夜在堤坝上坐着抽烟的人,会不会也感到很奇怪?
张晨这样想着的时候,很自然地,他就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车,车子安静地卧在那里,发出了低沉的,轻微的低鸣,一如人的鼾声。
连月亮也已经西沉了,细细的江风,早就把暑热从大地上收尽,吹过人的耳畔,就像是有无数的鱼在唼唼哫哫。
月光洒在江面的时候,和海面不同,月光在海面是神秘的,骚动不安的,它洒在江面的时候,却是宁静的,细腻的,让人有倾诉的欲望。
张晨坐着抽完了两支烟,江堤上有风,有风的时候,蚊子就不会在堤顶逗留,张晨走回去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他也把座位放倒,把车窗打开了一拳宽,然后把发动机熄火了。
顷刻间万籁俱寂,只有慧娟轻轻的鼾声,只有风,唼唼哫哫。
等到张晨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金光,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把江面、江堤和车窗涂满了金色,虽然这金光还是柔弱的,张晨看了看边上,慧娟已经不在,张晨下了车,就看到慧娟从江堤的那头,缓缓地朝自己走来。
朝霞把她的身影勾勒成了一幅剪纸,特别美,还有些晃眼,慧娟走近的时候问他:
“张大哥,你睡得好吗?我睡得特别好。”
她说着就伸了伸手臂。
堤坝下面,那些钓鱼的人早就不见了,有那么一瞬,张晨恍惚了,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黑夜一起,被谁收走了。
“我也睡得很好。”张晨和慧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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