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真的有的像是两面人。”游国栋苦笑道,“两面不讨好,里外不是人,国内原来的老师和同学,认为我是架子大,出来了,成了东京工业大学的教授了,就把自己当根葱,在这里,人家又根本不把你当根葱。”
“其实,国内现在也不错,游教授要是能够回去,像在浙大当一个教授,也很不错的。”向南说。
游国栋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不敢动了,不为自己,也要为这个家,为小孩子考虑考虑,就是我们能够适应,小孩子适应不适应得了,也很难说,现在国内小孩子的竞争,我听我那些同学说,可是比我们大人还激烈,一步空,就步步空,他们一下子适应不了那样的竞争的。
“要是再放回到二十多年前,我刚拿到博士学位的时候,二话不说,肯定就回国了,不会留在日本,可那个时候,国内的人都在往外面跑,我们这些在外面的,国内的同学打电话过来,都是羡慕得不得了,我们又怎么会回去,这都是一时一势,没有办法的事情。”
游国栋这样说着的时候,贺红梅始终沉默着,向南知道,她肯定也是心有戚戚焉。
“对了,游教授,你在永城,还有兄弟姐妹吗?”殷桃问。
“有。”游国栋说。
“那你们怎么不回去看看?”殷桃说,“带着小孩,多回去看看,说不定慢慢就能适应了,国内的小孩竞争确实激烈,但小弟弟小妹妹,都很聪明啊,我想,只要给他们一定的时间,他们肯定能适应,也不会比其他的小孩差的,小孩子的适应能力,比我们大人快得多。”
游国栋摇了摇头,沉默着没有吱声,向南在桌子下面,用脚碰了碰殷桃,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从第一次见到游教授夫妇,和他们交流的时候,向南就觉得游教授对回永城,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果然,游国栋起来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徐爱娟和他们说:“老游他其实很怕回去,特别是回去永城。”
“为什么?”丁友松问。
“伤透了心。”徐爱娟叹了口气,和他们说:“我们最后一次回去,是他妈妈去世的时候,永城殡仪馆你们都知道,不是有灵堂,人死之后要摆两天,家属要在那里守灵吗?
“那天晚上,他妈妈还躺在那里,两个弟弟和弟媳,就为了他妈妈留下的一套房子,大吵起来,差一点还打起来,他怎么劝都没有用,到了他妈妈火化的时候,他们干脆赌气,连来都没有来,我们把他妈妈送上山,也就马上坐车去了上海,直接回来日本。
“他说,他从此就没有了这两个弟弟,他们要上天入地,都和他没有关系。”
徐爱娟的话,让大家唏嘘不已,贺红梅叹道:
“我家里还没有那么不堪,我回去的时候,家里人对我也是客客气气的,但是我就是觉得,中间已经有一层什么了,我融不进去了,可能,和游教授相反,是他们对我失望了吧,我家里那个时候,很反对我来日本的。”
向南看着贺红梅,她也还记得,虽然那个时候,她对大人的事情不是很懂,但她知道,其实大家都很希望红梅阿姨能和张晨叔叔在一起的,听说,连她的父母和姐姐,也很希望他们能在一起,雯雯和倩倩,也想尽了办法,想让他们在一起。
红梅阿姨,可以说是在大家的一致反对下,只身一人飞往日本的。
徐爱娟笑道:“我和老游差不多,不过比他单纯,我家是永城乡下的,在我们老家的观念就是,女儿嫁出去了,就是一盆水泼出去了,所以我父母死后,我哥哥弟弟他们分家产,连问都不会问我。
“对了,去年说是要迁坟,想起我来了,打电话和我说,我这个女儿,也要出一份钱,哈哈,我和他们说,没有关系,都我来出好了,你们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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