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感觉到了异常,似乎有什么他没有注意到的事情正在发生。
张纯良果断掏出自己布包里的两个空矿泉水瓶,用水桶里的水灌满。
“你怎么不动了呀?”井下的男人声音沉闷,“水桶应该还没有装满吧,我们快点继续装呀——”
张纯良没有理会他,收拾好自己的小布包,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当他转头的那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了。
——他身后那扇连接寺庙里的红色小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
那拥有九颗头的泥塑佛像已经从台子上爬下来,此刻正笨拙地弯着腰,从打开的门缝里森森地窥伺着他。
它上千只手正扒着狭小的门框,向两边撑大,年久失修的砖房上布满了裂缝,眼看即将支撑不住。
见张纯良发现了它,它愈发的肆无忌惮,墙壁上的砖石发出痛苦不堪的咯吱声,开始窸窸窣窣地往下掉渣。
张纯良后退一步,小腿磕到了井边。
他往下一看,看到一张惨白浮肿的人脸。
那人正在缓缓向上攀爬,浑浊发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纯良,问道:“……水还没有满,你为什么要走呢?”
张纯良深吸一口气,抬起身旁装了一半水的木桶,狠狠砸了下去。
那惨白人形被直接砸到了井底,发出一声闷响。
这院落并不是全封闭的,有一面是长满枯黄干藤的木栏杆,连通着外界。
幸亏张纯良发现得还算早,那佛像身形太大,被卡在门口暂时无法出来。
这给了他逃生的时间。
他借助一旁的石墩,攀上了高高的木栏杆,准备翻出院子。
可是,那栏杆上的干枯藤条仿佛活过来一般,扯拽着他的双腿,把他死死固定在栏杆上。
见到手的猎物快要逃出生天,那邪佛的千只泥手开始猛然使劲,偌大的院墙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垮塌。
烟尘中,巨大的泥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那九只表情各异的佛头死死地盯着张纯良,身上的泥渣不断掉落。
它拖着笨重的躯体,一点点靠近了张纯良。
捆在张纯良身上的干藤水分缺失,不再那样充满韧劲,他用尽力气踢踹了片刻,脆弱的藤条便碎裂成渣。
但是这些藤条实在太多,他踹断一条,另一条就会补上空缺,眼看邪佛越来越近,就快触碰到他的身体。
张纯良狠狠一咬牙,将身体的整个重心向院外一躺,顿时扯拽着干枯的黄藤一起摔到了院子外。
一瞬间,他的后脑和肩背钝痛无比,整个人头晕脑胀,险些痛到昏厥。
幸好,那些藤条垫在他身下做了缓冲,这才让他有力气爬起身,向村子内的人群里跑去。
他回头一看,只见那硕大的九头佛将头探出了栏杆,望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阴沉和不甘——它无法离开那个院子。
“妈的,什么鬼村子,屁东西都没有。”一无所获的人们沮丧地回到队伍里,骂骂咧咧地抱怨着。
张纯良找了块空地,疲惫地坐下,粗喘了一口气。
他浑身都是伤痕,整个人疲倦极了。
刚才逃跑的动作过大,扯开了小腿上蜘蛛叮咬出来的伤口,发黑的血液顺着小腿滴在了地上。
“你咋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长发老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瞪大眼睛,瞅着张纯良狼狈的样子。
张纯良指了指他逃命过来的方向,声音虚弱:“那里有个寺庙,里面的佛像太恐怖了,把我吓得摔了一跤。”
老头狐疑地向远处看了看,然后又摇了摇头:“你脑子晒坏了吗?那里是个鱼塘,哪里有什么寺庙?”
张纯良一怔,爬起来向来时的方向望去。老头说的没错,他刚才拼死逃出来的地方,根本没什么房屋,而是一个宽阔空旷的空鱼塘,怪不得,那个佛堂里根本没有被人搜过的痕迹。
他怔愣片刻,仿佛意识到什么,从布包里掏出了自己拼死带出来的两瓶水——里面根本没有水,装满了杂草和土块。
“太欺负人了。”张纯良看着满瓶子的土块,喃喃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副本。”
“准备走了。”老头咳嗽两声,催促道,“有病了也不能停下,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张纯良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瘸一拐地跟上了前面人的队伍。
可能是他现在的模样着实有些可怕,他身边的人离他远了一点,目光怪异地看着他。
张纯良无暇顾及他们的态度,只觉得脑袋还是很痛,耳边总有一些奇怪的尖锐幻听。
他心里有种糟糕的预感,这种预感相当强烈。
——这个副本正在针对他,恶意直白,不掩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