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给讲讲呗!”方临压下纷乱的思绪,给欧夫子递过竹筒,笑着道。
他挺喜欢这样的话题,历史社会风气变化,从欧夫子口中娓娓道来,这可以加深他对整个大夏社会的理解,仿如看到那从保守到开放的滔滔大势。
“你小子,就惦记着我肚子里这点东西!”
欧夫子指了下方临,接过竹筒喝了口水,果真讲述起来“从开国初年到如今,不仅是吃喝饮宴在变,婚姻大事也在变。”
“开国初年,等级森严,穿件衣服、用副碗筷都有定制,婚姻上自然也有严格规定,一般亲属不婚、同姓不婚、尊卑不婚、官民不婚、良贱不婚,谁与谁结婚,皆有律法,若有违法者罚之。如‘奴取良人为妻,则杖八十,良人娶了奴,则一同为奴,贬为卑贱一级之人’。”
方临点头,能想象到当时风气。
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士必然不愿与农、工、商结亲,农亦不愿与工商联姻,各守着各的,老死不相往来。
欧夫子还说了一则真实小故事“永宁年间,也就是大夏第三朝,凤阳府有个秀才,姓成,家有二女,长女已嫁了出去,小女待字闺中,唤作成秀婷,颇有些姿色,人也机灵,从小未学女工,读了不少书,知书达理,落落大方。
成秀才千辛万苦培养了小女,自然是要嫁个好人家的,哪曾想读了些书的女儿,性格方面竟自主性便强一些,瞒着父母私下结识了一位商户之家的儿子。
却说这商户,经营有方,很是有些产业,嫁过去了,绝对是吃不了苦的。这日,商户备了许多聘礼来提亲,还请了个当地知名媒婆,指望说动成秀才,成就一番好姻缘。”
欧夫子说到这里,考较看向方临“你说这门亲事能成么?”
“依我看,以那时的社会风气,必然是不成的。”方临答道。
“是啊!”
欧夫子继续讲述“商户、媒婆刚进门,表明来意,就被成秀才轰了出去。
这是极无理的,商户家、媒婆都觉得成家过分,说这岂是待客之道?成秀才却道‘待什么客?我家书香门第,世代治学读书,伱却把贩夫走卒给我引进门来,分明是要害我家,哪里是客’。
等轰走了商户家、媒婆,成秀婷哭成泪人儿一般,埋怨父亲将心爱之人扫地出门。成秀才正在气头上,拿了把扫帚就让女儿身上招呼,边打边骂道‘你个不孝东西,我费尽心思培养你读书,也不指望你光耀门楣,你就是找个农户来,我也认了,可找来家商户,自甘下贱,让为父情何以堪’。”
“方临,你说这事,成秀才和成家女,谁对谁错?”欧夫子又问。
方临想了一下,道“成家女谈不上什么错;成秀才所作所为,也无可厚非,毕竟,为了所谓爱情,嫁去商户,作践的不是只是自己,还有家庭的名声。”
“谁都没错,可不是么?”
欧夫子笑了笑,道“这是开国初年,咱大夏朝到了正德年间,在种种因素影响下,改了制度,商籍也可参加科举,如此一来,商人不仅拥有大量财富,更有了国家承认的地位。时至今日,你可能想象这带来的影响?”
“士农工商等级制度打破之后,门第观念想来也会迎来改变,一切以贫富论英雄,以积攒了多少财富论输赢,不管了是何出身,有钱才是第一,这种观念大概是延伸到了婚嫁方面?”方临字斟句酌道。
“不错,孺子可教也。”
欧夫子又讲了个真实小故事“咱们洪泰年间,也就前两年的事情,城中有个农户,姓周,祖传二三十亩地,雇了五六个劳役,除去种植水稻,另种有桑麻棉花等作物,搞得有声有色,也算小有家财,有一子,名叫周孝元,还是我的学生,酷爱读书,二十岁也考上了秀才。你说这条件不错了吧?”
“自然。”方临点头。
“周家如此家境,周孝元又到了成婚年纪,上门提亲者不少,媒婆说某某家有位姑娘不错,又说某某家小姐待字闺中。
哪料周孝元都看不上,一一回绝了,原来,他偏偏看中了谷家的小姐,叫作谷彩儿。
要说谷家何许人也?乃是府城中有数的豪商,荣信商行的东主,有织造坊三座,船厂一座,做的是丝绵生意,还有一整只船队……家大业大,周家虽然也算殷实,与谷家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周家请人去谷家提亲,却连媒婆都给轰了出来,连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个进士都不是、官身都没有,也配去他家提亲’。
你说这又算是如何?”
“只能说事随世移,社会风气变化。”方临也是感叹。
‘这个时空的大夏,正如前世时空的大明,在中叶后,整个社会思想渐渐开放,商人走出社会底层,士农工商的界限模糊,钱开始向着权渗透,两者相互交织,金钱至上的观念开始兴起。’他心中暗道。
又和欧夫子聊了一会儿,当学童开始上学,欧夫子忙起来,方临也不便再留,回家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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