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孙三,琉城人氏,家中独子,父母在三关做小生意维生。</P>
日子虽然不富裕,但父母独爱我一个,家庭和睦,也其乐滔滔。</P>
我永远忘不了父母被害的那一天,北野蛮子在茶摊喝了茶不付茶钱,父母不欲与他们争辩,反而惨遭杀害。</P>
当他们将茶摊里的银钱一扫而空后,仿佛争到什么荣誉似的得意洋洋而去,只留下我父母血淋淋的尸体,和趴在草丛里的我,我只有拼命地捂着嘴才能堵住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声。</P>
那一年,我八岁。</P>
我要报仇!</P>
我独自流浪到屏城,报名参军,每天苦练杀敌。日日练、夜夜练,我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就会浮现出那几个北野蛮子得意洋洋的神情,让我仿佛浑身的血都要被烧干了一般。</P>
终于,十七岁那年,迎来了第一场战斗。</P>
它发生得如此快,以至于当我发觉自己还活着时,发自内心地痛哭涕零。</P>
我们一队兵勇,本只是轮换戍边,可是因为或多或少和北野蛮子都有仇,便悄悄穿过边境,想要找一些倒霉鬼的晦气。</P>
可没想到的是,才结伴走出三十里,就遇到了前去袭击三关的北野骑兵。</P>
他们呼啸着疾驰而来,马蹄如冰雹,钢刀似雪花,一时之间天地昏暗。</P>
我只记得听到有同袍喊:“结阵、顶住!”</P>
我就在战马不断从我头顶腾空而过时昏了过去。</P>
待到夜里猛然醒来,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地同袍的尸身——二十五人出去,只得三人归。</P>
从那以后,我无心训练,整日如同行尸走肉,我不知道是谁,不知道自己参军做什么。该怎么做才能大仇得报,或者说,我隐隐感觉到,也许这辈子再也报不了仇了。</P>
在这个时期,我遇到了我的妻子,他是我死去同袍的妹妹。成婚后育有一女,团练念我资历老,在城外给我分了块地,我渐渐喜欢上了男耕女织的生活,只有看着我的妻子和女儿,我才能暂时把父母的死、同袍的牺牲放在一边,把所有的痛苦、伤心和失落忘掉。</P>
可我不能离开军队,否则就会失去家里的田地。大概,这辈子就这么样了。</P>
前段日子,听闻三关失守,伍朝万众期待的万三将军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仍在苦苦支撑。我就知道属于我的好日子到头了,身为一个兵,我不知道为什么知府大人在这个时候还不赶快派出援军,反而跟没事儿一样每日照旧,但我知道,迟早会来的那一天,就要到了。</P>
先是三万援军的挑选,我想尽办法逃过了。我很庆幸,这样,我就又能和妻子女儿多待一些时日了,哪怕争取到的仅仅是一个时辰也是好的。</P>
可我万万没想到,老天残酷得就连剩下的一帮残兵都不放过,又把我们和六扇门的捕头捕快整编在一块,听闻是六扇门名捕亲自带队要做什么大动作,我真谢谢了!</P>
然而,出乎我们意料的是,站在那讲话的是个女子。女子也能当名捕?这不是笑话嘛!还俩!难怪伍朝不成气候,总被北野收拾!</P>
这女子一开口就问“怕不怕”,我们都在心里一阵嗤笑不愿搭理她,不怕?你去试试!</P>
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走过来问我话了,秉着对上级要尊重的习惯,我回答了她。</P>
结果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她顺着我的话,说起了家人和百姓对我们的期盼,每一个字都在敲打着我的神经——是啊,这些年来,我自顾自地享着人伦之乐,把当兵当成了谋生的手段。我的复仇呢?我的愤怒呢?那一年,握着长枪狠狠扎向草靶的那个我,如今活成了什么?</P>
我的父母惨遭杀害,我的同袍壮烈牺牲,如今,三关危急,我的妻女受到威胁,前线的同袍需要我,我却把唯一的守护当作苦差在逃避!</P>
我真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女子,她仿佛一把锋锐的小刀,片刻间将我多年来形成的外壳拨开,让我再一次看到那个真正的自己。</P>
所以我和其他人一起吼了出来,“不怕!不怕!”</P>
可她却手一挥,让我们怕,因为面对强敌时不懂得害怕,那就是真傻子。可害怕不代表要失去勇气,因为我们的身后是整个伍朝,是千千万万需要守护的百姓,是国土,是家人,是他们给了我们抗争到底的决心!也许我们会死,但拼死守护家国的人,是英雄!</P>
可是她说了,还不对,今天我们不会死,要死的是那群侵犯我们疆土的蛮子!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我和其他人感觉自己都被那道光给点燃了——多少年了,终于有人带着勇气和信心站在我面前,说出“打死这帮腌臜贱种”的动听话语,我要去战斗,要去杀了这群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让他们知道,活着就应该畏惧!而且其中最可怕的,就是伍朝士兵!</P>
我喊了,从未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大喊,只为了她口中的三个字:“胜——胜——胜!”</P>
胜!原来我一直以来的期盼就这么单纯,我却走了那么多年的弯路。</P>
很激动,激动到数次颤栗,因为我在三队——和她一队。</P>
她跑起来像一匹训练有素的战马,看似松弛,却随时能如箭离弦般飞跑。</P>
她带着我们在西门两侧街道埋伏起来,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镇定自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