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林悦先前冷眼旁观,执法长老几次抢话,根本不给掌门说话的机会,可谓是气焰嚣张。
而修心宗掌门头顶毛发稀疏,胡子倒是满满当当的一大把。
他几次欲言又止,似是并不赞同执法长老之言,却迫于压力,未能主持公道。
身为一派掌门,完全被长老殿长老压制,修心宗掌门显然十分憋屈,面有愤愤。
再看此时同来的各峰峰主,少数明显站队长老殿。多数则闭口不言,互相交换眼神,态度暧昧,气氛沉闷。
这几派阵营暗潮涌动,一目了然。
在现代时,林悦虽然上班没多久,但所在的建筑设计院人口复杂、人浮于事。她小小年纪,也被卷入其中,几次差点被人当枪使。
如今再一看眼前的景象,还有什么不明白。
——长老殿对掌门之位虎视眈眈,一心想要架空掌门夺权。
其一面拉拢其他各峰峰主支持,一面打压反对势力。
师尊辛天隐高冷倔强,不屑长老殿与掌门之间的权力争夺,一直处于冷眼旁观中立的态度。
先前长老殿定多番拉拢,但显然都没有什么效果。
如今就借着与独孤寂之死大做文章。
与其说长老殿是为朝云峰捉拿真凶,倒不如说是趁机打压独秀峰、拉拢朝云峰、进一步架空掌门,从而扩大长老殿的势力。
如此一来,一举数得,岂不快哉!
如今的修心宗,外表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里却早已是千疮百孔。最终会覆灭,只怕不过是时间关系。
林悦如此想着,更是着急。
一旁的大师兄,面色阴沉难看,双眸之中血色浮现,显然离发疯就只差了一步。
若是真的让他疯起来,只怕不是这里的人都被他弄死,就是他被当做妖邪诛灭。
独秀峰大乱,乃至整个修心宗大乱,那她这么个小炮灰,岂不要死无葬身之地?!
该怎么办?!
林悦又气又急,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腹猛然一抽,然后就疼了起来。
这熟悉的疼痛感,让林悦瞬间倒抽了一口冷气。
怎么回事?!
她现在都是男人了,怎么还会姨妈痛?!
那厢,执法长老板着一张老脸,强硬的吩咐长老殿执事将闵锐震从丹炉里拖出来,完全不顾他的死活。
师尊辛天隐一掌重重拍在丹炉之上,寒冰刺骨,差点没冻掉了他们的手。
长老殿执事纷纷缩回手去,朝云峰等人见状也是长剑出鞘,战事一触即发。
大师兄季星泽退入阴影之中,无数黑影从其身后飞出,萦绕于整个大殿之上。
张牙舞爪、阴森恐怖,令人遍体生寒,犹如置身地狱之中!
执法长老上前,厉声道:“如此说来,辛峰主是断然不肯交出凶手了?那若是由此出现纰漏当如何?”
辛天隐面瘫着一张脸,道:“一切事情由我一力承担。”
执法长老:“此话当真?”
辛天隐哼了一声,不屑理他。
“好!既然如此,便签字画押,立卷宗为证……”
执法长老起手化出一柄黑色铁笔,在半空中虚画了一卷卷宗。
——独秀峰辛天隐,要在三日内查找出杀害独孤寂的凶手,如若不然,便将二弟子闵锐震送上执法殿。
同时,辛天隐要向整个若叶大陆发出赎罪书,道明自己太过冲动护短,德不配位。还要将这独秀峰峰主出让,以赔偿朝云峰的损失。
此卷宗便如现代的协议,条条款款,一旦用灵力写就,签字两方便不得悔改。
这条件如此苛刻,完全不近人情。
林悦扶着腰,也是一脸懵逼,怎么就这么点时间,师尊居然要与执法长老签“军令状”了?!
这执法长老借着捉拿二师兄之事借题发挥,目的明显就是独秀峰峰主之位!
他算准了师尊的个性,定是不屑与其争论,遂挖了个坑,让师尊往里跳。
这老头子,实在是太坏了!
可千万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
还有大师兄……那个定时炸/弹!
林悦捂着开始一抽一抽发疼的肚子,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
季星泽动作一滞,倏然低下头来,就只见小师弟满脸苍白,朝着他摇了摇头……
“哎呀,这也不至于,不至于吧……”
掌门也是摸着大胡子,一面想要劝解,一面却是愁云惨淡、无能为力的样子。
他深觉长老殿行事太过武断,却束手无策。再扭头看看辛天隐,脾气更是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真是白瞎了这一张好脸!
凭着辛天隐的聪明才智,难道就看不穿这一切吗?!
哎……
掌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胡子都跟着白了几分。
可就在这时,掌门突然听到一道软糯悦耳的声音,在空旷的独秀殿中响起:
“找不到凶手,便要我二师兄填命,还要我师尊失了峰主之位。那若是找到了凶手,又当如何?”
这声音犹如清澈溪水潺潺流淌,让人瞬间耳目一新。
众人皆都寻声看去。
只见冰冷大殿之上,独秀峰小师弟一袭白衣,俏生生立于黑色丹炉旁。
其面色略有苍白,却显得那一双黑眸更是灵动闪烁,宛若误入人间的精灵。
她缓步上前,盯着卷宗道:“这卷宗上如此写,只怕多有不公呀。”
执法长老嘴角向下,两道法令纹深深,显得苦大仇深。
往日他只道独秀峰炼丹的,皆都脾气暴躁,莽撞冲动一根经。只有那皮笑肉不笑的大弟子心思深沉,难以对付。
如今却不知,从何处跳出了个小弟子,居然也是这般难缠。
他看着已经开始结契的卷宗,不以为然道:“那你要如何?”
林悦抿了抿唇,似是为难道:
“若是我们找到真正的凶手,长老您也要负荆请罪。并昭告天下,您老人家能力有限,德不配位,辞去长老殿执法长老一职。如此一来,才方显公平。”
“呵呵!”执法长老冷笑了一声,显然根本不屑理睬。
可这时,那久未出声的独秀峰大弟子也扬声道:“长老是不敢吗?”
季星泽一出手,其他独秀峰弟子也纷纷道:“如此不公平的卷宗,签他做甚!不签!不签!”
更有其他峰主也摇头暗道,长老殿做事不公。
执法长老太阳穴突突跳动,双目怒瞪,恨不得将这些人都生吃了。
他回身催促卷宗结契。
这时,辛天隐却一把按住了卷宗,沉声道:“我这小徒弟说的不错,你把这几条也添上去。”
执法长老眼眸猛然一缩,不明白辛天隐怎么突然就听得进人劝了。
林悦眨了眨眼睛,追问道:“怎么?长老,您不敢吗?”
执法长老一甩衣袖,哼了一声:“悉听尊便!”
林悦突然急吼吼的冲将上去:“大师兄,快将这段也写上去!”
这就像现代的签合同,每一个条款都得认真查看,仔细体会其中含义,从而保障自己的权益。
执法长老敢倚老卖老,难道她就不能倚小卖小了?
季星泽灰眸闪动,原本铺天盖地般的黑影倏然一停。
紧接着,他直接上前将这些条款用灵力也写在了卷宗之上。
季星泽的动作极快,灵力汹涌磅礴。
执法长老死死盯着那被加入了新条款的卷宗,眉心不停抽搐。
独孤寂之死,乃是长老殿绊倒独秀峰,架空掌门权力的最好时机。
如今看起来,却些微有了变数。
——那独秀峰的废物小弟子居然跳出来,质疑他的决定。
而一向顽固倔强,又极爱面子,不听人劝的辛天隐,居然采纳了小徒弟的意见。
如此枝节横生,显然不在他的预计范围之内。
执法长老吊着眉,瞥了一旁低低抽泣的聂含情一眼。
不过,没关系,这擎天殿密室杀人诡异叵测,凶手又岂是如此好找的。
即使给他们三天时间不眠不休,只怕他们也休想找到一丝其他的线索。
如此想着,执法长老将两方签过字的卷宗收好。还为了展示公平公正,交由掌门保管。
掌门接了卷宗,又派了几名弟子看管丹炉。
这几名弟子之中,自然包括了掌门峰、长老殿以及朝云峰之人。
众人见此,纷纷离去。
那些长老殿之人,脚裸处的黑影如蛇一般缠绕其上,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
而聂含情眼中含泪,在离去前回头看了辛天隐一眼。
杏眼含情,令人觉得怜惜不已。
只可惜,辛天隐不但高冷木讷,还是个冰山直男。即使察觉到了聂含情的目光,也只低声道:
“节哀顺变。”
话音未落,他便快步上前,查看那装着他二徒弟的丹炉去了。
聂含情一滴眼泪自眼角流下,最终还是掩面而去。
“唔……”
林悦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先前她还只是隐隐觉得肚子疼,现在,疼痛的感觉倒是越来越明显了。
全身都好似被浸泡在冷水里一样,肚子一抽一抽的,而且,整个腰背都是酸的不得了。
这疼痛是如此熟悉,林悦的脑海中只划过了大大的三个字——姨妈痛。
她在现代时就有痛经,每个月那几天,就跟要了半条命似的。
日常,她也不敢喝冷的,不敢着凉,那几天甚至还常备着止疼药。
可是没想到,她都穿越到修真/世界来了,都变成了一个男人了,居然还会姨妈痛。
这有没有搞错啊!
林悦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都快被冷汗给湿透了。
这时,却见换了一身白衣的秦宓真犹豫着,走了过来。
林悦:“有事?”
秦宓真咬了咬嘴唇,当着林悦的面,摊开手掌。
里面赫然有一只小小的白玉瓷瓶。
林悦:“给……我的?”
秦宓真脸颊微红,点了点头。
林悦一脸懵逼,怎么回事?!
她打了秦宓真一顿,秦宓真非但不生气,居然还给她来送伤药了?!
搞错了吧?!
林悦脸上的擦伤,再不治疗就快要好了。
她自己都全然没有在意,却不知道秦宓真居然放在了心上。
林悦忙摆手谢绝。
秦宓真欲言又止,面带关切,只说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林悦现在是肚子疼啊,一抽一抽的。可这霸王花一下变成了菟丝花,她更受不了啊。
两人相对无言。
秦宓真摇了摇下唇,突然拿着小玉瓶便要往林悦的手中塞。
林悦本就疼的满头大汗,瞬间就被她推了个踉跄。
下一刻,一道带着冷香的力量袭来,将林悦稳稳扶起。顺带青色广袖一挥,那白玉小瓷瓶叮里当啷的掉落在了地上。
秦宓真盯着那小瓷瓶,双目赤红:“你?!”
来人却是大师兄季星泽。
只见,他双手笼于袖中,居高临下地睥了秦宓真一眼。
秦宓真瞬间怒发冲冠,一扫方才面对林悦时的娇羞,只差没把赤红长鞭掏出来,与季星泽斗个你死我活。
林悦一见情况不对,忙扶着腰将那小瓷瓶捡起,告诉秦宓真,她把她的药收了,同时十分感谢她的关系。
原本两峰之间就怒剑拔张,若季星泽与秦宓真打起来,只怕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那渔人自然指的是长老殿。
听着林悦温声软语的劝解,秦宓真这才被劝了回去。
临走时,她还回过头来,狠狠的剐了季星泽一眼,无声的骂了一句。
光看那嘴型,林悦猜测应该又跟“狗”有关系。
林悦:“……”怎么又跟狗杠上了?
这两人到底有什么矛盾,一碰上怎么都跟吃了□□似的。
林悦头疼。
季星泽眼眸微眯,伸手接过林悦手中的小瓷瓶。两根修长苍白的手指一用力,直接就化作了齑粉。
林悦:“诶……”
“你要?”季星泽扬了扬手,“没有了。”
呵呵,宁高兴就好。
不过如此一来,林悦倒是更加好奇这两人的关系了。
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小插曲,林悦精神高度紧张,一时之间倒是忘了肚子疼。
之后,季星泽就向师尊提出,小师弟的星游阁已毁,重建还需时日。不如让小师弟暂住到他的星辰阁中去。
师尊向来醉心炼丹,峰中一切事务原本都有季星泽全权处理,如今更有二徒弟的事情需要处理,当即没有提出异议。
只有三师兄在旁嘀咕了几声。
他原本还想拐了小师弟去他的淘海阁住,没想到却被大师兄抢了先。
说来也是奇怪,原本大师兄对谁都挺好,一碗水端平,不见对谁假以辞色。却没想到,如今突然对小师弟另眼相待了起来。
难道在长生城中,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即使三师兄心中有疑惑,还是很快的将小师弟的东西收拾了,护送着林悦一起去大师兄的星辰阁。
其实,相较而言,林悦更不敢跟三师兄住一起。
三师兄与小师弟最为熟悉,要是一不小心漏出马脚,岂不是更麻烦。
如此这般,即使再磨磨蹭蹭,待到傍晚时分,林悦还是来到了星辰居中。
星辰阁居如其名,一进门,便见到了星罗密布,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林悦定睛一看,却见夜空中飞舞着许多夜荧。
这些小虫子尾巴上点着黄绿色的光芒,上下起舞,一闪一烁,将这星辰阁装点的犹如人间仙境一般。
而星辰阁的主屋——韶光居的竹林之后,还有一处翻滚着热气泡泡的温泉。
大老远就能听见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这温泉是从主峰的水月镜琼浆泉中引流下来的,泉水温热,能解百毒,更可以加速伤口的愈合。
说起这水月镜,也是独秀峰中的一处宝地。
之前,林悦吃墨红丸所喝的琼浆,便是从水月镜中的琼浆泉泉眼中取来。
琼浆泉除适合炼丹之外,更可以治愈伤口。虽比不得当年乐生城的永生泉,但在若叶大陆之中,也是赫赫有名。
当年,朝云峰峰主独孤寂修得大乘,可以独占一座山头,他第一眼看中的便是有这水月镜的独秀峰。
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独秀峰还是被他们的师尊辛天隐取得。
这可能也是造成他们师兄弟龃龉的原因之一。
三师兄看到那温泉潺潺,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林悦要暂住此地,季星泽已经吩咐过服侍的小弟子不用另外收拾房间,而是把林悦的东西,都放到他所住的韶光居中。
什么?林悦吃了一惊,这也意味着她要与大师兄同住一屋?这是什么骚操作?
“你不愿?”
当然不愿意啦!星辰阁又不是只有一个房间,她为什么就偏偏要跟他住一起啊!?
林悦内心疯狂咆哮,出口却是有气无力道:
“我只怕打扰了大师兄的修行。”
大师兄眼眉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怎么会?小师弟向来乖巧,只是日常一人住在星游阁中,难免离群索居。今日有机会来此居住,自然要你我师兄弟抵足而眠、促膝长谈。”
“什、什么?!”林悦仿若突遭雷击,哆嗦道,“还要抵足而眠……促膝长谈……?!”
兄嘚啊,这、这、这大可不必!
虽然她现在穿成了男人,但是,她的心理还是个真真正正的女人啊!
要她跟个完全长在审美点上的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她很难保证不反政治错误啊!
万一她把持不住,犯了是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她会不会被人认为是变态啊!?
当然,大师兄是反派大BOSS,她绝对不会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的。
——毕竟小命,她还是很要的!
将林悦护送过来的三师兄,却在旁跃跃欲试道:
“小师弟若是不愿意住这里,也可以去我的海淘居。”
“我那边的床大,即使睡我们兄弟三个都没关系。今日我还邀请了纤尘小师傅与我同住。下次等到二师兄没事了,便把他也叫来。我们师兄弟四人,还从来没有一起睡过呢!”
听到这话,林悦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绿了,刚刚好了一点的肚子又开始疼起来了。
所以,现在是她跟一个男人睡,还是跟四个男人睡的问题了?!
“呵呵……呵呵……”林悦干笑了几声,“星辰阁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不要换来换去了。我还是就住在这里吧。”
反正秦宓真应该很快就会来独秀峰,把她的房子修好的叭叭叭!
见林悦如此说,三师兄依依不舍的替她打理好了一切,便离开星辰阁,回独秀殿照看二师兄去了。
而季星泽看向缓缓走向韶光居的小师弟,一点一点地勾起了唇角……
宗门之中发生了如此大事,作为大师兄的季星泽,自然还有许多峰中事务需要处理。
没过多久,韶光居中,便只剩下了林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