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秦宓真所言,当年她母亲过世以后,秦老宫主遇见了月魄仙子,二人相互扶持,共同经历过许多。
日久生情,秦老宫主心悦月魄仙子,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表白。之后,月魄仙子远走他乡。
多年后再回来之时,却是满身血污,拉着秦老宫主的衣角,请求其救一救自己遗落在北荒鬼蜮之中的孩子。
秦老宫主当即便只身前往,三个月后,才带回来了一个长得十分好看,但不爱说话的男孩子。
也便是日后的季星泽。
秦宓真道:“也不知道这三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阿爹一直对此讳莫如深。然后,他刚接回来那天,月魄仙子就疯了……”
林悦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
“对,是那天发疯的。”秦宓真仔细回忆了一下,笃定道。
那时的秦宓真也有七、八岁了,在东海青璃宫备受宠爱,性子乖张跋扈,一应人等见着她都避着走。只有月魄仙子,偶然会跟她讲讲道理,让她有了一种被母亲管教的错觉。
“其实,我阿爹真的要与月魄仙子结为道侣,我也不会反对的。”秦宓真如此道。
毕竟她自小没有母亲,对于母亲的映像只有一副当年留下的卷轴。卷轴上的女子虽然会动、会说话,但是都是设定好的固定模式。
月魄仙子漂亮温柔,体贴大方,满足秦宓真对于母亲的一切想象。
可惜,她想让月魄仙子当她母亲的想法,却在季星泽回来的那一瞬间破灭了。
秦宓真回忆着当时所见,似是陷入了惊恐的记忆之中。她的手指下意识的蜷紧,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声音也因为紧张而变得粗粝起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场景。那季……星泽刚刚从云间兽的车上下来,原本还与我一同等在宫门口的月魄仙子,指着那孩子口中喃喃。而后,突然就全身抽搐倒在地上,她还口吐白沫、双眼翻白。整个人都好像突然……突然被鬼上身了一样!”
“鬼上身?”林悦眉头紧皱,“那月魄仙子说的有是什么?”
秦宓真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她用力攥住手,才道:
“她突然如此,大家都很紧张。怕她咬掉自己的舌头,我阿爹还把自己的手指头塞进了她的嘴里。四周很嘈杂,只有一开始我在她身边,才听见了她的那几句话。她说……”
秦宓真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道:
“她一开始说:‘不是他!’‘不是他!’后来又说:‘是他!就是他!’然后,她就疯了。”
“我也把她说的话告诉过我的阿爹。阿爹听了以后,却怪我多事,不封青红皂白地责打了我一顿。还让我不能将这话传扬到外面去。”
林悦:“这是为什么?”
秦宓真也是不明就里,而且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挨打,所以至今念念不忘、愤愤不平。也把这股子愤怒,直接就转嫁到了大师兄的身上。
就是因为他,自己才会挨打。
也就是因为他,月魄仙子才疯的。
秦宓真忽而转过了身来,对着林悦认真道:
“林师弟,来找你说这些话,我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你一定要记住我接下来说过的话。”
林悦忙点头。
秦宓真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的大师兄生而不祥,若想要活得长久,千万要离他远远的!”
林悦一惊道:“秦师姐何出此言?”
秦宓真接着道,自从月魄仙子疯了以后,她阿爹将他们母子俩安置在了青璃宫中,还悉心教导季星泽修真,这认真的态度,并不比教习自己的女儿、弟子差。
季星泽也是争气,事事都强过他人一头。没过多久,就变成了秦老宫主最得意的弟子。
本来秦宓真就对他心有芥蒂,现在更是看他不顺眼。带着其他弟子,变着法子的欺负他。
即便是季星泽资质惊人,修为高强,但从来不会反抗。
这一切,林悦曾经在大师兄的记忆中有见过。当即撇了撇嘴,表示不满。
可没想到,秦宓真回忆起这段时,却忽而声音颤抖了起来:
“说来也很是诡异与恐怖。只要有人在白天欺负过他,到了晚上,那人一定会做噩梦。很可怕的噩梦!”
作为最常欺负秦宓真的孩子王,秦宓真可没少受噩梦折磨。
在梦中,皆都是无比恐怖的黑影,密密层层,犹如黏腻阴森的蛛丝,将那些坏孩子都紧紧缠绕起来。
而后,都被一条漆黑的、全身挂满了冰霜的黑色巨龙,给一口吞了!
秦宓真一回忆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即使如今她已经有了金丹修为,可还是颤颤巍巍、瑟瑟发抖,活像痢疾发作一般。
林悦眉头紧锁:“是黑龙吗?”
“是的!真的是一条恐怖狰狞的黑龙!那威压简直要将人的骨骼一寸一寸的碾碎……”
童年阴影如此惊人,秦宓真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了情绪。
“我第一次做梦就被吓醒了,后来还有其他同伴陆陆续续的做梦。大家一开始还觉得难以启齿,后来一比对,才发现这些梦都与他有关!”
先前季星泽只是引气入体,修为不高。所有人做梦都是在晚上。挣扎一下,也便醒过来了。
但是随着季星泽修为越来越高,那噩梦也变得越来越恐怖。只要欺负过他,一旦入睡,就会深受梦魇之苦。即使被人以外力唤醒,整个人也会混混沌沌,神不守舍。
直到后来,有一次,有几个小子用石块砸季星泽,不但砸坏了他的饭食,还砸破了他的额头。
鲜血不断流下来,布满了他的整张小脸。让他看起来既妖冶,又鬼魅。
秦宓真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季星泽第一次反抗。
以一对十。
他把所有的小孩都狠狠揍了一顿,把他们揍的哭爹喊娘,鼻青脸肿。
他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摇摇晃晃,几乎连站都站立不住。
而在季星泽揍他们的时候,那已经疯癫了的月魄仙子,就穿着一身红衣,悠悠闲闲的看着他们。就好似在看一处好戏。
秦老宫主问讯急急忙忙的赶来,才将打成了一团的小孩分开。
自然也少不了一顿臭骂与责罚。
然后到了晚上,所有入睡的小孩同时都进入了梦魇之中。
无边无际的黑,也没有一点声响,唯有的只有一双赤红如血的眼眸,紧紧的盯着你,仿佛深入到骨髓里去的阴冷。
可能那恐怖实在太过记忆犹新,秦宓真吞咽着口水道:
“那条黑龙又出来了。他把我们每个人都生吞活剥,一口给吃了!”
骨骼被咬碎,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在那一片漆黑之中,显得如此的清晰与惊悚。
这一次,那些小孩即使再努力挣扎也没有办法清醒过来。
一时之间,十个小孩同时昏迷不醒,秦老宫主也察觉了情况不妙。
但是,他乃是剑修。面对明晃晃的邪祟,倒是有办法一剑平之。可面对这种诡异叵测之事,他没有半点办法。
百般无奈之下,他去东海城外,请来了一位大师。
林悦听到这里,也是心惊肉跳。
梦魇……黑龙……
她下意识把视线投向了房内,安静昏睡的大师兄身上。
秦宓真所说的往事,那些小孩身上中的梦魇,昏睡不醒,怎么与大师兄此时的境况如此相似。
而黑龙……
林悦问道:“大师?你可知道是哪位大师吗?”
秦宓真用力揉了揉略显苍白的脸,朝着房内撇了撇嘴,道:“就是他——东海绝尘寺无缘大师。”
居然是他?!
秦宓真接着道,无缘大师乃是一代医修大宗师。除了医术惊人之外,在驱除邪祟方面,也有极为高深的建树。
无缘大师进入了东海青璃宫,依次救醒了昏睡中的小孩。
又问过了来龙去脉,将视线锁定在了季星泽的身上。
秦老宫主并不认为这一切乃是季星泽所为。
毕竟,他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即使再天赋异禀,也无法有此法力,可以让那么多孩子同时进入梦魇之中。
可他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与无缘大师一同,将季星泽叫去,仔细盘问。
结果,自然还是一无所获。
林悦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秦宓真道:“此事至今还是个谜。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何人作祟。只是,自那天起,那梦魇的情况倒是再没有发生过……”
当然,也有可能经过了那件事情,青璃宫的小孩都真心怕了季星泽,再没有人敢随意欺负他。
那自然也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不过……”秦宓真道,“在无缘大师离开之时,给青璃宫的几名弟子都依次批了命格。这其中也有他。”
秦宓真顿了顿,才一字一顿道:“季星泽的命格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尽天下人!”
林悦:“呃……这……”
秦宓真道:“一开始没有人将这个当一回事。特别是我阿爹。他只当是老和尚吃醉了酒,胡说八道。可谁曾想,后来发生了好些事情,不得不让人引起重视……”
林悦追问道:“什么事情?!”
秦宓真想了想,似乎是在思考如何表述才能清晰明白。
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在东海的边界处有一座巨大的雪山,常年积雪不化。你也知道东海乃是靠近海的鱼米之乡,有这样子的一座雪山,属实有些匪夷所思……”
那时,月魄仙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几乎可以说是病入膏肓。
秦宓真不知从何处听来了那雪山之上有雪莲,包治百病,说不定就能救月魄仙子一命。
秦宓真暗中让人将此消息散播了出去,传到了季星泽的耳中之时,他第一时间便决定上雪山寻找雪莲,替他娘治病。
林悦听着,不由的心念一动。
这一段……似乎就是她曾在大师兄的梦中所见。这也是秦宓真与大师兄之间,误会更加加深的原因。
不过,在雪山之中,不但是林悦得到了玉红草与聚宝芙蕖,大师兄还从一只大黑棺材中得到了那条冰冷透明的脊椎骨。
也就是大师兄至今依然不太平的冰灵根所在。
林悦后来从这场梦中醒来,就再也没有梦见过相关的梦境,不知道雪崩之后,秦老宫主与季星泽只见又发生了什么?……
那厢秦宓真果然还如林悦所料,对她好心指点季星泽,还陪同他寻找雪莲,他却丢下了她,而愤愤不平、耿耿于怀。
林悦不由道:
“可能事情并不如你所见的一样。你不是说当时你被找到时,身上还布有一道防御结界,替你阻挡住了风雪,让你没有受一丝伤吗?”
“还有啊……那只引着大家找到你的纸鹤。那纸鹤总不会平白无故,自己飞出来的吧。也定是有人放飞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大师兄啊!”
“是吗?……”秦宓真闻言,倒是陷入了沉思之中,“难道当年是我错怪了他?”
林悦忙不迭的点头,又追问道:“那后来呢?雪崩之后呢?”
秦宓真没有立时回答,反而对林悦郑重其事道:
“林师弟,你一定要记住,保护好自己,远离……季星泽。”
林悦不以为然道:“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无缘大师批的命格?!”
天煞孤星,开什么玩笑呀?
她跟大师兄日日在一起,也不见有什么被他克到的地方。反而她有各种奇遇,修为一日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