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苏言说,“但她故意欺负我是真的。衣服上全是脚印,我不信她一天能穿个二十几件衣服。就让客人欺负我,你是我亲生的妈吗?有本事让她这么去对弟弟啊!”
方燕指着楼上道:“你给我回房间去。今天没有我准许,你不许出来!”
“哦!”
苏言撇嘴,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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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苏盼楠已经听见动静,在她靠近的时候,直接打开门拉她进来。
“你还好吧?大伯母没打到你吧?”苏盼楠紧张检查了一遍,见她生龙活虎的,完全没问题,甩下手道:“你干嘛跟她对骂啊?你把她怎么了?”
苏言嘁声:“没怎么啊,她活该。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让我洗衣服。”
苏盼楠忧心忡忡道:“我随手洗一下,算得上什么事啊,犯不着这样。你看到时候,人又有名目说你了。”
苏言:“说就说呗,你这么怕他们干嘛?看看谁有道理。那肯定是我们赢!”
苏盼楠叹了口气,将门关上,苦涩道:“你是亲生的,但我不是。我欠着他们呢,你不用这样,这些是我该还的。”
苏言:“谁说的?”
苏盼楠强颜欢笑:“本来就是啊。”
苏言说:“哪里本来就是啊?根本不是!他们领养你是为了生儿子,那是他们有求于你,本来就应该把你抚养长大。”
苏言拽着她推到床上,叉腰指着她教育道:
“他们都说你对不起他们,可你哪里对不起他们?平时做牛做马地伺候,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我告诉你,别拿力气不当成本。你就是去给人做保姆,带孩子,那都有工资拿,人家还得包你吃住,给你尊敬,不至于像我们这样成天饿肚子,啃干馒头。你拿的那些工资就是给自己交完学费,还能存余呢。可是现在呢?一毛钱没有,被人羞辱说是吃他们家的米,根本不领情。你脑子清醒点吧,别被人洗脑了。什么恩情啊?呸!他们这家人有那样的慈悲心吗?你做了那么多年女工,我看他们还欠你的呢!”
苏盼楠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睫毛颤了颤,弱弱道:“姐,你说话流畅了好多啊。”
苏言抓了把自己的刘海,说道:“拿恩情来要挟你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能还清。就好比,拿着你的秘密威胁你的人,你还得感谢他没有公之于众吗?以前还有个更贴切的词,叫奴隶。你是奴隶你知道吗?会唱国歌吗?我们的先烈不都告诉我了?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苏盼楠面色发白,垂下头丧气地靠在窗边,陷入沉思。
苏言挪到桌边,翻开桌上的。
这次是一本语文书,苏言之前应该是在背文言文。上面还有各种表示主动谓的符号。在苏言那个年代已经剔除考点了。
苏言问:“这是高一的知识吗?”
苏盼楠没有回答。
苏言问:“林哥让你去参加考试,是考高一吗?”
这有点超龄了吗?
苏盼楠自嘲道:“我就小学读了四年。初中高中都是自学的,哪考得上?那就是林哥随便说说的。”
苏言这还真不知道。她只知道苏盼楠后来是个考上大学的人,怎么现在是个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完成的呢?
苏言:“怎么自学啊?我觉得你学得不错。”
苏盼楠说:“都是林哥教我的。这些是他的书。”
苏言闻言也很是忧伤:“你俩别互相试探了,早点结婚吧。为了大家都好。”
苏盼楠拿枕头砸了过去,叫道:“胡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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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屋里难得清静地看了会儿书,没人过来打扰她们。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苏言觉得有些饿了,二人的房间门被突兀踢开。
一个矮小的身影嚣张站在门口。
“小弟?”
苏盼楠赶紧把书塞到身上。苏言也怕这熊孩子搞破坏,一步跨去,把人挡在门口那一带。
“干嘛呢?这里没你玩的东西。”
小舅舅指责:“你们偷吃东西!”
苏言:“胡说!我还饿着呢。谁有你吃得多啊?”
他用头去顶苏言:“我在院子后面翻到了,有一张报纸,你们揉成团踩下去了,但报纸里面包过东西,还有葱花!肯定是你们吃的!”
那是之前林俊给她们小鱼干的纸包。
苏言又惊又觉得可笑,一把将人推回去:“你连人家垃圾都翻,你要脸不?”
“我也要吃!”他跺脚干嚎,“凭什么你们吃东西不告诉我?你们不给我我就去告诉妈!”
苏盼楠简直无奈。
苏言咬着唇点头,蹲下身,说:“就一点烤牛肉,就把你给馋的,至于吗?”
“烤牛肉!”小孩儿眼睛都亮了起来,“我也要吃!”
“没有了,纸都丢了。”苏言摊手道,“能哪里来的当然是别人送的,难不成还大伯母房间里偷出来的啊?”
苏言沉思道:“虽然她房间里可能是有很多好吃的零食吧,可那都是她留给她媳妇儿的。我们算谁?怎么可能分给你呢?”
苏言那点演技不够用,但对付小孩儿绰绰有余了。
果然小舅舅眨了眨眼睛,很快打定注意,蹬蹬跑出去,冲到了楼下。
苏盼楠都是懵的,问道:“你骗他干嘛?他要是真以为那是牛肉,告诉妈了怎么办?”
苏言说:“那就说是大伯母吃的,我骗人的呗。我俩上哪儿弄牛肉啊?信的人才傻呢。”
苏盼楠:“那他去干嘛了?不会真去翻大伯母东西了吧?”
“喜闻乐见。”苏言乐呵道,“你管他干嘛?他独得家中宠爱,你妈把他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谁还敢把他怎么样?”
苏盼楠想想也是。担心自己小弟简直多余,就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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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苏言这次学乖了,提早下去等开饭,以免又被无故饿上一顿。
方燕在灶边做饭,闭上眼睛抓了两把米进去,然后加大量的水,再往里放番薯。摘了两颗大白菜出来,放锅里炒了。
王玉兰那么一大家子人长期赖在家里白吃白喝,估计她心里很不痛快。只是碍于外公情面,没法出声。但私下肯定不会好吃好喝地伺候。
于是每到这个时节,家里的伙食就会大幅下降。
炒完素菜后,打了两个鸡蛋,往里面加两大勺的盐,还有面粉跟水,才倒下锅去做了盆炒鸡蛋出来。然后再额外给小舅舅炖鸡蛋羹。小小一碗,当着苏言的面藏进橱柜里。
苏言打着蒲扇当没看见。
见晚饭快准备了,方燕擦了擦手说:“你去看看,你小弟怎么还没回来。去村头叫叫。”
苏言于是起身去门口,大叫小舅舅的名字。
远处没有应答。
苏言心道稀奇。
这熊孩子什么都不灵,就鼻子最灵,每次到饭点跑得比谁都快,从来不带客气的,今天竟然没踪影了?
她正准备去路口喊喊,远远地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那嘹亮的哭声带着莫名熟悉的欠揍味,混在村子广播的音乐声中,险些被遗漏。苏言循声望去,见一妇人暴力拎着一个小孩儿,后面还跟着两个成年男子,正朝他们家这边过来。
那女人脸生,苏言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等孩子抬起头,发现的确跟她小舅舅长得一模一样。
女人叉腰,泼辣喊道:“王玉兰你给我滚出来!啊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这个天骚的王八蛋,勾引别人男人,有本事给我滚出来啊!你看你有没有脸见人!”
小舅舅得到自由,子弹似得冲进苏言怀里,寻求保护,大哭道:“姐!姐!”
身上脏兮兮的,却抱得死紧,苏言推了下却没推开。
妇人不等苏言反应,直接拨开她往家里冲。
苏言被挤到角落,捂着小舅舅的嘴让他不要出声。
家中的长辈听到动静都涌出来,两边人很快对到一起。
闹声喧天,根本说不清楚。这一推攘,互相间的火气都被激出来了。
外公举着锄头骂道:“干嘛呢?不要太过分啊我告诉你们,我老苏在村里也是个有名字的人,出去!”
“吓唬谁呢?我没名字吗?我今天来讲理,你们要想动手我也跟你们没完!”妇人是个不带怕的,她直接指着人群中的王玉兰,啐道:“你个骚不住的狐狸精,你敢勾引我男人,你要不要脸啊你?敢做不敢当啊?勾引别人男人的时候没想过别人会找上门吗?我今天就让大家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让开!”
王玉兰急道:“你胡说什么?嘴巴一张就说我勾引男人。自己看不住男人就赖我头上,谁才不要脸?我看谁娶了你这泼妇,不跑才怪了!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了我还不让你走呢!”
苏盼楠从楼上快步下来,小心绕过在争吵的众人,走到苏言身边。
“怎么回事儿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苏言看向怀里的小舅舅,“你干了什么?”
小舅舅哭得满脸通红:“我就从大伯母房间里拿了点东西,被那个女人看见了,然后她就凶我。”